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初夏还没做好面对路东骁的准备,但她知道逃避是不解决任何问题的,她和他早晚要见的。
初夏怀着忐忑紧张又慌乱的心情上了楼,但看着一个个房间,她忽的发觉自己犯了个很大的错误,那就是根本不知道他在楼上哪个房间?
书房还是他们的卧室?
前者还好,如果是后者,她忽的觉得以他们现在的身份,她进去找他有些不合适,因为她已经签了离婚协议。
想到这里,她走向了书房,门并没有关,她看到了他,正站在窗口背着对她打电话,她站在门口没有去打扰,她就好地样站在那里打量着他。
虽然在家里,但他并没有换衣服,还是一身的正装。西裤笔挺,皮鞋锃亮,白色的衬衣让人看着,仿若能嗅到阳光的味道。
不过,他似乎瘦了,虽然初夏只看到他的侧脸,但还是能看到他的下颚变尖了,颧骨也凸出一些,就连他的气质也变了,变得深沉阴郁了,如同夜幕下的深海一般,深不可测。
电话不知是谁打来的,他似乎有些烦,也有些乏,因为他已经在揉鬓角,以前他每做个动作就代表累了,极度的累。
那个时候,他最喜欢的就是往她腿上一躺。让她用手为他轻揉,而如今他只能自己做了。
不知是不是他也想到了这个,亦或是感觉到了初夏的的目光,他倏的回眸,初夏来不及收回看他的目光,就那样被他逮个正着。
四目相对的刹那,他们都是心骤然一颤,但谁也没有说话,两个人就那样静静站着。相互的看着。
刚才初夏还只是看了他的背影和侧面,而现在看着他的正脸,她的感觉就是时间是把锋利的刀,将他打磨的更加有男人的吸引力,就连脸上的轮廓,也被切割的棱角分明。
“我等会打你给,”路东骁对电话那端的人匆匆说了句话,便挂了电话。
但是他并没有任何举动,仍旧那样的看着她,而初夏也没有躲避,直直的看着他,他的样子那么清晰,清晰到可以毫无遗漏地看见他的心疼和思念,恍惚,还有他深幽色的瞳孔中映出的她的身影。
他的双眸,如大海一般深沉,似天空一般洁净。即使隔了这么远的距离,也能令人感觉到他异于常人的傲然挺立的风骨。
初夏定定凝视着路东骁的双眸。那双眸子里,流转间有一种超凡脱俗的韵味。此刻,他眼睛微眯,眼神出奇的温柔,宛若暗夜的明月,江南的流水,都倒影在他明亮的瞳仁里。
四个多月没见了,她以为自己已经能平静了,可现在才发现,她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对他的情感。
一眼千年,初夏此刻深刻体会到了那种感觉,她有些后悔上来找他。
初夏是慌乱的,但是短暂的慌乱后,过往的那些伤和痛又痛进心头,随即回神,她把视线淡淡的移开。
路东骁也看到了初夏的眸光,那样淡,那样冷,那样飘缈,虚浮,而那目光,那目光竟然是生生刻入到心尖,深深印入到脑海的眸光,那目光是夜夜在梦中出现的目光——绝望和决绝。
她仍没有原谅他!
路东骁那疲惫的俊颜上闪过失落,懊悔如同丝网一般笼罩下来,让他目光阴郁的痛了起来。
其实他早知道她来了,他不下去,一是不想让她感觉到有压力,让她有种想逃的,二是他这会事务真的很忙。
“我打扰到你了?那我呆会……”初夏开了口,边说边做出要退离的意思。
可是她话没说完,路东骁便打断她,“没有。”
没人知道,这两个字让他喉头有点哽咽,四个多月了,她终于肯面对他了。一张脸痛苦而压抑,眉头深深的皱着,眉下的眼满是思念的疼痛,可看起来他依旧保持着冷静,他告诉自己,这是他活该,谁让他伤她那么深?
