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并没有等到明天,宁冉便在饭后去药店买了试纸,结果让宁冉松了口气,“我就说不可能吧,我哪有你点子那么背,我是胃不好,在里面落下的。”
宁冉嘴里的‘里面’是指监狱,虽然她一直没说过里面的生活,但初夏知道一定很苦,确定宁冉没有怀孕,初夏和她都松了口气,两人哄睡了佑儿,又聊了很久才睡。
第二天佑儿醒的很早,初夏也没有再睡,现在能多陪他一会就多陪一会,经过昨天半天还有一个晚上,佑儿已经不排斥初夏了,甚至还主动蹭她摸她的脸,宁冉说的没错,母子天性,生疏也只是一时的。
看着佑儿水嫩嫩的,初夏心里的愧疚少了一些,她是欠佑儿的,但是路东骁这个父亲给予了常人不能给的。
宁冉听着她们母子玩的叽叽喳喳也跟着起了床,自从上次不做护工以后,她就没再找工作,一是手里有那次陪酒和雷洛城给的钱,她不必那么着急赚钱了,二是她不想在外面再做受气的工作,她现在跟着别人在网上搞金融投资。
反正那钱也是雷洛城给的身外之物。赚了就赚了,赔了也不会多心疼,不过她运气似乎还不错,最近还赚了一些。
“吵到你了?”初夏看了眼眯着眼睛看她们的宁冉。
宁冉摇摇头,“夏夏,我好久没有听到这么多声音了,真好。”
一个人是安静,可是安静之余是让人心惧的恐惧,那种滋味真是谁体味谁知道。
初夏理解宁冉,这半年来,她又何尝不是一个人在死般的平静中煎熬?而这煎熬之中,她还要饱受相思之苦,对佑儿的思,对路东骁的思。
“只要你不嫌烦,我以后每个月都来这里过几天,”初夏决定了,她以后绝不和佑儿隔太久才见,她要每个月都来。
“好啊,我天天盼着,”宁冉说到这个时候,也趴到了初夏的腿上,这让她想起了两年前的时光。
那时,她和初夏还有何天真,虽然日子过的清贫,但真的很快乐,想到了何天真,宁冉问道,“听说现在她被分到薄杨的团里了。”
初夏只知道何天真被父母送到了部队,却不知这个消息,她有些意外,不过很是高兴,“这样太好了,天真就有人照顾了。”
“照顾?”宁冉冷哼一声,“薄杨不整死她才怪。”
以前,他们一起玩的时候,薄杨和天真就是死对头,谁知现在又对到一块了。
初夏也回想起从前的时光,最后一笑,“不是冤家不聚首,谁知道这是缘还是孽呢?”
宁冉先是一愣,紧接着醍醐灌顶的清醒,“你的意思是他们……”
初夏一笑,“我只是有种预感。”
“如果真是那样,那就太好了,”宁冉也跟着高兴。
两个人聊了会,佑儿不愿意了,小孩子怎么会喜欢老呆在一个地方?
有了之前佑儿失踪的恐惧,初夏也不敢带他出去玩,宁冉说她小心过度了,现在路东骁每天都会带着佑儿散步,还说了他们经常去的地方。
佑儿听到宁冉说地方,嚅嚅的也跟着附和,“熊熊,熊熊……”
他是说熊熊广场,这个广场其实就是东升集团员工娱乐广场,初夏和裴天阳搞过破坏的地方,因为佑儿喜欢熊熊,路东骁便又让人造了两只熊,还建了很多适合儿童玩的游乐设施,供小朋友免费游玩。
初夏和宁冉带着佑儿来到了熊熊广场,这里与之前没变多少,但增加不少了游乐项目,也因为这样,这个广场显得比从前热闹很多,佑儿对这里很熟悉,玩的很开心。
不过初夏却是眼睛都不敢离开他一步,之前路东骁骂她粗心,同样的错误,她绝不允许再犯二次。
宁冉在一起陪着,也和初夏一样小心的看着佑儿,就在两个人一边看着佑儿,一边聊天的时候,突的一道声音响起,“初夏老师。”
初夏抬头,很意外的看到了付悠悠。“悠悠,你怎么在这?”
