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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贵的陛下,草民羽修。”

“陛下,草民可为陛下祛除顽疾。”

周羿在恢宏大气,庄重绚丽的紫宸殿召见了羽修。

先前他听闻羽修在相面卜卦方面竟与天纯子不相上下,心里尚有些惊讶——天纯子可不是浪得虚名之辈。

当然,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他也知道,但这个羽修未免太年少了吧?

不过他也仅仅是惊讶而已,并未把这事放在心里。但是,羽修在接受太后赏赐的时候,却主动提及他可以治好羿帝的头痛症。

他说的轻描淡写,太后听了却整个人都不淡定了,满脸惊喜异常,简直如获至宝,马上命宫人通知了周羿。

羽修见周羿之时,不跪不拜,只略略弯了弯腰,算是鞠躬行礼,一如他见东方太后一样,尽管受到了内侍的喝斥,但他依然不为所动。

奇怪的是,不但东方太后没有怪罪他,周羿同样未觉得他冒犯了自己,甚至还免了他的礼数。

许是因为羽修身上有一股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他的眉间虽有浅浅的忧郁,却透着一丝傲然不羁,周羿和太后皆非那种死板守礼之人,觉得像羽修这样的人,大多是宁折不弯的,没有必要为了一点礼数为难对方。

然而,羽修所说的话却引起了周羿的高度重视。

“羽修,此话可当真?”

周羿的脸上波澜不惊,心里却掀起了涛天巨浪!——

拜杞羽仙之故,周羿打小便经常犯头痛,一疼起来简直要人命,每每让他痛不欲生!太医署的所有太医对他的头疼束手无策,多方设法都没有效果。

后来还是天玑子为他打造了一块镶寒玉石的黄金面具,戴上后勉强可以镇住头疼。但这也是治标不治本——他只能常年以面具示人。

直到他走火入魔后,他的头痛加剧,使他感觉到了史无前例的痛苦,幸而这时候天纯子出现了,救回了命在旦夕的他……

“陛下,草民虽不才,但绝不打诳语。”

面对周羿的疑问,羽修气定神闲的侃侃而谈:“倘若陛下不信草民之言,何不让草民斗胆一试?若治好了,乃苍天黎民之福,陛下之福;若治不好,陛下大可以治草民一个欺君之罪,草民断无怨言。”

他银衣银发,冰眸雪睫,清澈的目光可与星月争辉,微翘的眼角轻瞥,端地是顾盼神飞,见之令人忘俗。

御案后的宝座上,周羿支手托颐的慵懒而坐,讳莫如深的目光越过案上堆叠起来的奏折,定定地落在羽修身上,平淡的声音依旧没有起伏:“羽修,你可知道,朕这头痛之症并非小病小痛,而是多年的沉苛宿疾,多少名医圣手都一筹莫展,你觉得你的话朕会相信吗?”

为这头痛症,周羿不知经过多少次的希望与失望,从起初热切的盼望有人能治好他,到现在的心如死灰——他已经对任何人都不抱指望了!

之所以肯召见羽修,纯粹是为了安慰母后,不想让她和自己一样灰心失望。

羽修雪睫一扬,毫不避讳的直视九王之尊的帝王:“陛下,能否告知草民,你如今还经常头疼吗?是以前疼的厉害,还是现在疼的厉害?”

他的话文不对题,好像压根也不需要周羿相信他,只是如同一个胸有成竹的名医一般,专注的问着周羿的身体情况。即便周羿是个面瘫,此刻脸上的表情也微微有些僵硬——这人,未免太自信了吧?!

周羿的心思瞬息即变,面上却不显:“现今不怎么犯了。”自打他听从天纯子的建议,忘掉了与若雪的一切,只要不想,基本不会疼。

“那是因为陛下的头疼症早就好了。”

犹如平地一声惊雷,周羿有些发懵:“……你说什么?”

