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的刘美颖，气嘟嘟地往回走。
她秀眉紧蹙，不禁暗暗合计起来：“据说老股民很少有空仓的，鲁飞说的那个大神更不会有空窗期……十二号卖出股票，可今天都十六号了，他咋还不告诉我呢？
“会不会是他想闷头发大财，然后和那个虚荣势利的老婆离婚？再找个貌美如花的小三鸠占鹊巢？”
刘美颖狠狠地一咬牙：“哼……男人有钱就变坏，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她忽而似有所悟地眉开眼笑起来，瞅瞅四下无人，掏出随身携带的唇彩，对着楼道窗玻璃就是一阵涂抹，随后抿了两下嘴，感觉唇瓣水润湿滑，这才满意地下楼。
距离课间操还有10分钟，慢慢走到生化实验室，时间应当刚好。
此时的生化实验室里，鲁飞正忙得不可开交。
听说下午院系主任要陪校长来视察工作，首当其冲就是几个比较大的实验室。
主管实验室的老王头一早就跑来下了圣旨，必须把实验室里犄角旮旯都要打扫干净，实验器材分门别类归置整齐，烧杯量具玻璃器皿更要做到一尘不染。
“好么，拿根鸡毛当令箭，真把自己当大头蒜了！”
鲁飞一边腹诽老王头，一边拿着墩布拖地，肥胖的身躯扭动着，看起来就像是在扭秧歌。
老王头是鲁飞的顶头上司，临近退休的年纪，脾气越来越古怪，一件鸡毛蒜皮的事都能给你唠叨半天。
只要他说的事情没做好，这老家伙就能跟在你屁股后面，跟个祥林嫂似的说教个没完。
从柴米油盐的小事，一下能给你说到国际冲突，以至平行空间量子纠缠……哎呦我去，跟个绿头苍蝇一样嗡啊嗡的，把人能烦死！
“嘣嘣嘣……”有人敲门。
“请进！”
鲁飞挺起腰，扭过头看着门口。
“哎呦鲁老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哈！”刘美颖推开门，探进半个身子，“这么勤快，不会是想评个先进吧？嘻嘻……”
“评先进又不多发钱，我费那个劲儿干嘛！”
鲁飞扔掉手里的拖把，揉了揉后腰：“都是吃饱了没事干给闹的……刘老师来，是有事啊？”
“没事就不能来呀？我在办公室说个话题都没人接茬，太无聊了……”
刘美颖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打开手机。
“哎鲁老师，我给你看个小视频，老火了……一个马上要结婚的女孩，被公婆的一个婚前协议给气得吐血，直接将怀孕半年多的胎儿打掉，送到了公婆家里……你看，就这个！”
鲁飞没有看，却听到了刘美颖手机小视频里传来的哭嚎声。
“一句话，都是钱惹的祸呗！”
他端起杯子咕嘟嘟灌了几大口，走到门边，将实验室门敞开。
“我刚来你就要撵我走啊？”刘美颖有点不高兴。
“大白于天下嘛，敞亮……”鲁飞淡淡一笑，“瓜田李下，我不想被人在背后嚼舌头！”
“切！心里不敞亮，看啥都是黑的……”
刘美颖娇笑一声，转换话题：“鲁老师咋不给我说股票啦，是不是想藏私发大财啊？”
鲁飞两手一摊：“我都没资格炒啦，还咋给你说？”
“什么意思？大神把你也给抛弃了？”刘美颖皱起了眉。
“大神选出一只牛股，劳心费神可不容易，人家现在有了门槛，不够格的人往后都没免费福利了……”
“不推荐股票了吗，那怎么办？！”
刘美颖一下子急了，她还指望再赚一笔，到金百汇买套进口化妆品呢。
你吃肉我喝点汤嘛，这都不愿意呀，这……这大神也太小家子气了吧！
她抱着一丝侥幸，问道：“那他有什么门槛？”
“五十万本金，每月提成十个点。”
鲁飞瞥了她一眼，眼角余光注意着刘美颖的反应。