“我跟爸爸来的,他来这里找人谈项目,不放心把我丢在家里便带来了,”说着,付悠悠往旁边一指,只见付雷正在打电话,但他似乎也看到了初夏,冲她招了下手。
初夏想到那天他摘掉自己眼镜轻佻的举动,她没有理他,而是看着付悠悠,“那你什么时候回去,不要耽误上课。”
“没事,我爸会找人给我补,”付悠悠的性格根本不像个女孩,粗犷而泼辣,像男孩子居多,这跟她的生活环境有关,从小没有母亲,由付雷一手带大,所以难免偏男性一点。
宁冉似乎听出来什么,在付悠悠看向她的时候,主动介绍了自己,付悠悠倒是很乖的叫了声阿姨,这时付雷恰好打完电话过来,冲着初夏一笑,明明没有什么,可是初夏就感觉到这人有种不正经的味道。
“付先生,”初夏的神情严肃的与他招呼,他给她嬉皮笑脸,她不会。
“真巧啊初夏老师,在这里也能遇到你,我们的缘份还真是不浅,”付雷脸上挂着痞气的笑容,给人一种无害的感觉,但是初夏并不这么认为,大概是受的伤害多了,戒备心重了,她能感觉得到,这个付雷不是简单人物。
“缘份谈不上,只是凑巧罢了,”初夏并不想与他扯上其他。
付雷勾了下唇角,“怎么着都行,反正是见着了。”
这话……
初夏还没来及琢磨里面的深意,忽的就见佑儿哭了,初夏连忙跑过去,将佑儿抱了起来,原来是别的小朋友不小心碰了他一下。
“没事宝贝儿,小朋友不是故意的!”
“好了,不哭!”
“妈妈给宝宝吹吹……”
初夏哄着佑儿,这时就听付悠悠失落的说道,“老师,你有孩子了吗?这真是你孩子吗?”
付悠悠看着平时很老成的样子,可说出的话还是很孩子气,初夏见佑儿不哭了,拿着佑儿的小手冲付悠悠挥了挥,“是啊,这的孩子,佑儿叫姐姐。”
“完了,没戏了。”付悠悠无比失落的说了这么一句,然后看向付雷。
付雷伸手在她头上拍了一把,冲着初夏说道,“想不到初夏老师都有孩子了,我还以为是十七八的小姑娘呢。”
初夏没有接话,只是微微一笑,这种没有意义的奉承,她才不稀罕,付雷见状拍了下付悠悠,“跟老师再见,爸爸还有事去办。”
付悠悠不情愿,“我不跟你走,你除了喝酒就是谈生意,我跟着你无聊死了,我要跟初夏老师。”
“你这小东西……”付雷的手抡了起来,似乎要打付悠悠的样子。
付悠悠吓的立即缩到了初夏身后,“老师你看二雷子,他动不动就打我,我要告他家暴。”
初夏皱紧了眉头,看着付雷身上的匪气,说道,“付先生,虽然悠悠是你的女儿,可是你动手打她是不对的。”
付雷缩回手,摸了下鼻子,“我不打她谁管她,她又没有妈。”
他这话说的或许无意,也或者有心,可是初夏听了很不是滋味,这让她想到了怀里的佑儿,虽然路东骁不会像付雷一样粗鲁打佑儿,但母爱的缺失对孩子是有致命的影响。
“以后我会帮你管教悠悠,但希望你不要再对她动手,”初夏提醒。
付雷一听,双眼放出一道亮光,“这样就太好了,初老师,悠悠的母亲死的早,你知道一个家庭,没有女人就没有个样子,我是一个粗人,也照顾不好她,难得她喜欢你,所以我就把她拜托给你。”
付悠悠这时很配合的点头,“我就听初夏老师的话。”
初夏还能再说什么,点了下头,“付先生只要放心,我会把悠悠当自己的女儿一样看。”
付雷挑眉,眼角飞过一抹笑意,“这样真是让我不知说什么了,改天我请你吃饭。”
初夏刚想说不用,付雷已经利落转身,快步的走向街诉对面,直到他走远,付悠悠去陪着佑儿玩,宁冉才插上嘴,“这个姓付的,对你有意思。”
“什么?”初夏一笑,“你想多了吧!这是我和他第二次见面。”
宁冉呶了下嘴,“这个人不简单。你小心吧。”
初夏点头,经历了这么多,她怎么会不多个心眼,还像从前一样被耍于鼓掌之中?
她看着付悠悠,只是想不出这个付雷对她有什么心思?