羽修双唇红润,色泽亮丽,微微开启:“陛下曾因练功不当而导致走火入魔,但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陛下的沉苛宿疾,很幸运的因这次的走火入魔不药而愈。”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羽修冰眸流转,眸底竟似蕴着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草民的意思是,陛下的头痛之症早就好了。”

如雷贯耳的一句话,他就这么漫不经心的说了出来,震的周羿如遭重击!

有风潜入殿中,紫色的帷幕层层摇曳,青铜铸造就的仙鹤嘴散发着冰麝龙涎薰人欲醉的香气,袅袅弥漫。周羿美玉无瑕的俊面渐渐笼罩了一层阴霾,漂亮的丹唇紧抿,几乎成了一条直线。

时间好像静止了一般,偌大的紫宸殿一片静谧无声,侍立的宫人全都紧张起来,莫公公的额头渗出了微微细汗。

经过良久的沉默之后,周羿淡淡地道:“无稽之谈,倘若朕的头痛早好了,为何朕后来偶尔还会感觉到头痛?你莫以为有太后保你,朕便不会杀你。”

羽修又向他微微弯了弯腰,清澈的声音冰冰凉凉,让人从头冷到脚:“陛下,您杀草民也好,不杀也好,草民依旧是那句话,陛下龙体安康,福泽深厚,所有的苦难俱被那次走火入魔所消弥。”

“朕怎么觉得,所有的苦难,似乎都从那次开始呢……”周羿面寒如霜,眸色阴睛不定,嘴里吐出的话充满苦涩与悲怆,伟岸的身躯在这一刻显得那么颓然无力。

羽修顿了顿,垂下长而卷翘的雪睫:“陛下莫想岔了,您因祸得福,是别人想也想不到的事情。至于后来为何会头痛,这当然是有原由的,倘若陛下信草民,草民自然会解释给陛下听。但草民以性命起誓,陛下的头痛之症的确是早就痊愈了。”

“陛下,草民岂敢欺瞒陛下?又不是不要命了?设若草民说谎,完全没有必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羽修的声音满是笃定与自信:“草民完全可以打着替陛下治头痛的幌子,假装治好陛下,那样不但可以立下大功,更可以扬名立万。何必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甚至要冒着被陛下砍头的危险说出真相?”

不得不说,羽修的话非常有道理,他若是个沽名钓誉之辈,前一种方法确实为上上策。后一种方法,于他是半点好处也没有。

周羿阴翳的目光停驻在羽修身上,羽修不闪不避任他打量。许久,周羿伸手按住额角,喃喃地道:“……先让朕想想……”

羽修沉默。

不知为何,周羿下意识的没有提天纯子,而羽修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绝口不提天纯子。两人心照不宣,却都极有默契的避开那个人。

周羿不是偏听偏信之人,不会因为羽修几句话便怀疑天纯子,但羽修的样子委实不像说谎——他也没有必要用生命来撒这种一戳就破的谎。

他虽然极力告诉自己要冷静分辨,但一时却是心乱如麻,在天纯子宣布他必须忘记若雪的时候,他已经觉得自己和若雪之间真的成了过眼云烟,似流水流去永不回头……

他一度那么的万念俱灰,痛彻心扉!可现在,羽修的说法却与天纯子的迥然不同!

到底谁在撒谎?又为什么要说谎?

如果他信羽修的话,那是否表示天纯子在说谎?或者说天纯子学艺不精?

还有,天纯子为什么要撒谎?

“陛下,请恕草民冒犯,您何不让人搬一面镜子来,如此便可知草民所说是否属实。”

羽修的话打断了周羿的思绪,他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羽修却好整以暇地道:“相由心生,境随心转,境随心转则悦,心随境转则烦。陛下乃真龙天子,通透之人,却始终堪不破自己的心魔,所要的不敢要,所想的不敢想,每日活的极其压抑。”

周羿的面色一凝,羽修的话命中他的要穴!

