除了酒鬼养父，他没有亲人、朋友、家乡可以回忆。
生活就像他身上的纹身一样，满是灰黑，没有色彩。
唯一证明还活着存在过的证据，也正是身上越来越多的纹身。
直到遇到小青，他才慢慢体会有家人的感觉，明白人带着意义跟奔头儿生活是什么感觉。
相恋后好景不长，第一次去见小青父母就被赶出来了。
小青的母亲是老师，父亲是警察，看到自己满身的纹身就两眼发红青筋直跳。
毕竟警察接触到有纹身的人，一般都是蹲在拘留室里作奸犯科的人。
就这还是在他隐瞒了减分的凄惨身世，谎称父母因病过世，否则还不知会被怎么看不起。
好在这些年把所有精力都用在纹身上，如今也有些名气。
纹一次身就有大五位数的收入，这都能顶得上普通人大半年的收入了。
经济条件比警察岳父口中什么体制，编制那些人强太多。
但要说不觉得委屈是假的，被拐卖也好被抛弃也罢。
没学上从事纹身这并不是他的意愿。
难道自己不想穿着校服坐在学校，不想被父母带着去吃肯德基？
但上帝没问过他的意愿，难道想吃口饱饭这有错吗？
后来再没寻找过亲生父母的下落。
一是害怕自己不是被拐卖，而是被抛弃的。
如果这样，好不容易慢慢放下的怨念恐怕会席卷自己的家庭。
二是对父母的印象十分模糊，好奇多过感情。
甚至最痛苦无助的时候，会将少年时经历的打骂，苦楚，归结在他们身上...
......
“老公，老公？”
“你没事吧，脸色看着好差。”
一只纤细温暖的手掌摸了摸他的额头。
听到小青的话回过神，看到面前切好的水果。
“不发烧啊，快吃点水果，咱们家也不是多困难。”
“我又不是那种每个月都要买名牌包的人，你工作不要这么拼好嘛！”
王赫看到眼前体贴的妻子，摇了摇头把往事抛在脑后，心想都已经过去了，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挤出一丝笑容，说起了这次出差的趣事。
“老婆，我给你说个有趣的事，这次出差真的笑死我了。”
“你知道我这次去给谁纹身对吧？”
小青一听露出搞怪的表情。
“切，不就是那个五大三粗，留着寸头的大胖子网红嘛。”
“又不是去见哪个美女网红，看把你开心的。”
“对了，说到这我警告你，以后如果有外地美女找你纹身，你可不许去！咱不挣这份钱！”
王赫看着妻子噘着嘴的模样，连忙拉起她的手。
“你听我给你说，真的很搞笑。”
“你也知道他的外型，怎么看都像社会大哥。”
“谁能想到我针刚扎他背上就一阵哀嚎，而且还不是单纯的叫喊，他喊的时候是个夹子音！”
“你没在现场无法想象他叫的有多销魂，我笑的差点线都扎歪了，全程带隔音耳塞才勉强搞定。”
小青一听噗嗤一乐。
“老公你别说，你出差这三天，我也遇到个怪事。”
“昨天我带小凛去世贸中心吃饭，突然冲出来个流浪汉，非说小凛是他儿子！”
“我的天，上来就抢差点没给我吓死，还好餐厅老板和一位摆摊的老大爷出面帮忙。”
王赫一听原本嬉笑的表情瞬间消失，连忙拉着她胳膊来回检查。
“出这么大事儿你怎么没跟我说？你跟孩子没事吧！”
小青看着王赫无比紧张的模样眼中满是宠溺。
“老公，我想着你在给别人纹身怕你分心，我俩都好着呢。”
王赫检查了半天确认妻子身上没有伤痕，抬头看到对方眼中满是笑意。
气的在她大腿上轻轻拍了一下。
“你还笑的出来！”
“想吓死我啊，后来怎么样报警了吗？”
“老婆以后遇到这种事第一时间报警，千万别发生冲突，你是女人还带着孩子，肯定会吃亏的。”
小青听闻叹了口气，扶着有些激动的王赫。
“那人孩子丢了20年，至今还以为自己孩子七八岁，我看他蛮可怜的就没报警...”
“刚吃饭的时候当爸的面我没敢说，他年纪大了一激动血压高，你可别给我说漏了啊。”
王赫一听摸了摸妻子的头发安慰道。
“你啊，还是这么善良，以后我尽量少出差好吗，多陪陪你跟孩子。”
小青一听笑着把头埋在王赫怀里撒娇了一会。
突然想起什么，抬起头眉宇间满是诧异。
“不过说来也巧，那个流浪汉说他儿子的眼睛也是一单一双，眼角下面还有颗痣，就跟你和小凛一模一样，你说神不神奇！”
“要不是知道你爸妈很早就过世了，我都以为他找的孩子就是你呢！”
小青说完激动的拍打着王赫肩膀，却看他丝毫没有自己这般诧异的样子。
王赫此时鼻头不自觉收缩，右手死死捏到骨节有些泛白。
“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是我...”
“老婆，他还说啥了吗？”
小青皱了皱眉看着天花板思考了一会。
“还说他儿子脖子后面有道疤，幸好他这么说了，要不还真认死了小凛是他孩子。”
王赫听闻站在原地，眼底的慌乱一闪而过。
转头看着面带嬉笑表情开玩笑的妻子说道。
“老婆，我身上有味道，先去洗个澡...”
来到浴室王赫看着镜中的自己，脱下衣服从小腹开始满是黑灰色的纹身。
一直延伸到锁骨处，与脖子上白皙的皮肤一黑一白形成鲜明对比。
右手不自觉摸了摸，后脖颈上纹着一个黑色十字架。
耶稣双臂无力被钉在上面，黑色颜料仿佛流下的血液。
纹身下面的皮肤却是一片光滑。
......
王赫洗完澡来到客厅，看老婆跟儿子正看着动画片。
“老婆，对不起啊，工作有点事我得出去一趟。”
“你刚回来就走啊？什么事儿明天再去不行吗？”
王赫看着妻子嘟着嘴的模样，走过去扶住额头亲了一口。
“客人那边有点问题，我去看一下，很快就回来。”
来到车库坐在车上，王赫右手点在车载导航上，却迟迟没有输入目的地。
眉心狠狠拧在一起心乱如麻，首先他不知道妻子遇到的流浪汉。
是不是他记忆中缺失的亲人，或许只是个巧合，毕竟妻子说这人精神不太正常。
其次就算真的是...
他是选择和亲人相认，还是继续这对妻子隐瞒了多年的谎言。
如果以稳定家庭考虑，必然会选择后者，但听到那句“找了20年都没放弃...”
王赫眼底忍不住闪过一丝伤感。
20年，人活一世十年少小十年老弱，剩下五十年还有一半时间在睡觉。
人生能有几个20年？想到这内心像打翻了五味瓶。
“算了，先去看看吧，应该只是巧合吧...”
手指跳动在屏幕上输入了世贸中心。
carplay驱动下，车内响起一阵沉稳的男中音。
“尊贵的奔驰车主您好，愿三叉星辉照亮您的道路，祝您路途愉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