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阳界的极深处。
这里没有物质，没有能量，没有空间。
只有一片暗黑的虚无。
但在这种虚无之中，又会时常传来惨叫。
“混账，凭你也想跟本座抢机缘？”
“啊……！！”
“吾乃黑阳盟樊笼大圣，尔敢？！”
“啊……”
“吼……！”
“嗷……！”
幽姬圣王看着身侧的男子，正随手将一个个相遇的强者弹指镇杀。
无论是原始魔族的强者，还是强大的暗黑生物，身旁的魔头都只需要弹弹手指，金墟杀光便会将那些存在一击镇杀。
当然，就连她都如此轻易，就被身旁这个男人镇压，这些潜藏于黑暗的强者，打不过这个男人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幽姬圣王感到惊讶的是，身旁这个男人实在太张扬太嚣张了。
他大开杀戒，无论那些强者搬出什么样的底蕴，什么样的背景，他总是照杀不误，丝毫不会担心自己会牵扯出什么不得了的因果。
要知道，纵使是祂们已经屹立于黑阳界之巅，但是若是深入到其他人族仙界的核心腹地，那么杀几个大罗金仙，都会小心谨慎，生怕牵扯出什么不利的因果。有没有那个能力杀，跟可不可以杀，完全是两个概念。
可这位航宇域仙却完全不是这个样子的。
他在黑阳界深处横行无忌，杀得一片尸山血海，丝毫不担心会引来无量岁月圣的清算，就这么一路走一路杀，能杀多少就杀多少。
嚣张！
实在是太嚣张了！
幽姬圣王又忍不住看向一旁不停打嗝的瞳希大圣。
瞳希大圣……这位新晋的妖魔大圣，此刻都被海量的原始本源给推动到大圣中期的层次了，那暗月血界天的异象夸张到，若是不遮掩，可以瞬间将方圆十万里的黑暗染成血色，这股通缉值乃幽姬圣王见过之最！
能将原始因果转移到另外一个魔族生灵的头上，这种偷天换日的操纵手法，也是幽姬圣王生平仅见。看似颇为简单的操作，随着原始印蕴含的本源愈发浩瀚，就越显得此等操作的恐怖，这代表着身旁这个魔头对于因果的操纵手段，已经达到让黑阳盟十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程度。
这个男人究竟还藏着多少手段？
幽姬圣王心绪复杂。
她随着陈航一路在黑阳界深处游荡，偶尔遇到一两处暗黑险地，陈航都能随手平推。无论是什么类型的险地，他都会有十分精准的对症下药的手段，强力破除。
这就是万劫道基小成之后的可怕之处，无论是什么劫难，他自身也能转化自身的劫道属性，然后针对性地破除劫难，从而达到真正意义上的万劫不朽。
寻常不朽域仙只能用自身固有的大劫，去应对劫难。
但陈航却能够针对劫难，变化自己的大劫，这便是双方真正的区别。
陈航得心应手地破开一个又一个的险境，在黑阳界深处游荡如入无人之境，而且他斩杀妖魔强者，抹除因果的行为，也十分的得心应手，让交缠在他头顶那种冥冥之中的因果联系，只能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增长。
陈航已经能够精确地感知到无量岁月圣对于黑阳界深处掌控力的局限性，黑阳界的疆域很大很大，至少相当于两三个普通仙界那么大，而黑阳界的深处，似乎还能扩张更大的疆域，但这种疆域已经达到无量岁月圣掌控的极限了。
越是接近仙界的源头，无量岁月圣的掌控力越弱。
陈航觉察到这点后，能够通过斩杀原始魔族的强者，感知交缠在身上因果强弱，去判断哪个地方更接近黑阳界深处，只要斩杀类似境界的原始魔族的强者，交融的因果更弱，那么就是黑阳界更深处。
这也是为何陈航深入黑阳界深处，仍在对黑阳界妖魔动刀的缘故。
利用黑阳界那高悬于天的暗黑仙阳的支配力，去判断黑阳界的深入进度，无疑是一个特别好的办法。
这个办法也不是任何一个人都能去做的，至少得拥有反向感知暗黑仙阳的能力，以及跟无量岁月圣博弈因果的底气，才有资格使用这个办法。