“进来坐吧,”路东骁虽然此刻思绪万千,恨不得上前将她紧拥在怀里揉碎。还只能硬生生忍住,他不想一见面就把她吓跑。
初夏迟疑了一下,终还是走了进去,但并没有坐,而是十分公式话的,直接的说道,“我今天来是接佑儿的。”
路东骁没有动,也没有说话,那双如同黑曜石般的眸子。直直的盯着她,盯的她心慌意乱,她有些受不了,“路东骁,我在跟你说话。”
她的声音因怒而微微发紧,路东骁隐约的还看到了她鼻尖薄薄的汗雾,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让她紧张了,可是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紧张,尤其这个男人还是自己的老公。那说话这个女人心里还装着这个男人的。
这个发现让路东骁心头的阴霾消散了一些,他微微移开迫人的视线,点了下头,回了她两个字,“可以。”
初夏听到他如此爽快的同意她带走佑儿,有些意外,因为他可不是那种痛快的人,尤其是和她有关的事,但今天……
她正思索着。就听到路东骁又说道,“佑儿跟你过几天没问题,但时间不能太久。”
初夏这次来,就是想把佑儿接到身边好好的照顾,但路东骁这么一说,很显然与她的目的不合拍,她正要说明自己的来意,路东骁很突然的说了句,“我母亲离不开他。现在佑儿是她全部的精神支柱。”
顾兰芝。
此刻提到她,让初夏的眉头拧了起来,路东骁没有错过她的这个表情,他知道初夏怨恨顾兰芝,如果没有她的一路阻挠,或许他们之间应该多一些更美的回忆。
曾经他也怨过恨过,可是有句话叫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顾兰芝这一生强势强悍。可最终却也斗不过病魔,想着她现在的样子,路东骁的眸光微暗,“她得了肺癌。”
很突然的一句话让初夏有些措手不及,她是不喜欢顾兰芝,可是此刻听到这个消息,初夏仍震惊的几秒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会这样?”她轻喃。
路东骁向她走近两步,“已经是晚期了。”
初夏摇了下头,整个人也跟着后退。眼看她就要撞到桌角,路东骁伸手一把将她拽过,不知他是故意,还是无心,她一下子跌入了他的怀里。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推开他,可是他抱的她那样紧,好像她会消失似的,路东骁一直克制着,但还是失控了。多少思念都在这一个紧紧的一个拥抱里。
初夏被他禁锢的逃不脱,但不能否认他的怀抱依然很温暖,很坚实。
可是,她对自己说不能沉浸!
“路东骁放手!”她低吼。
下一秒,她听到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夏夏,我想你了!”
一句话却比什么都有杀伤力,初夏一下子呆住,只感觉时间在这一刻驻足,停留。
她闭上眼睛。想要沉溺,脑海里却在这时划过那些伤害,那些恶梦般的记忆那么的清晰,让她想一次伤一次。
路东骁深深的凝望她,眼底是浓浓深情,瞬间,她感觉到眼泪在眼底凝住,她努力的屏着气,生硬的回他,“我不想你。”
“从来不想!”她又冷冷的重复。
路东骁看着她,几秒后,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低沉的嗓音里浮起一抹暗哑的情绪,“撒谎的小东西!”
这句话就像来自地狱的符咒,诡异恐怖暧昧得几乎让初夏想要尖叫,她努力收起眼底装着的浓浓深情,却淡笑着告诉路东骁:“路东骁,收起你的自以为是。对不起。我从来没有爱过你!所以更无从想你,也没必要对你撒谎。”
“是吗?”他说着,低下头,坏心眼地朝她耳朵吹了一口气,柔声说道:“爱不爱,我心里自知。”
那样的自信又自负,让初夏一时凝噎。
路东骁微微眯着眼睛,手指轻捏她的脸颊,“不过你既然愿意这么玩。咱们就玩下去,我有的是时间跟你耗下去。”
他这话有些痞,可是又有些酸溜溜的,这样的他是她最抵抗不的。
但她对自己说不能心软,可是心跳的频率超出了她的想象,她只能深呼吸,借助这个动作,汲取力量,以求得勇气!
“怎么不说话?”他靠近她,目光锐利似剑,仿佛要将她看穿。
“路东骁,我和你真的不可能了,覆水难收,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强求对我们没有什么意义,只会让我们更加痛苦。我有我自己的幸福,你也会有你的,咱们各走各的路吧。这对大家都好,”她狠下心来说出这番话。
路东骁眯了眯眸子,眼神骤然冷冽,吃人似地盯着她,“这是你真实的想法?”