因为多了个付悠悠,初夏便不能再住在宁冉那里了,她带着佑儿和付悠悠回了之前的公寓,里面很是干净,虽然她不住在这里了,但保洁工都会定时过来打扫,保洁工最初就是路东骁请的,现在他还愿意花这份钱,她也无所谓。
只是等到天都黑了,付雷也没有来接付悠悠,初夏管付悠悠要了他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电话通了,初夏告诉了自己所在的地址,让他快点来接付悠悠。
可是,付雷却忽改之前的邪痞,语气严肃的恳求她帮忙,让她收留付悠悠带一晚。
虽然初夏不方便问,但隐约感觉到他有重要的事,收留付悠悠一晚并不是什么事,她答应了下来,只是付悠悠听说付雷不来接她了,她显得十分失落,甚至还有些心不在焉,吃过晚饭就躲到卧室去了,躺在床上,一副孤独无助的样子。
初夏看着她这个样子。十分的心疼,走到她旁边,把她小小的身子搂住,“没事,你爸爸只是有事要忙,你不是喜欢老师吗?今晚咱们和佑儿三个人一起睡。”
付悠悠从小到大也没被妈妈抱过,被她的暖意包围,她不禁哭起来,挤在初夏怀里哭着,“我没有妈妈了,我不想再没有爸爸,他肯定是跟人打架去的,我好怕。”
初夏擦掉付悠悠脸上的泪水,这小女孩平日骄傲又坚强,可是现在却在她怀里哭得这么无助,搂紧她,初夏抚摸着她的发丝,“等他回来,我跟他好好谈,悠悠别怕!你爸爸会回来的。”
付悠悠一直哭一直哭,哭得初夏的衣服前襟都湿了,初夏抱着她,一直到她睡去。
那个夜晚,她因为担心一个陌生男人而无法入眠。
一个家庭,没有女人就没有样子了……
想到白天付雷说过的话,看着蜷缩在自己怀里的小女孩,初夏心里窒息一样的难受,自己不正是一手造成了一个这样的家庭吗?
不知道自己不在的日子,路东骁带着佑儿,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后半夜,初夏终于有了困意,可还没睡踏实,就听到门外发出杂乱的脚步声,她一激灵的坐起来,心惊肉跳的慌乱之际,就听到外面响起了砸门的声音,还有她的名字。
对叫出她的名字,一定是认识她的人,初夏走到门口,打开了监视器,看到外面的情景,心骤然一缩,急忙拉开门,门外靠着的男人一头栽进来,初夏急忙过去扶住他才避免了他摔倒。
“关门!”付雷哑着嗓子靠在初夏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冲鼻而来。
初夏急忙锁好门,怕吵醒付悠悠,急忙扶着他往另一间卧室走去,将受伤的男人放在床上,看着他腹间的那一道血痕,焦急的低头讯问,“伤的很重,为什么不去医院?”
付雷痛的五官皱起,试图挤出一抹笑,“我现在离开这屋子,估计就得见阎王。”
“出什么事了?”初夏一边翻着急救箱,一边头上冒汗,刚才扶了他一把就沾了满手的血,她实在害怕自己处理不好这种情况。
付雷看着她紧张的发抖的手,笑笑。“别紧张,我都没怕呢。”
初夏颤抖的打开急救箱,还好她在做义工的时候学过一些简单护理,她剪开他的t恤,结实的腹肌上横列了一道伤口,血肉翻卷,看着就可怕。
初夏看着他,“怕是需要缝针,怎么办?”
付雷咬牙忍痛,“你拿针线给我缝吧,漂亮点,我腹肌很性感的,别毁了。”
初夏瞪了他一眼,拿纱布给他擦血水,“你怎么受了伤还是不知道收敛!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付雷枕住手臂。疼痛已经让他汗湿了满脸,平躺着身体,他声音有些颤抖,“你先帮我处理一下,别让我血尽而亡就行。天亮后,我就没事了。”
初夏头上也冷汗淋漓,低头给他处理伤口,“怪不得悠悠担心的一直哭,原来你是做危险的事。”
付雷疼的闷哼,“她老子哪有那么容易挂的?我还等着她给我养老送终呢,啊哦——”
他叫了一声,连连吸了几口冷气,紧揪着身下的床单,身体紧绷,呵道。“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不温柔?”
初夏轻轻按住他伤口,贴上纱布,“别吵了,再吵我就让你血流而死。”
付雷看着灯光下她鼻尖的汗珠,知道她也是紧张的,他平顺了呼吸,努力忽略痛感,“悠悠睡了?”
初夏给他一边收拾伤口,一边点头,“睡了!她很担心你,她哭的很伤心,我知道自己没资格说什么,但是还是想劝一句,你这样的生活,很不利于孩子的成长,尤其是这样危险的事情,还是少做。”
付雷挑了挑眉,“怎么着,你这是要管我?”
初夏听出他话里的弦之外音,手上的力道大了一些,付雷顿时闷哼,“你这个女人真无趣,玩笑也开不得。”
“付先生,我们并不熟,我也不喜欢开玩笑,”初夏严肃的警告。
付雷呶了下嘴,“我很痛,说话能让我减轻痛苦。”
初夏看了眼他发白的脸,明白没有麻药缝伤是件多痛的事。她叹了口气,“给我说说你的故事吧。”
这样一个单身的男人肯定有故事,不是她有好奇心,而是让他回忆过去,或许有麻醉作用。
“好!”付雷爽快的答应,开始回忆,“我初中都没上完,当时每天打架,打的都出名了,学校老师拿我没办法,就隋芳会理我。隋芳就是悠悠的妈,她可是个好学生,功课样貌样样都好,就是眼光不好,非得喜欢我。搞的家里打她,后来把她打炮来投奔我,结果我带她私奔了。为了生存,我就加入了帮派,我以为我早晚会被人砍死,害怕她一个人孤独,谁想到,她生悠悠的时候难产死掉了,我还活着,孤独一个人的是我。”
最后他说的孤独,让初夏心头一颤,看着这眉目硬朗的男人,轻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你都是自己带大悠悠的?”