就算是在幽姬圣王的眼里，面前这个男人也只是在黑阳界的深处宛如无头苍蝇般乱跑乱窜，但只有陈航知道，他距离那个他想要接近的答案，已经越来越近。
幽姬圣王盼着黑阳盟高层能够发现她的异常，盼着无量岁月圣能够拯救她脱离苦海，她陪着陈航不停在黑暗深处游荡，就是为了给自己争取时间。
至于说找到原暗界谷什么的，那说起来都觉得好笑。
原暗界谷真有那么简单寻得，黑阳盟能够成功修得帝法的圣王又何至于那么少？她亲自出马陪同寻找，的确能够大幅度提升寻得的可能性，甚至可以提升十倍的概率，但也不过是从百分之零点零一，提升到百分之零点一而已，看似提升了十倍的可能，可压不住它概率基数小啊！此等于黑暗之中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短时间内哪里有可能寻得？
多少妖魔大圣，终其一生都不得见原暗界谷一面，航宇域仙又岂是想去就能去的，真当自己是仙界的天命了？
幽姬圣王尽心尽力陪着，却从未考虑过陈航能够找到原暗界谷的情况。
但没多久。
她的脸色却是猛地一变，不可抑止都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原始道碑！
她居然感应到了原始道碑的波动？
这怎么可能？！！
幽姬圣王感受着体内帝法气机与冥冥之中的原始道碑之间的联系，心神剧震。
自从修行帝法之后，她在黑暗深处游荡了不知道多少次了，没有一次感应过原始道碑的联系，为何这一次偏偏就给她遇见了？！
难道说，面前这个男人，当真是那气运滔天之辈？！
当真是整个仙界的天命？！
幽姬圣王真的震惊了，当这种冥冥之中的气运砸在她的头上的时候，她真的不得不怀疑起了某种说法。
这个时候……她是告诉那个男人原始道碑之间的联系，还是假装不知道？
当幽姬圣王的心里，涌现假装不知道这种损害陈航利益想法的瞬间，那种灼烧生命本源的刺痛再度在心里浮现，并且愈演愈烈，几乎要焚尽她的所有生机！
“噗……！”
幽姬圣王一口鲜血喷出。
“嗯？”
陈航转头看向幽姬圣王，神情中带着好奇。
幽姬圣王强颜欢笑地开口：“禀告航宇道兄……我……我发现了原始道碑的气机！”
“真的吗？”陈航惊喜地拍了拍幽姬圣王的肩膀：“你真的太棒了！”
幽姬圣王笑容又苦涩了几分。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选择权。
一旦感应到原始道碑的联系，她根本就没有第二个选项，诡异的金墟道种让她只能告诉陈航真相！
如果她选择隐瞒真相不说，那么金墟道种会直接将她的生机都给焚尽。
这便是航宇域仙的手段，看似简简单单的种入一枚道种，紧接着什么都不管，实则幽姬圣王整个人都已经被对方所拿捏。
甚至对方想要对她做什么，她也只能闭着眼睛承受，对其予取予求。
“原始道碑就在那个方向。”
幽姬圣王不愿多想，伸手指向虚空的某处。
陈航没有多少犹豫，当即动身改变方向，朝着黑暗的某处飞遁而去。
此行仅仅过去一刻钟。
陈航便感觉到了黑暗之中有不一样的感觉了。
浓郁！
分外浓郁的原始波动！
他看见了一片连绵不绝的黑色山岳，出现在面前。
这些黑色山岳同原始湖一样，竟然都是以原始本源凝聚而成的，唯一不同的是，面前这些黑色的山岳，原始本源的密度高得恐怖，竟然是原始湖水本源的百倍千倍以上，每一粒沙尘，都蕴含着重若万钧的恐怖力量！
在面前这个世界，每一座山岳，对于一个修行宗门来说，都是无尽的仙藏。
当然，陈航光是这么看过去，看见一座漆黑的山岳，就足够震撼了。
而在陈航的面前，这样的漆黑山岳，竟是无穷无尽，一眼完全看不到尽头。
“宝藏！”
“这全是顶级大造化的宝藏啊……”
瞳希大圣看见面前出现的一幕幕，神情激动得难以言喻。
祂很想将面前这些山岳都给搬走，但也知道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因为面前这些原始山岳，比原始湖更加恐怖。