初夏点头。
“确定要各走各的?”路东骁厉声问。
“是的。”
“你休想!”路东骁目光饱含着凶狠。
“路东骁,我真的累了!你那么优秀,你身边不缺女人,放了我,好不好?”她努力用平静的声音说道,可是说出口还是忍不住颤抖了嗓音,只能在心底感受着只有自己能感觉的痛苦。
“是吗?不爱我?”他抱着她的手臂骤然收紧,脸几乎贴上她的脸,灼热的气息吹在她的脸上。
初夏努力地避开他的气息,坚定的回了他一个字,“是。”
她挣扎着,想要离开他的怀抱,他却不许。
他身上混合着烟草的气息,还有肥皂的味道,淡淡的肥皂的香味香得很、很有侵略,也很迷人,和他一样。
她挣脱不开,便不再挣脱,她喜欢他的怀抱,贪婪的想要吸取更多,却又言不由衷!
和路东骁分开后,她极力在用忙碌取代对他的记忆,可是午夜梦回,他还是那么霸道的强势入梦,让她控制不了。
“你知不知道对一个了解你的男人撒谎是件很危险的事?”他在她耳边低喃。
她心慌,“我——”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他句句紧逼。
“想什么?”她觉得一下被他的话震住,有什么东西开始慢慢侵蚀大脑,她的思想越来越混乱。
他挑挑眉,声音清冷,“雷洛城这个男人,你想也不要想。”
“什么?”她这次是震惊,紧接着一直隐忍的泪水。轰然的决堤。
他竟然怀疑她!
“路东骁你混蛋,你放开我!”初夏火了。
其实路东骁这话不过是试探,虽然他知道雷洛城和她之间不可能,但是听到雷洛城去找她,他的心就像是钻进了几百只小老鼠似的不安宁。
此刻,看着她眼泪横流,他忽的后悔这样试探刀子,“老婆——”
路东骁的嗓音暗哑而低沉,“老婆。对不起,我只是害怕。”
面对她的挣扎和推拒,路东骁不敢松手,就那么紧紧的抱住了她,紧紧地抱住,恨不能将她的身体给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永远永远不再分开,四个多月,一千百个日日夜夜,他已经等的够久了。
“放手!”身体仿似要被他勒断一般,初夏冷声的开口。
“不放,”他低沉的噪音带着哽咽,路东骁闭着眼,不让任何人看见此刻他那卑微的脆弱。
“放开我!”虽然是一贯冷冷的语调,可是听着路东骁那哽咽的噪音,初夏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就抽痛起来,“放手,我快不能呼吸了。”
听到这话,路东骁虽然不舍,但还是松开了手,得到自由的初夏随即一个后退,自动忽略那一瞬间空虚的感觉,冷冷的瞪着眼看着路东骁。
“初夏,我们谈谈,好吗?”路东骁看着她,那么幽深的眼神此刻没有凌厉,只有无尽的小心翼翼。
这样的他,不是初夏熟悉的,她摇了下头,“我和你没什么可说的!”
说完,她就要逃开,他却快她一步的横在了门口,“真的和我没什么可说的吗?”
“没有!”她声音冰冷。
路东骁却邪肆的一笑,伸出手朝她伸过来,“老婆,我可是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跟你说。”
眼前这张脸,她不论怎么刻意去忘记,都依然深深地镌刻在她的脑海里。眉宇间的深邃,唇边的抿成的弧度,还有那彰显着男人坚毅的轮廓,就是那在她梦里出现无数次的脸。
“没什么可说的,”她试图从他身侧逃开。
“老婆!”
“谁是你老婆?”
“你!唯有你!”他很坚定地说道,他的眼珠子是纯然的黑,黑的好似要将初夏的灵魂吸附,眸光又是那样深,深的如夜空。
初夏的心微微颤了颤,那目光如鹰隼一般炯炯,而眼底深处的思念和哀恸,好似重锤一般击中了她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