“其实陛下大可对着镜子释放出心魔,尽情的想自己之所想,要自己之所要,草民保陛下平安无虞。倘若陛下有一丝一毫的痛苦,即可将草民斩首示众。”

被羽修的话触动了心底的那根弦,周羿沉默片刻,眼角扫过莫公公:“来人,拿镜子来。”

旋即,他冷睇羽修:“死了不要怨天忧人,朕会赏口棺材你的。”

羽修从善如流:“谢陛下厚赏,那草民就却之不恭了。”

少顷,几个内侍手脚麻利的抬来一面一人高的龙纹铜镜。

周羿长身玉立于光鉴可人的铜镜前,凝望着镜中的自己,里面那个一袭明黄龙袍的男子也凝望着他,

相顾无言。

“陛下,镜子来了,您可以恣意畅想,不拘什么都可以想,若有半分不适,草民任陛下处置。”

镜中人冷冷斜瞥过羽修,默立半晌,不动声色的微吸一口气,突然闭上深遂幽黯的双眸,好似在给自己勇气,又好似在静静瞑想。

真的可以想吗?对着镜子有用吗?

镜子!镜子!

电光火石之间,他的脑海里闪过一道轻快中带着戏谑的声音:“世子,你平常都不照镜子的吧?因为照妖镜照妖镜,照妖镜,一不小心就会照出原形来,世子之所以不照镜子,我想原因正是如此吧。”

说这话的人,是变相的讽刺他是个妖孽呢,不知为何,周羿却没有被冒犯的感觉,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个少女清晰的身影。

少女身着一袭浅色穿花百摺裙,肩上罩着一挂满璎珞的粉紫云衫,柔软乌亮的秀发梳着流云髻,阳光下她的面容若一朵带露的芙蓉,肌肤清丽透明,双眸澄清如水,益发趁着她的眉目精美而别致,令人赏心悦目。

那一刻,少女离他很近,在他面前徘徊,她身上幽兰一样的馨香丝丝缕缕的钻入他的鼻端,令他心旌神驰,不能自已!

那是若雪,他知道。

那一日,他惊讶她女大十八变的变化,觉得好好的一个小姑娘,怎么眨眼间就变得像个妖精一样迷人了?!

那时候的他,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理解不深刻,也不透彻,心里的话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结果惹恼了她——他觉得“妖精”不是贬义词,可她硬要拗成他在骂她……

想当然耳,他被报复了。

他哑口无言,若雪小人得志,立马笑若三月春风。时至今日今时,他还清晰的记得她清新脱俗的模样,总觉得她比别的女子多了一股说不出的味道。

记得最多的,还是她对他怒目而视的样子,毕竟,他们从初相识便是如敌人一般,她对他没有好印像也是他活该……

思及此,他不禁微微一笑,随后思绪不受他控制,更多和若雪之间的回忆和往事纷至沓来,如山崩地裂;如山洪泄闸,他一一回想,竟觉得分外的美好!

一旁的羽修看着镜中那个仪态万方,仿若君临天下的男子,透彻的目光定格在男子微微扬起的丹唇上,又等了半晌才漫声道:“陛下,可有哪里不适吗?”

周羿缓缓睁开双眸,眸底失去了一惯的清明睿智,带着此许恍恍惚惚,直直的望着镜中的自己!

嘴边的笑意未褪,他的脸色却陡然一变!——与若雪有关的任何事情,他不是早忘的一干二净了吗?并决定此生不会想起的吗?为何此刻还会记忆犹新?

且为什么预期的头疼没有来?

他的目光与镜子里羽修的目光相遇,羽修优雅的颌首:“陛下尽可以信草民。”

如果说周羿先前对羽修的话半信半疑,那现在要怎么解释?

周羿心中的恚怒可想而知,一想到天纯子当初正义凛然,口口声声说会治好他的样子,他的五脏六腑犹如火焚,原本黑漆漆的双眼此刻冒着噬人的红光。

“哗啦!哗啦!”