任何一座山岳，其内释放的原始威压，都足以将一件空间储物魔兵硬生生湮灭成虚无。不仅是魔兵承受不住，稍微弱些的原始魔族，甚至连炼化吸收原始山岳的资格都没有，才一接近，就会被原始山岳散发的原始气息给湮灭成暗黑虚无。
瞳希大圣跟着陈航等人落入原始山脉之间，顿时感觉到浑身压力与天大，别说炼化原始山岳了，单单站立在山上，就要承受莫大的压力。
原暗界谷，根本就不是祂们这类妖魔大圣所能踏足的禁地！
陈航大手一挥，一阵清风包裹在瞳希大圣，瞳希大圣这才感觉浑身一轻，好似重新活过来了一般。
“多谢主人！”
瞳希大圣感激地拱手。
陈航摆摆手，没有说话，只是饶有兴趣地看向面前连绵不绝的山岳，好似在看着自家的后花园。
他很快发现了一条蜿蜒的神秘河流，河流呈现漆黑如墨的颜色，但一眨眼又会变成纯白无瑕的颜色，但认真看，又会变成漆黑如墨的颜色。
陈航看着面前这条河，时而黑，时而白，沿着山谷蜿蜒行走，看不到起点，也看不到终点。
“看来，原始道碑，就在这条河流的源头处吧？”陈航突然道。
幽姬圣王张了张小嘴，才想要说些什么，就被男子抢答，她神情复杂地点点头：“对……此河流，我们一般称之为源河，无始无终，能不能走到终点，事实上也看我们自己，那便是原始道碑给我们的考验。”
“当初我逆着河流一直走，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路程，差点在河流之中迷失自己，若非道心通透坚定，我恐怕早就迷失在源河之中了……”
幽姬圣王提及原始道碑的考验，脸上都有着后怕的神色。
当一段路程，不知道终点，不知道结果，甚至不知道未来，只有不停地前进，不停地前进，那段时间是最考验一个生灵的道心的。
“哦，那我们走吧。”
说着，陈航便领着幽姬圣王和瞳希大圣，朝山谷之间流淌的源河飞去。
“哎哎哎！我还没说完呢！只要踏入源河的范围，那么若是无法走到终点，就会一直被困在源河之内，不得超脱！”
幽姬圣王惊声道。
“哦，那又如何。”
陈航回应依旧十分平静。
下一刻，他便拉着幽姬圣王和瞳希大圣，踏入了源河的范围。
幽姬圣王：……
这么坚定的吗？
就不再多想想的吗？！
幽姬圣王心里很麻，但又没有任何办法。
陈航一进入源河的范围，便感受到了一股不容忤逆的恐怖大意志降临，压在他的身上，让他瞬间丧失了飞行能力，空间能力，只能徒步前行。
“大天道之力？”
“有意思……”
陈航笑了笑，又看向面前的河流。
他发现一个有趣的事情，面前的河流看似在往前流动，但认真去看，又好似在往后流动，河水是顺流，还是逆流，河水是黑，还是白，他都不知道。
连方向都没有。
他又如何确认自己走的方向，就是能走到河流源头的方向呢？
陈航想了想，再度坦然一笑，迈开脚步，往前走去。
路就在脚下。
他所走的路，就是前路！
山，是原始的山。
河，是万物之源的河。
陈航一路上感受了很多很多，他如饥似渴地感受着面前的一切。
河水在不停流淌。
漆黑的山岳则是静默无声。
旅人迈开脚步，从不问归途。
三道身影不停地前行。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可能是几天。
可能是几年。
又或者是几万年，几亿年。
在这里的确会忘记时间，忘记岁月，这种隐去时间，不知前路终点的旅途，的确很容易将一个道心坚定的修士给逼疯。
但陈航的脚步，始终坚定如一。
不知多少岁月过去。
当陈航再度抬起头的时候。
看见了那道静默无声的道碑，高高耸立在河流的尽头。
而在道碑的旁边，一道纤薄的背影，正抱着另外一道身影，静静地倚靠在道碑之旁，宛如万古不动的雕塑。
陈航看见那两道身影的时候，疲惫的双眸闪过亮色，脸上更是浮现出真挚又灿烂的笑容。
完全不知终点的旅途。
陈航却一直知道自己的终点在哪里。
因为那里有两个人，正等着他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