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诺的表现让因斯蒂想起自己小时候。
每个人都有不懂事的时候,而那时因斯蒂也曾埋怨过世界、埋怨过神灵。好在他及时认清并纠正了自己的错误,才不会跟布鲁诺一样走上歧路。
他与院长一同送走了劳尔先生,院长不习惯底下的冷风,渴望尽快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于是他直接说道,“拖油瓶都给送走了,你正好准备准备明年的祭品。”
因斯蒂看着院长一步一步上楼,温和地笑道,“好。”
窗外的雪直至冬日结束都不会停止。因斯蒂抬头看了眼雪花,叹道,“今年也没有同伴么。”
人类总有许多**。渴望生存、渴望享乐。
这本不是错误,可当他们为得不到想要的东西而恼怒时,便犯下了罪过。名为贪婪的重罪。
“因斯蒂大人,如何才能让姆神宽恕我儿子的罪过呢?”老人跪拜在神像前祈求回应。
而因斯蒂以一贯温和的神情看她,那是凌驾于白雪之上的圣洁。
罪人之母问他,怎样才能洗清罪过。
用钱吗?
用名誉吗?
用生命吗?
因斯蒂说都不是。
她又问,那要如何洗清罪孽,重新回归姆神的羽翼下。
“破坏,然后重生。”因斯蒂温柔地回答,“他需要破坏原本的自己,那个充满贪婪、懒惰、嫉妒的自己。然后从同样的躯壳中新生,他将勤劳、善良、仁慈,不再作恶。”
罪人之母一听,顿时双手放在地上,重重磕了响头。“请赐予我儿焕发新生的圣水。”
“如果需要借助外物,只能证明他的心从未忏悔。”因斯蒂说,“若是诚心感知到自己的罪恶,那毁灭过去的自己就像扫开房间的灰尘。可如果他只是出于恐惧或是害怕,那犯下罪孽是终会来临的命运。不论沐浴多少次,他的身体依旧污秽,因为他的心就是污秽的。”
妇人一听,便又行了一礼离去了。她明白了么?反正时间会证明一切。
毁灭罪恶的自我是十分困难的一步,因斯蒂在教会工作了十年,都没有见到第二个。
罪人对着神像痛哭流涕,撒下足够的金钱,却又会在某一天突然被送上法庭、被吞入蛇腹。因为他们进来募捐了,便以为得到了神灵的谅解,于是回去更为放纵。
可是,神又怎会在乎身外之物呢。这世间的钱财于神都是无用之物。神不需要爵位、也不需要土地。
“因斯蒂,我们需要劝诫更多的迷途人。”斯齐佩尔在因斯蒂休息时对他说。
“哪里?”
“哈德莱茵。那是一个偏远到国王陛下都顾及不到的区域,因此是罪恶滋生的天堂。它就在赫姆道伊的东南方,路途遥远。如果顺利,你能刚好赶上春日祭。”
因斯蒂戴上披风,“那可刚好,我能躲避一个寒冷的冬日。”
斯齐佩尔于胸前划出祈祷的手势,“愿姆神保佑你。”
于是,因斯蒂便雇了一匹马,带了些行李上路了。
城外的区域对人类并不友好,山中不仅有凶猛的野兽、还有吃人的同类。饥饿会促使活物干出一些出格的事。本来,因斯蒂是要雇些帮佣的,可危险重重的山道总不会给他一点伤害。他将其解释为“姆神的庇佑”。
因斯蒂相信自己足够虔诚,因此他从不害怕,也为教会省了一大笔支出。
而这次,因斯蒂也很顺利。他走到一条小河旁,想取点水。
可那条河已经有主人了。
“您好。”因斯蒂率先问候。
听到了声音,那人慢慢转过身来。
他是有着怎样的一副容貌啊,因斯蒂阅遍许多典籍、见过许多信徒,都找不出可与之相媲美的。他想到一些诗歌,可又觉得诗歌有些土气。天上的星辰与白雪也显得黯淡无光。
如果硬要从人类的知识中找出与之相符的词汇,便是神的容貌。
神?
因斯蒂为自己大逆不道的比方在心中忏悔。
然而看到银发金眸,他却下意识多给出几分真心。因为圣典里记载,神便是具备二者。
“你好。”他回答。
他的衣服非常华美,看上去比牧师服还要柔软。流苏上串有珍珠。耳环也是淡金色的,是某种贵重的金属。
可因斯蒂却有了些疑惑,而他也诚实地问了出来。“请问,您不冷吗?”
衣服再怎么华贵,也只有薄薄的一层,一点也不像冬日的服饰。
他微微摇头,优雅被融入了身体的方方面面。“因斯蒂。”
对方语出惊人。因斯蒂想了又想,确认自己没见过他。“为什么你会知道我的名字?”
“陪我玩游戏吧。”他说,“如果你赢了,我可以帮你实现一个愿望。”
因斯蒂有些诧异,“游戏我当然可以陪你玩。可实现愿望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因为我的愿望只有姆神能够帮我实现。”
“建立一个理想乡?”
这下因斯蒂彻底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你……为什么会知道……”
他只淡淡地说,“这世间的一切我都很清楚。你的过去、现在、以及未来。”
因斯蒂直接半跪了下来,语无伦次,“您、您莫非是……”
他有些不敢置信,像是看见鱼飞上了天空、人在深海嬉戏。不不,比那些更震撼。就像突然看到了世界毁灭的瞬间。
莫非、莫非……
它是……
对方读出了因斯蒂的心思,“我并非神明。”
“不是神明,您为何会知晓我的理想。过去可以从人言中推断,现在可以用双眼观看,未来可以胡编乱造。唯独我的思想,从未跟别人诉说过。就如此时,如果您不是神,又如何对我了如指掌呢?”
他只是手一指,在因斯蒂的马后凭空出现了一辆马车。“如果你赢了我,我就能满足你的愿望,包括回答你的所有疑问。前提是,你能赢过我。”
因斯蒂压下心中的千回百转,“是。”
“而且我并不喜欢被当做神,你就把我当成普通人对待?”
“是。”因斯蒂问道,“那么我该如何称呼呢?”
“随你怎么叫。”
“那么……博瓦迪亚……怎么样?”
“不错的名字。”
那就是博瓦迪亚诞生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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