他一把将御案上的奏折扫到地上,面带杀气的一挥袍袖:“来人,速宣天纯子!”

“陛下……”自皇上登基以来还未发过这么大的火,宫女太监被吓坏了,立即向着他噗嗵噗通的跪了一地!

山雨欲来风满楼——所有的人都等着大雨倾盆的一刹那!

在观星楼的天纯子得知陛下龙颜大怒的找他,先是不慌不忙的闭目瞑思,尔后招来小道僮,低语道:“僮儿,你悄悄跑一趟卫家,告诉卫少庄主,贫道此番遇到劲敌,自顾不暇,让他自求多福吧。”

小道僮得令,未及转身,天纯子又向他挥了挥手,浩渺的目光瞟向无边无垠的天际:“不必了,怕是你削尖脑袋也出不了宫。”

在楼外等待的戴胜微微一笑。

周羿不是傻瓜,天纯子是天玑子的师弟不假,救回走火入魔的他也不假,但是,他没忘了当初在千层窟碰到天纯子,他是跟在谁的身边。

不就是卫离那小人么!

只要稍稍用点心,他就能猜透其中的关键之处。

真是太可恨了!卫离,你居然和天纯子坑瀣一气,利用我的宿疾来制造假像,让我最终放弃了若雪!若非羽修的出现,我只怕一辈子都要被蒙在鼓里!

※※※※※※

周羿恼恨卫离骗他,恨不得立刻下旨赐卫离一丈红,但作为卫离来说,他同样恨不得一根白绫勒死周羿!

远得不说,就那个陶惜梦,起初看几眼没什么,但多看几眼,他立刻发现了端倪——这女子的侧面竟有两分像若雪!

其实八哥当初就有这样的感觉,只是未说出来。

假设周羿不喜欢若雪,亦或未曾有过娶若雪的心思,卫离还有可能把这当作一个巧合来看待,毕竟世上相像的人何其多也,误打误撞的事情也是有的。

然而作为男人,卫离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周羿的心思,他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这是个巧合。所以在看清陶惜梦长相的同时,他的手一动,竟有将陶惜梦击毙在掌下的强烈杀意……

好在还有一丝理智,想起了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他最应该杀的不是这个女子,而是那个叫周羿的混球。

“周羿,你他娘的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一想到周羿对着陶惜梦的时候,保不齐拿对方当若雪的替身,卫离就会热血喷头,那种想宰了周羿的想法凌驾一切,使得他差点奋不顾身的冲进宫中。

实际上,卫离真是想多了,从认识陶惜梦的最初,到如今陶惜梦已在宫中,周羿从来没有觉得她像若雪,八哥没有提醒他,他自己也从未往那边想过。

且他虽然听取大臣的建议在充盈后宫,宫内也美女如云,但临幸的嫔妃少之又少,陶惜梦姐妹根本没有侍寝的机会,被封妃位,那也只是周羿为了补偿她们,或者说为了堵住大臣们的悠悠众口而作出的应对之策。

正因为如此,陶氏姐妹才心里发虚,本以为进宫之后,凭她们姐妹的姿色一定可以获得皇上的欢心,然后集三千宠爱于一身,谁知事实却正好相反——从进宫到现在,皇上根本未正眼看过她们,何来受宠一说?

所幸卫离怒虽怒,心里盘桓着各种主意,表面上却显得若无其事,照旧从皇宫接了若雪回家。随后还笑语俨然的陪母亲用膳、叙话。

风三娘本来也受太后所邀,奈何她这两天身体倦怠,便托辞没去。若雪和卫离一直陪着她,直到她掩口打了一个哈欠,挥手让孩子们早点安歇,两人才回到离骚居。

等到一切弄妥,上床歇息的时候,卫离隐在帐幔后的俊脸才微微沉了下来。

“你今儿是怎么了?”若雪窝在他温暖如春的怀抱里,头枕着他臂弯,抬眼瞅着他绝对算不上开心的模样,发出疑问:“有什么心事吗?”

