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个月的时间,对于宁冉是坐牢,对于苏暮烟是收获幸福,可是对于初夏却并没有什么改变。
她每个月都会从浙城飞往海城去看佑儿,每个月都会收到宁冉的短讯,但是她从不告诉自己在哪?只说自己很好,可初夏总是感觉不安,有几次做梦,她都梦到宁冉在哭,让她救自己。
昨晚,初夏又做梦了,梦里宁冉哭的初夏心都碎了,初夏决定去找宁冉,其实之前宁冉每次发短讯过来查到的Ip地址都不固定,但最近几个月是固定的。
她让路东骁帮助查了,她决定偷偷的去看看,如果宁冉真如短讯中说的那样安好,她便放心。
“下个月,我不过来了!”
路东骁听到初夏这话,眉心微微一拧,“怎么,有事?”
现在初夏每个月过来陪佑儿三天,之前她还排斥见他,后来他总是带着佑儿出现,她也就默许了。
路东骁已经习惯每个月看到她,听到她说下个月不来,他自然是警觉。
“嗯,”她淡淡的回应一声。
路东骁抬眸看着她,眸光带着几分探究,“什么事?”
初夏沉默了一下,回了两个字,“私事!”
私事?
这两个字让路东骁眉心的褶皱更深了,她的什么事能是让他不知道的私事?是和别人约会?还是……
虽然路东骁心中百疑丛生,但他并没有追问,因为他知道她不想说,他问也是白问。
不过他如果要知道,她不说,他也一样会知道,但是他的心情却因为她的这句把他排在千里之外的话而低落,初夏感觉到了,却没有解释。
现在她和路东骁的关系就像是一对普通的朋友,偶尔聚一下,偶尔有事会打个电话给彼此,他们之间不谈爱,不谈感情,谈的最多的就是佑儿,这种比爱人远,比朋友亲的相处模式很轻松,也很好。
只是她觉得好,并不代表路东骁也是这种感觉,他知道那根放出去的线,是该往回收了。
就在初夏准备找宁冉的时候,而宁冉正面临着巨大的灾难,因为她醒来后发现孩子不见了,她像疯一样的哀求寻找,最后弄的宫叔也无奈,只得从医院找个了孩子的死尸,骗她说孩子死了。
可是宁冉只看了一眼,便说孩子不是她的,她天天跪在宫叔面前哀求,“宫叔,求你把孩子还给我,求你了。”
有几次,她把头都磕破了,人心都是肉长的,宫叔见她这样也心疼,但他也没有办法,而且上头的人说了,如果她再这样,就让她彻底的闭嘴。
这个彻底闭嘴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虽然她是个被囚禁者,而他只是个看管者,可是十个月的相处,也让他对她心生怜悯,“丫头,不是宫叔不给你孩子,而是孩子真的不在了,你就当从来没生过她吧。”
“不,宫叔,你不要骗我了,我知道我的孩子好好的活着,她是被人抱走了,你不说,我不为难你,但求你告诉我是男孩女孩可以吗?”宁冉越来越卑微,现在她只想多一点知道关于孩子的线索,这样她总有一天能找到孩子。
宫叔面露为难,“宫叔,这个也不能说吗?我只是想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宫叔求你告诉我,好吗?”