刘美颖掐着指头喃喃自语，突然抬起头来：“五十万太多了，我们家……我们家没有这么多钱！再说，这么高的门槛，他保证一定能赚钱吗，那要是亏了怎么办？”
“炒股有风险，理财需谨慎。”
鲁飞哼了一声：“大神之所以叫大神，是成功率比较高，而不是有啥一把抓的超能力！赚钱了你就高呼万岁，亏钱了你就打落水狗，是不是忒不是人了些？”
“我可没有那样想……我……”刘美颖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五十万呐，那可是爸妈给自己结婚准备的，还有他俩的养老钱，要是亏得底儿掉，那不跟杀人一样了吗？
我绝不能干这种缺德的事！
可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真就不赶趟了……怎么办怎么办？
咦？刘美颖脑子一转，思路立马活泛起来。
“鲁老师，如果让你给这位大神打分，百分制你能打多少？”
“那必须得九十分啊……”鲁飞嘴角一扬，“剩余十分，我是怕他骄傲！”
“那就是说，你对大神是绝对的信任了？”刘美颖一再试探。
“一个炕上尿过床的……哦我是说，一个战壕里扛过枪的战友，必须得信任！”
刘美颖一声惊呼：“你和他认识？”
“哦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说，跟他一起炒股的人，都是绑在一起的战友，荣辱与共，风雨同舟嘛，嘿嘿……”
一激动差点说漏了嘴，鲁飞赶紧胡扯一通，给自己圆谎。
“鲁老师要不你看这样哈，你没五十万，我也没五十万，但咱俩加起来不就五十万了吗？凑个整数混大神一个名额，赚了钱各付各的十个点，你看咋样啊？”
“你是说合二为一？”
“嗯对对，是这个意思！”
刘美颖点头如捣蒜。
鲁飞恍然大悟：“哎呦嗨，这主意好哇……我咋就没想到呢！哎脑子笨，天生的，呵呵……”
他故作尴尬地挠了挠头，随即一握拳头。
“那你赶紧弄二十五万，合到我的账上，给大神发个五十万的账户流水和截图，我再把钱转回给你，有股票了我就告诉你，怎么样？”
“好好好！我这就回去给我妈打电话……”
刘美颖噔噔噔地小跑着下了楼。
鲁飞站在实验室门口，嘴角勾起满意的微笑。
“想吃免费午餐，没门儿！不薅你点羊毛下来，我还叫飞哥吗？”
……
十一点三十分，早盘交易结束。
雪威龙上冲无力，被均价线血脉压制，死死摁住头颅，定在了7.52，跌幅6.23%。
于子涛掀掉眼睛上的黄瓜片，坐起身，扫视一眼病房。
咦？大漂亮跑哪去了？
这大妮子灵智未开，要是疯跑出医院被歹人拐骗了去，那他后半辈子就彻底沦为罪人了。
于子涛心里咯噔一下，慌忙下床耷拉着拖鞋，就去拍卫生间门。
“冯瑶，冯瑶……妖妖……你在里面吗？”
卫生间里感应灯亮起，却无人回应。
于子涛一把拉开门，空无一人。
他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着急忙慌就往外跑。
“喊什么喊？大白天的怕闹鬼呀？”
一道悠悠的声音，从沙发背后飘来，好似远在天边却近在眼前。
于子涛忙扭头往墙角看去，只见冯瑶趴在两个沙发垫上，正对着笔记本看《熊出没》。
“你……你咋不开声音呢？”
“底下有字幕嘛，我心里给他们配音不就行了？”冯瑶仰起头，咳咳两声，“不信你听着哈……”
“熊大熊大，光头强又来砍树啦……”
“我是熊二，熊是狗熊的熊，二是一二的二……俺最喜欢吃蜂蜜！”
冯瑶压低声音，瓮声瓮气地学着动画片里的熊二，乍一听还有几分神似。
“哎是挺像哈，妖妖你还有这本事，了不起！”于子涛鼓掌称赞。