其实若雪很早就感觉到他的异样,只不过卫离没主动提起,她也就没问。本以他是为公事,但卫离不是一个公私不分的人,不至于把公事上的情绪带回家里。

卫离垂下眸子,亮如星子般的目光停留在她精美绝伦的五官上,安静的凝视了她片刻,他怜爱地将她往怀中拥了拥,又伸出手抚摸她铺了半枕的长长青丝,指尖感受着那光滑若丝绸般的美妙触感。

“那个羽修今天表现的如何?”他温柔地拈起她的一缕发丝,缓缓送到自己的鼻端轻嗅,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听说支持他的人不少呢,倒是令人诧异。”

“岂止诧异,这个羽修简直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若雪将菊花宴上的一些情况转述给卫离听,未了感慨道:“他能在太后的菊花宴展露锋芒并脱颖而出,不用说,绝对不是个能小觑的人物!自此以后,羽神仙的名声恐怕会更响亮了。”

这倒是大实话,羽修本来已在京城崭露头角了,通过这次和天纯子的比赛,他很快就会成为祈国家喻户晓耳熟能详的人物。

只是这个羽修崛起的也太快了些,短短的时间内便声名鹊起,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况且他的来历成谜,像天纯子,人们好歹知道他师从何人,但是羽修却没人知道他从何处学来这一身本事。

再加上他又年轻,越发多了几分神秘,人们对他的兴趣更加浓厚了。

两个人在被窝里喁喁细语,就羽修的成名之路各抒己见,都觉得羽修不简单。尤其是若雪,她觉得再这么发展下去,羽修凭借自己出色的偶像外貌,风头肯定会盖过天纯子。

“你的话有道理。”卫离眯了眯美目,淡淡一笑:“他不会是想抢天纯子的国师之位吧?”

若雪见他展颜,好看的模样似春水破冰,忍不住也笑了:“很有可能啊,毕竟国师的待遇实在是太好了,让人眼红也未为可知。”

被她的情绪感染,卫离深遂的眼中也含上了笑意,俯下头亲了亲她的红唇,戏谑地道:“冷不丁的冒出这样一个高手,看来天纯子的国师之位岌岌可危,但愿他能施展浑身解数击退强敌。”

若雪总觉得他话中有话,许是因为天纯子的缘故,他对羽修好似有一股莫名的敌意。

于是她拿眼睛看住他。

卫离迎上她的目光,伸手抚上她如画的眉眼,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描摹着她微翘的眼尾,语声轻柔地道:“我记得你说过,以前去靖城的时候见过陶氏姐妹,如今她们在宫中,你经常见到她们吗?”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他的话题转换的太快,若雪心里疑窦丛生。

卫离微微一笑,“前儿个去宫中见皇上,无意中听宫人议论这两姐妹,倒让我想起来了。”

“原来如此。”若雪捉住他的手指,不许他在她脸上动来动去的:“陶氏姐妹是对名不虚传的姐妹花,其姐容貌美艳殊丽,能歌善舞,素有靖城第一美人之称。其妹陶莺莺的姿色虽及不上其姐,但也不差。这两姐妹一个被封了婕妤,一个则被封为容华,那陶知府也算求仁得仁了。”

一口气将两个貌美如花的女儿送进宫中,美其名曰效仿娥皇女英,但何尝不是卖女求荣呢。只要陶惜梦和陶莺莺任何一个获帝宠,那陶知府以后想不平步青云都难了。

“这两姐妹受宠吗?”华美的帐幔流苏轻荡,卫离的一对眸子里光影轻摇,显得讳莫如深,让人捉摸不透——自打周羿大婚后,他对周羿的防备大大减弱,基本不怎么过问他的后宫之事,对于他宠谁不宠谁也不关心。