看着她瘦的皮包骨头的样子,宫叔也终是不忍,十个月的孕期生活,将她养的白白胖胖的,可是自从她的孩子出生被抱走后,一个月的时间,她已经瘦变了形。
他也是个做父亲的人,明白孩子对于一个母亲的意义,他轻叹了一声,“是个女孩,很漂亮的女孩。”
听到这话,宁冉的头砰砰的磕在了地上,然后呜呜的哭了起来……
她的孩子,她连看一眼都没有,就这样不见了,那种滋味,真是比挖她的心掏她的肺还要难受。
宁冉的哭声像是刀子一样割着宫叔的心,他伸手将宁冉扶起来,“孩子,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我也是拿人钱财,真的没办法帮你什么……孩子,有些事就要认命,孩子虽然不跟你了,或许会比你过的还要好。”
宁冉摇头,对于孩子来说,没有什么是比跟在亲生母亲身边再好的。
宫叔又劝了她一会,见她仍执拗,无奈的叹了口气,“孩子既然你这样不听话,宫叔也没办法了,比起让你永远不说话,还是送你走吧,时间会帮你忘记这个痛苦的,宫叔虽然也做了不厚道的事,但宫叔还是希望你以后能重新开始生活,把这十个月的事都给忘了吧。”
宫叔说完话的当天晚上,宁冉就被带走,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在异国,陌生的环境,陌生的语言,陌生的面孔,她被移民了,而且可怜的身上连个证件都没有,她就像是被丢在茫茫大海里的一叶孤舟,一片的迷茫。
而此时,初夏也发现了一个可怕事实,那就是宁冉并不在她发短讯的地方,她报了警,警察抓到了拿着宁冉手机的人,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他说手机是别人给他的,给了他一笔钱,让他每个月固定编短讯给一个人。
这是一个骗局,是精心编织的骗局!
初夏这才后知后觉的幡然醒悟,她自以为宁冉过的很好的十个月,其实她不知在承受什么?
她有种强烈不好的预感,宁冉遇到了很大的麻烦,或者就是出事了。
路东骁也意识到了,他和初夏直接找到了雷洛城,可这次雷洛城的态度与之前完全不同,他的反应十分平淡,他说,“这种事还是交给警察吧,还有关于她的事,以后不要来找我。”
雷洛城的态度不仅让初夏震惊,连路东骁也十分的意外,直到初夏在离开雷家时,看到了他和苏暮烟逗着孩子的一幕,她才明白。
他不想再理会过去,他只想过好以后的人生。
可是宁冉怎么办?
现在她生死不明,她的人生谁来负责?
从雷家出来,初夏便哭了,路东骁看着她这样,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想安慰她,可是安慰的话却说不出口。
如果是十个月前,没有那条报平安的短讯,或许寻找宁冉还有希望,可现在已经过去了那么久,要再找她真的很难,说句难听点的,就是死了,现在尸首也估计早已化成了白骨。
其实他不说,初夏也清楚这一点,所以这才是她会哭的原因。
不过,路东骁并没有放弃寻找,警察也在一起找,但一天一天过去,眼看着过去了一年,宁冉并没有半点消息,她好像化成一团空气,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初夏起初还抱着一丝希望,后来她渐渐的接受了这个残忍的事实。
三年后。
雷洛城刚踏上楼梯,就看到站在外面走廊里小小的女儿,她留着齐颈的童花头,圆嘟嘟的脸上镶嵌着一双黑宝石一样的大眼睛,只是那眼睛有些无神,望着人的时候空荡荡的,好似没有焦距一般。
她面对着楼梯的方向,小小的身子站在那里动也不动,两只藕节一样粉嫩的手臂抱着一个洋娃娃,她的眼睛似在看雷洛城,却又空洞的像什么都没看。
雷洛城望着这张脸,只觉整颗心都疼了一下,他快步出了电梯,蹲在小小的女儿面前,把她柔软的小身子抱在怀里,心疼的盯着她的脸,“希希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妈妈呢?”
希希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眼眸立时就亮了起来,转而将抱着洋娃娃的手松开一只,摸索着去寻他的脸,雷洛城看到她笑,眉眼之中就缓缓盛满了温柔,他握住女儿的小手,然后轻轻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希希触碰到爸爸的脸,紧绷的小身子立时就松软了下来,她顺势乖巧的窝在雷洛城怀里,小嘴一抿,却有若隐若现的梨涡绽出,然后奶声奶气和他说话:“希希要找爸爸,可是妈妈要睡觉,不愿陪希希,希希就自己出来啦。”
雷洛城一听,仿若一池清水化开的浓墨一般的眼眸里立时就有了恼意,苏暮烟现在是越来越过分了,上次希希口渴她竟然大意的给希希喝冷水,害的希希闹肚子闹了一星期,他还以为只是一次意外,却不料这一次又是这样!
