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华第三人民医院位于房华市北部廊广山的山腰上。那里风景秀丽,优雅僻静,是个绝佳的养老场所。事实上,在原先的计划里,廊广山本打算建立养老中心,可后来政策有变,将养老中心改成了医院。一开始,医院与其他位于市中心的医院并不不同,可很快,缺乏专家与不便的交通让第三人民医院的人流远远落于其他医院之后。反倒是另一种病人被源源不断地送过来。于是,院长便干脆转型,向有关部门申请特殊医院的资格。于是不仅病原稳定,每年的补贴还比正常医院来得多。
一辆警车行驶在去往第三人民医院的盘山公路上,杨苏棣从车窗往外看去,能清晰地看到房华市的全貌。李铭发病之后,被送往茛海港的医院救治。而他醒来,提出的第一个要求便是回到房华市的第三人民医院。理由是他在那里有一间独属的VIP房。
当时茛海港警方的初次问询已经结束,案件移交到国家安保局,有关人员便同意了。
第三人民医院医院的停车场竟然是将近满位。杨苏棣环顾周围停着的车辆,大多是私家车,还有大量摩托。有几个人刚刚从车上下来,他们拖着厚重的包裹,见杨苏棣看过来便也跟着看过去。
是学生。杨苏棣一看就猜出了他们的身份。就在司机停车的几分钟内,杨苏棣已经看见了不下于五批的人。有一些是学生,而有一些则是打扮潮流的青年男女。他们或多或少拿出行李箱、包裹。而其中一批人则搬着长达两米的木板。
而当杨苏棣走入医院的大门,他才明白今日为何第三人民医院会如此热闹。从停车场而来的男女们将木板差在草坪里,然后“刷拉”,打开包裹,从里面取出一条一条横幅,再用钉子将其钉在木板上。另一些横幅则被绳子挂在树上。上面写着,“严惩杀人凶手!”“精神病不是逃脱法律的理由!”“震惊!法院迟迟不下判决究竟为何?!”“还我爱豆!”“世间正义由我们守护!”“李铭!明星中的垃圾!滚出娱乐圈!”“死刑!死刑!”
……
杨苏棣顿时目光一凝,严肃道,“他们是怎么回事?证物不是还在搜集中?”
“是,我们也在官网贴出正在调查的通知。但是……”
没有人信。
媒体早已于凶案发现的第二日便进行了报道,可那时搜查队还在忙着搜索幸存者,没有对证物进行调查。等搜查队统计了所有死亡人数、死者身份、幸存者数量、有关人员的行为路径、监控、现场情况、死因等等之后,网络上“李铭是唯一存活的人”的消息已经广为传播。
媒体是需要热度的,这么大的案件怎么可能不去关注?可警局早已下令此事所有消息对外界封锁。没有东西写怎么办?那就写自己知道的。
“千花奖惨案,唯一存活的人竟然是——”
“发生于千花奖前夕的案件,小编收到几处消息——”
“受害人还是凶手?分析李铭活下来的几率。”
“某明星提前离场是为哪般?”
“最佳男主角提名的明星竟患有精神病!”
网友们开始深挖李铭的消息,很快,他在房华第三人民医院的治疗病例便被挖了出来。
“@对分哥:精神病真恐怖,大家遇到了还是躲远点。”
“@李铭滚出娱乐圈:精神病?呵呵。别什么都给精神病背锅好么。精神病就是他杀人的理由?我也有精神病,我怎么不会杀人?”
“@吃瓜路人:官方还没出结果,打个问号。毕竟一个人杀几百人这种事很难想象啊。又不是游戏里开无双。”
“@本人已死,有事烧纸:那怎么就他一个活下来了?运气这么好?其他人都死光了,就他被凶手放过了?难道他是凶手的初恋情人?别洗了。除了他还能有谁?”
……
然后,在短短的三天内,李铭刚从茛海港的警局内走出来,便看见路边树上挂着的横幅,看到围堵在警局前的游行群众。他毫不犹豫地走回警局,群众的骂声仿佛一点也没入他的耳。
只是在被送往第三人民医院后,再没踏出过医院一步。
杨苏棣看着这些不堪入目的话语,问道,“房华市的人呢?这些人申请游行批准了吗?”
“没有。”下属回复,“他们也有派人定期清理,还拘留了几个想动手的,但人实在太多了。里面有大量的未成年,打又不能打,骂又不能骂。”
“所以就任他们这么闹?”杨苏棣讽刺地笑了。“通知那些媒体,将所有相关报道删了。此次事件被国家安保局接手,全是机密。还有……让税务局给他们找点事做。”
“是。”
“我一个人进去。”他们走到李铭的病房前,杨苏棣说。“别让其他任何人进来。”
“是。”
李铭的VIP病房,其实不是一个房间。杨苏棣原先以为他们会一个坐在病床上,一个坐在旁边的椅上对话,可推门之后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
他看到将近十五平米的小池塘,池塘边树荫下摆放着茶几与茶座。这哪里是个房间,说小别墅都不为过。
他的证人就坐在池塘边,一双眼睛专心地看着手上画板。给的资料里可没有李铭会画画一项。但是,从他的表情看,杨苏棣微微放下点心。
他就担心外界的疯言疯语给本就精神不稳的证人刺激,一旦李铭想不开,923事件真会成为悬案了。
杨苏棣走入李铭的小别墅,笑道,“你在画什么?”
万众瞩目的明星抬起头看他一眼,将画作展示出来。于是杨苏棣傻眼了,他看不懂。
杨苏棣努力辨别着李铭的画作,嗯……两条横线是……?那些竖着的歪歪扭扭的是……柱子?地上的圈圈是……?让一个老年人看懂抽象派画作实在太难为他了。
所以杨苏棣尽力控制着嘴角轻微的抽搐,问道,“能跟我讲讲你的画吗?”
如同设定好的程序被触发一般,李铭说,“我画的就是你们想知道的。”
那一瞬间,杨苏棣觉得自己仿佛被看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