这时候想起来,倒是他大意了。

若雪蹙起眉尖,这话还真不好回答,据她所知,周羿对女色不上心,尽管后宫三千,美女如云,他却并不沉湎女色,迄今为止,后宫中还没有宠妃和奸妃出现。

即使纳尔蕾娜羞人答答的道皇上就喜欢她这样的,可若雪却觉得不尽然,若是真喜欢,周羿早提了她的份位,哪里还只是个正四品的美人。

卫离从若雪的表情得出结论:“看来是不受宠了。”

“也只是现在不受宠。”若雪无奈摇头:“帝心难测,堪比海底针,再说后宫风云动荡,变幻莫测,指不定什么时候这两姐妹会飞黄腾达。”

后宫的嫔妃就算一时不得帝心,但若幸运的怀上龙嗣,不拘她生的是皇子还是公主,那她的身份都不可同日而语,母凭子贵那是一定的了。

“如此说来,我还不能妄下结论。”卫离的眉微挑。

“此时说这些的确言之过早,陶婕妤才色过人,且她们两姐妹与皇上也算旧识,谁知道哪天皇上来个忆往昔,那她们获宠也不在话下。”

“忆往昔”这三个字深深刺激到卫离,他对周羿忆往昔可谓深恶痛绝,不假思索地凝起眼眸冷哼:“皇上还是不要忆往昔的好!”

他修长的手指下意识地握紧,若雪赶紧抛开他的手:“陶氏姐妹得罪了你吗?干嘛这副张牙舞爪的模样?难道你怕她们得宠后威胁到皇后的地位?”

皇后乃卫家女,卫离这样想也正常,但若雪却认为,只要皇后不犯什么大错,尽干些自掘坟墓的蠢事,她的后位不说固若金汤,至少是无人撼动的。

卫离重新将若雪的柔荑抓在掌中把玩,面露不屑,略带傲然地道:“皇后受威胁关我们什么事?难道还真有人以为扳倒皇后就能扳得倒卫家?”

“表面上是这样没错啊。”

历代宫庭的嫔妃争来斗去,无非就是她们身后的势力之争——众所周知,宫闱秘事从来不只是后宫妃嫔的争风吃醋,看似风花雪月的表相下,掩盖着各方势力争权夺利的殊死搏斗。

若雪笑道:“皇后代表我们家,贵妃代表上官家,淑妃代表翟家……”

她顿了顿,撩起眼皮望着卫离,有些啼笑皆非的打趣:“当然,在外人眼里,翟家也代表卫家,只是,皇后娘娘和翟淑妃的关系却不怎么好呢,到时不知道会不会起内讧。”

卫离似笑非笑地睨着她,一言不发,眼里心里都是她春花秋月般的笑靥。

若雪调皮的冲他吹了一口气,蛮不正经地道:“这位大哥,你说她俩真打起来,我们帮谁好呢?”

卫离岂甘心被她戏弄,立刻将她按在身下好一通欺负,直到若雪捏着鼻子,假装娇滴滴的喊救命,他才放开她,继而正色地道:“咱们谁也不帮,她们要斗个你死我活是她们的事,与我们不相干。若是皇后找你哭诉,你当没听到。”

那当然,若雪点头如捣蒜,翟晴本来就和她有旧怨,再加上她当上淑妃以后,深井冰的性格更有发挥的余地了,兼之说话刻薄,若雪是不愿和她打交道的。

倒不是她怕翟晴,只是不想给人看笑话,怎么说翟晴也跟卫家有关系,真闹将起来那就是窝里讧了。

好巧不巧,陶知府却是上官家的嫡系。

上官家在未出贵妃以前,整个家族在祈国虽然名气响亮,然族中子弟为官较少,在朝中的地位不高,其族更无三品以上大员。自从女儿选入宫中,上官家致仕才一帆风顺。

假以时日,若贵妃得了一子半女,上官家的前途更是不可限量了。因此陶氏姐妹受宠的话,对上官家还是有好处的,于皇后来说就是噩耗了。

“啧。”她佯装拧着眉,言不由衷地道:“做女人可真难,皇后只怕整日惶惶不安,就担心后宫嫔妃有哪个先产下大皇子。且她最要防的正是上官贵妃,若贵妃在她前头有孕,那皇后的处境将变得十分的尴尬,同时她的后位也会形同虚设。”