雷洛城抱起希希进了房间,把她安置在幼儿房看动画片,又再三向她保证了十分钟后来陪她,希希才依依不舍的放他出去。
卧室的门虚掩着,雷洛城推开门就看到一副旖旎的画面,苏暮烟还在睡觉,侧着身子躺在床上,屋子里只开了一盏橘色的睡眠灯,那光芒氤氲而来,笼罩在她曲线玲珑的身体上,丁香色的丝绸薄毯只搭在肩下,一条雪白的手臂随意慵懒的垂在床边,端的是香艳无边。
雷洛城却似视而不见,他沉目敛容,几步走到床边,伸手猛地掀开了薄薄的毯子,握在手中的薄毯,就像是柔软的旗帜在空中滑过一道弧线。
苏暮烟倏地从睡梦中惊醒,有些惶恐的坐了起来,待她看清面前站着的是雷洛城,方才舒一口气拍拍胸口嗔道:“是你呀洛城,吓我一跳,怎么了?”
雷洛城站在床边看了她许久,苏暮烟着墨绿色的低胸丝缎睡衣,一头长卷发从一侧垂下来蜿蜒在胸前,似是好梦初醒,眼角眉梢还带着一抹娇媚的神色。
他却不为所动,那一双眸子就那样凉凉的盯着她,许久才低低的冷哼了一声,苏暮烟觉察到他的异样,就有些胆怯的敛了笑意小心翼翼的凑过来伸手去攀他的手臂:“怎么了洛城?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雷洛城推开她的身子,转身退开两步,他轻蔑的笑了一下,然后那声音就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一样,低沉却又透着让人几乎发疯的压抑,“希希到底是不是你生的女儿?”
他一句话让苏暮烟骤然神色剧变,“洛城,你怎么这么问,你,你怎么了?”
雷洛城姿态优雅的点了一支烟,然后狠狠的抽一口,黑眸冷冷的凝着眼前的女人,苏暮烟被他看的心慌,她想从他眼底看出些什么,可是烟雾遮住了他的眼睛,她什么也看不清。
“洛城,你为什么那样问?希希是不是我生的,你难道不清楚吗?你亲眼看我是怎么受的罪,你都忘了吗?还有我对她怎么样,你都忘了吗?”她的眼圈渐渐就红了,就像是他说了什么诛心之言,她忽然失控的抓住身下的床单,几乎是声泪俱下——
“从她出生起就是我亲自照顾,没让保姆喂过她一次奶,没让第二个人给她换过一次尿布,我一天晚上要醒七八次,头发一把一把的掉,她眼睛生下来就看不到,我怕她委屈,从没让她离开过我一天,自小到大,我宁愿委屈自个儿也不委屈她,看的比我自己的眼珠子还重要!雷洛城,你今天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是何居心?”
苏暮烟说到最后忍不住的吼了起来,她的身子剧烈的抖着,到最后,她闭了眼睛,就有两行眼泪缓慢的滑了下来。
雷洛城看着她的目光仿佛没有方才那般冷了,他沉默了几秒,然后掐灭烟蒂,声音有些低沉,“我知道你因为希希看不到而失望,可我并没有嫌弃,所以你也不要嫌弃她,可不可以?”
苏暮烟愣住,就听到雷洛城又说道,“我许诺过你,这辈子不会对希希有一点诚见,现在我希望你也是如此,她不论是什么样子,都是我们的女儿。”
苏暮烟听到他的话,暗松了口气,她知道自己忽略了希希惹到了他,她还担心是他发现了什么。
“洛城对不起,我,我昨夜熬的太晚,太困了,以后不会了,”苏暮烟起身,娇溺的贴过去,但是雷洛城却躲开了。
在希希出生以后,尤其是知道希希的眼睛先天性失明,他怕委屈女儿,怕苏暮烟多想,他甚至不去管宁冉的死活,他真的是要把过去一切放开,想和她好好的过日子,甚至可是有时候很多事,不是他一个人努力就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