付雷嗯了一声,“我刚开始怕后妈欺负孩子,所以就没找,后来看自己也能照顾她,就更不想找人代替隋芳了,其实也没人能代替她,每个人心里都有个人,永远不死不灭。”
不死不灭的人!
就像是路东骁心中的罗凌菲吗?
初夏心中划过酸涩,淡淡一笑,直接问道,“你接近我有什么目的吗?”
付雷先是一愣,紧接着笑了,“有啊,我的目的是想让把你娶回家!”
初夏这次并没有恼,而是说道,“我结过婚,有个两岁的儿子。而且我不打算再婚了。如同你说的,每个人心里都有个人,永远不死不灭,孩子的爸爸,我知道不能和他在一起了,但是我这辈子也忘不了他。”
付雷不在意的挑眉,“不死不灭的那个人不能掏出来跟你过日子,隋芳死的时候我都想跟她去了,但是现在还不是泡妞泡的烂了?所以说,人的心和爱是可以分开的,怀念是一回事,过日子是另外一回事,你不能互相耽误。”
初夏听他的话,不由得笑了,“是我太死心眼了吧,我现在还是喜欢一个人生活。”
付雷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不知是不是失血过多,还是夜深了,他累了,渐渐的他进入了睡眠状态,而初夏也为他艰难的缝好了伤口。
她起身要走,就听到他问道,“为什么离婚?”
初夏一滞,片刻后才回道,“因为,太爱了!”
付雷勉强的睁开眼,挑眉,“这是什么怪理由?”
初夏脸上神色淡淡的,“因为太爱了,所以不能容忍爱情里有瑕疵,所以不忍心看他不快乐。”
付雷听她的声音,平静里却带着一丝忧伤,叹口气,“放他走掉,你不觉得可惜吗?要是我,就耗到没有感情了再踢开他,绝不允许自己还爱着的时候带着遗憾离开。”
初夏偏头看着那男人,“你真恶毒!”
付雷笑了笑,“无毒不丈夫!”
第二天一早,初夏正在厨房里煮着粥,父女俩坐在餐桌上乐呵呵的吃着早餐,佑儿在一边警惕的看着他们父女俩。
佑儿看人的时候,那样子别提有多像路东骁了,初夏一早上都失神了好几次。好像是个缩小版的路东骁在监视着一切似的。
“小子,这样看我吗?”付雷冲着佑儿吹了个口哨。
付悠悠立即拍了他一巴掌,“你别吓到他。”
说完,付悠悠又看了眼付雷,因为受伤,他的衣服弄的都是血,所以只能光着上身,精壮的身体一览无余,“二雷子,你注意点不行吗?这里好歹是我老师的家,你这样,多伤风化。”
付雷瞥她一眼,“人家初夏老师都不说什么,你个臭丫头多什么嘴?”
付悠悠看了眼端粥上来的初夏,娇嗔。“妈妈,你怎么打人家小报告?”
初夏和付雷被她这这个称呼弄愣了,付雷咳了两声,敲敲桌子,“死丫头别给我乱叫。”
付悠悠翻了个白眼,“我就这样叫,我从来没叫过妈妈,我听弟弟叫急的慌。”
佑儿从昨天开始叫初夏妈妈了,结果付悠悠也跟着,想到付悠悠昨晚在自己怀里哭的伤心的样子,初夏也不忍说什么,只是淡淡一笑。
“你看妈妈都没不同意,你少多管闲事,”付悠悠说完,欢快的喝汤啃饼。
付悠悠是愉快了。可是初夏却觉得尴尬,就连付雷也有些不自然,这时救命的门铃响了,初夏以为是宁冉来了,直接走过去把门拉开。
可是当看到外面站着的男人,她一下子愣住,她以为他不会见她,没想到他来了。
其实来与不来,路东骁已经纠结了两夜,从她回来一直到昨晚,他终于想通了,还是要见见她,哪怕只是看一眼就好。
他们的事没有谁对谁错,他们分开了,但也不应该是仇人,老死不相往来。
“妈妈,二雷子还想喝汤,”门里的付雷喝光碗里的汤,冲着初夏吆喝。
听到这一声,路东骁的黑眸立即一缩,初夏就感觉身子被重力一推,路东骁已经越过他,走进了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