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云溪还没来得及说话,便是看见朱礼看了她一眼,而后便是听他道:“就这样,谁也不必再多说什么。”
杨云溪知道这话怕也是对自己说的,应该就是朱礼不愿意听见她的求情,当下无奈的抿了抿唇,只得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徐熏离开的时候,说是一步三回头也是不为过。
墩儿跪在那儿,哭得几乎成了个泪人儿。他毕竟还小,又是第一次被朱礼这样严苛的责罚,他又怎么能够不害怕?
杨云溪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墩儿,到底也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吩咐兰笙在这儿陪着墩儿。
而她则是跟着朱礼出了屋子。
朱礼将两个孩子都送了回去,这才算是情绪平复了下来。端起宫人送上来的热茶喝了一口,他看一眼杨云溪:“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杨云溪愕然了一下,有些莫名其妙:“什么怎么看?也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罢了。也是小虫儿太小气了些,墩儿不过是拿起来看了看,她便是过去抢。就算是再怎么宝贝,也不该如此。”
朱礼叹了一口气,“我叫罚墩儿,却不是因为这个。小孩子之间打闹一二,也很正常。可是墩儿的态度却是不对。”
杨云溪越发纳闷:“怎么态度不对了?”
朱礼的神色略略有些失望:“我过来之时,事情已是过去那般久了。墩儿却是还在哭,而且自己却也不知去道歉,这却不是一个有担当的太子该做的事儿。”
杨云溪有些吃惊的看着朱礼,倒是没想到朱礼居然会这般说,几乎是下意识的,她便是忍不住替墩儿辩驳:“墩儿也才不过几岁?那么点个孩子,吓到了只知道哭也是正常,至于道歉这个……他一个孩子想不到自己随手一推便是闹出这么大的事儿来,不知自己错了,也是正常。”
“寻常孩子是正常。”朱礼喝了一口茶,神色淡淡的将茶杯重新搁下,语气却是不知怎的,在杨云溪听来竟是有些冷:“可是墩儿是太子。”
杨云溪本来已经到了嘴边的话,便是猛然就咽了下去。太子这个称呼,却是像一座大山,直接就压在了墩儿稚嫩的双肩上。又像是冷酷无情的枷锁,直接便是抹去了墩儿本该享受的纯真和无辜,将墩儿锁在其中,然后让墩儿变成该变成的那个样子。
杨云溪看着朱礼,忽然觉得朱礼却是有些残忍。只是余丛同时,却是又不知为何有些心疼。看一眼朱礼,她忍不住问道:“那大郎你呢?小时候莫不是也是这般过来的?”
朱礼笑了一笑,而后叹了一口气:“你是不是觉得,既我是这么过来的,那么就不该再这般对墩儿?”
杨云溪承认了,事实上她也的确是如此想的。不过她也没说得那般的直白,而是叹了一口气道:“墩儿毕竟还小呢。”
“墩儿性子不太适合做太子。”朱礼沉吟了片刻,却是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之前值所以执意不肯立太子,并非是因为我偏爱旁人,而是因为,不管阿石也好,或是墩儿也好,都不适合立太子。”
他这么一说,杨云溪倒是忍不住的沉默了。好半晌嗫嚅了一下嘴唇,却是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立太子的事儿,却是她一手张罗的。而如今……
朱礼将她神色看在眼底,而后笑了笑,伸手握住她的手,宽慰道:“我与你说这话,并不是为了责怪什么,只不过是在告诉你我的想法罢了。墩儿性子软弱,又不算特别聪慧,更是处处叫人摆布。若是我真的没醒过来,墩儿势必也就是一个傀儡皇帝罢了。终其一生,只怕也难以摆脱傀儡的命运。”
说到了这里,他又笑着夸赞了杨云溪一句:“所以你挑拨胡家和徐家,在他们之中埋下了反目的种子,却也是再明知不过。至少这般一来,就算当时我不醒来,总算也是为墩儿争取了一线生机。”
杨云溪抿着唇说不出话来,若是换成平常的话,朱礼这般夸她,她自是高兴。可是此时听见这些,却也不过是后怕罢了。
“若是换成阿石——”她一开口,自己都是觉得自己的声音太过艰涩。
朱礼叹了一口气,只说了一句话:“古家毕竟已经是不如从前了。若真走到了那一步,只怕不仅阿石护不住,古家也要跟着陨落。”
杨云溪沉默了一瞬,却也不得不承认,朱礼说得的确是半点不差。当初她之所以选了墩儿,舍弃了阿石,除了考虑阿石的身子之外,却也是更多的因为古家势力逐渐弱了,并不如墩儿背后可以利用的。
群狼环饲之下,要么自身足够强大,要么就是庇护自身的力量足够强大,否则也不过是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罢了。
“那样的情况下,你的选择已是很好。”朱礼拍了拍杨云溪的手掌,似有些感慨:“换做是我,在那个时候,也必然是只能选墩儿。只是不管如何,墩儿到底并非我心中最佳人选。我如今对他严厉,也是对他好。而且,不知你发现一个事儿没有。”
杨云溪无话反驳,朱礼说的字字句句,都是再有道理不过的。而对于朱礼的问话,她更是一头雾水,便是挑眉看着朱礼,等着朱礼解答。
朱礼苦笑一声:“徐熏性子温柔,却也是太过柔软了。柔软有余,刚强不足,墩儿若是跟着她,总归也是只会养成那样的性子。而且徐熏的心胸……不够大气。今日她的作法,你也瞧在眼底。你怎么想?”
杨云溪张了张口,几次欲言,却又生生将话咽下去。今日徐熏的作法,却是多少有些叫她失望的。只从今日的事儿来看,徐熏的确是不适合做太子的养母。墩儿这么被养下去,性子绝不可能是朱礼所期望的那样。
最后,她叹了一口气,勉强替徐熏说了句好话:“好在她总算是真心疼爱墩儿的,这也算是极为难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