“这有啥？我还能给你学夹子音呢……动物园里有小脑斧，大狮叽，还有小海疼，嗯可好玩了耶……”
冯瑶夹着嗓子拿腔作调，把于子涛膈应得鸡皮疙瘩掉一地。
“停停停……”他连忙一摆手：“到饭点啦，咱俩吃点啥呀？”
“我想吃砂锅米线，还想吃……肉夹馍！”冯瑶合上笔记本，两眼大放光彩。
“走，立马安排！”
于子涛一拍巴掌，直接摁响报警器，给护士长请了个假，又给鲁飞打电话，让他到常去的那家砂锅店里先等着。
两人下楼，于子涛走得慢，冯瑶在前面一步三回头，不停地催促：“你摇摇晃晃装企鹅呢，能不能快点儿的？”
“我还想飞呢……比起坐轮椅，这都好的不像啥了！”
于子涛嘀咕着，右手按压住胸腔，尽量保持平衡姿态。
冯瑶突然折回来，目光闪动：“驴粪蛋，你还坐过轮椅？我咋不知道呢？”
“都快半个多月了，你不还推着我在花坛边遛弯呢吗？”于子涛趁机提醒她。
“遛弯？我不记得了呀……”冯瑶一脸懵逼，“那……你是咋进来的？”
“被电动车给撞了呗，看我这儿，还有这儿……”
于子涛指了指身上的固定带，左手臂厚厚的纱布，还有左眼角擦伤结成的硬痂。
冯瑶眼神恍惚，她皱紧眉头，不停地拍着脑门。
“我有个朋友，他把我送到医院的，他名字叫鲁……”
于子涛拉长了声调，希望冯瑶能想起点什么。
“大呆瓜！我想起来……他名字叫大呆瓜！”
冯瑶一拍大腿，欢喜至极：“头大腰粗，呆头呆脑，大呆瓜嘛！”
“嗯，回答正确！”
于子涛心里一喜，好歹已经很接近了。
“那咱们现在就去见见这个大呆瓜……”
“好耶好耶！”
二十几分钟后。
一家名叫七里香的砂锅店里，冯瑶拿着筷子，正把于子涛砂锅里的粉丝往自己碗里捞。
坐在对面的鲁飞看得有些汗颜，偷偷递给于子涛一个探询的目光。
于子涛知道他想问什么，轻轻地摇了摇头。
“驴粪蛋，熊二，你俩挤眉弄眼干啥呢？”
冯瑶举起筷子嘣地一下敲到鲁飞的脑门上：“我就吃了你两个蛋，就有意见啦？”
“不是我的蛋，是两个鹌鹑蛋，麻烦你说清楚点……哎呦我滴个神呐！”
发现邻桌两个女学生往这边看，鲁飞捂着脑门，一脸悲催。
“吃了就吃了呗，大呼小叫个啥？”
冯瑶又探过筷子，夹起鲁飞砂锅里的火腿肠：“这我也替你吃了哈……反正你也不爱吃！”
“我……好吧，有病的人是应该多吃！”鲁飞嘟囔着。
冯瑶突然放下筷子，直勾勾地盯着鲁飞：“你说谁有病？”
“啊熊二没说你，他说的是我……”于子涛赶紧晃了晃自己的左臂，“看嘛，驴粪蛋才有病！”
他害怕冯瑶一生气，小脾气爆发起来，方圆十米鸡飞蛋打，从草不生，那烂摊子可就不好收拾了。
鲁飞这个不开眼的，偏偏还一根筋地刺激她，这不是明摆着找揍么？
一看见白森森的纱布，冯瑶凶戾的目光顿时柔和起来。
她拉开凳子起身，跑到收银台要了六个东东包，两个肉夹馍，屁颠屁颠儿地端回来，一股脑全塞到了于子涛面前：“驴粪蛋，快吃吧，吃不完我吃！”
“唉，明目张胆地撒狗粮是吧？”
鲁飞一下不乐意了，他鼓着眼珠子嚷嚷：“我的呢？”
冯瑶一愣，随即一拍桌子，掀起门帘就往外走。
“她……这个疯婆子要干嘛去？”鲁飞赶紧问于子涛。
于子涛往嘴里塞了一个东东包，呜咽着：“不——知——道。”
鲁飞刚要伸手拿肉夹馍，门帘一掀，冯瑶大踏步而来，手里还提着个小纸袋。
鲁飞赶紧将手缩了回去，生怕被这个疯婆子再敲一筷子。
“诺，这是你的！”冯瑶将纸袋递过去。
鲁飞满心好奇：“啥呀这是？”
冯瑶一甩头发：“熊二的最爱——桂花蜜！”
鲁飞满头黑线，差点一个跟头栽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