上官仪凤仗着是上官家的嫡女,且有上官家族的支持,素来眼高于顶,本来就不怎么将卫静芙放在眼里。未进宫之前还给过卫静芙下马威,日后她若有大皇子傍身,那后宫毋容置疑她一枝独大。

“你可真是爱替古人操心。”

见若雪只是说后宫杂事,压根不晓得那陶惜梦与她有两分相像,卫离也不挑明,只是轻抚着她柔润的香肩,心不在焉地道:“纵使贵妃诞下大皇子,也不见得被立为储君,宫中的腌臜事多着呢,以后的事不可预料。”

“我哪儿是替别人操心啊,我是替我自己操心。”若雪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真真切切的叹了一口气:“你看,我肚子到现在都还是瘪的。”

她斜睨着卫离,一脸明媚的忧伤:“今儿还有好几位夫人跟我说项,道我迟迟不孕,为表贤慧大度,我应该主动帮你纳几房美妾,你说我要不要听她们的?”

“胡说八道些什么呢?”卫离一面轻叱她,看着她故做忧郁的样子,又觉得好笑:“你就矫情吧,明知我只喜欢你一人,所以你净说些话来撩拨我气我。”

“才不是。”若雪一本正经地道:“我要是真不能生,我干嘛要占着茅坑不拉屎啊?理当让贤给能生的。”

她也是很有骨气的好不好,尸位素餐的事她绝对不干。成亲的日子也不浅了,她却一直没怀孕,太医也说她和卫离的身体没问题,只是子女的缘份未到,劝她和卫离不必太着急。

她是不急,风三娘和卫离表面上也不急,然而她却知道他们内心肯定是急的,尤其是风三娘,她的压力可想而知的。

若雪常想,假设卫离娶的是别人,风三娘只怕早逼着他纳了十个八个的妾了。

这种情况其实换了谁都一样,长子长媳成亲快一载了,做母亲的当然是最焦急的人了,风三娘只是不说而已,因为她拿她当女儿,心还是偏向她的。否则她哪能顶着外面的风风雨雨泰然度日。

“混蛋,谁是茅坑?”卫离快被她的话气死了,合着他是茅坑,那他们的孩子是啥啊——屎吗?

“……”这个比喻委实太不文雅了,难怪卫离要生气。若雪颇有些赧然,支支吾吾地解释:“我的意思是……要是我有毛病,自然不能白耽搁你呀……”

“那你想去耽搁谁啊?”卫离伸手挑起她的下巴,一脸不豫:“什么叫要是你有毛病?几位太医都说了没事,你却喜欢胡思乱想。”

若雪白了他一眼:“我这不是防串于未然吗,老话说的好,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太医只是为了宽慰你我的心才那样说,你想想娘要多难过啊。”

卫离抱紧了她,垂下眼帘,闷闷地道:“你怕娘难过,就不怕我难过?只会说一些戳心窝子的话。我看你是想我把心掏出来你看,所以才三不五时的拿话伤我。”

他抱的太紧,强有力的手臂勒的若雪腰身生疼,她挣扎了一下,却换来更紧的禁锢。

“你答应过我,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的。”卫离吻上她光洁的额头,尔后用下巴摩挲着她乌云一样的青丝,低沉醇厚的声音似绵绵流水:“孩子固然重要,但对我来说,你更重要!没有孩子我肯定会难过,但不会活不下去,若没有你,那我真的生无可恋了。”

若雪微微一怔,本来要抬起的手放在他劲瘦的腰上。

卫离仿佛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接着说道:“你只管把心放宽,不说我们身康体健,便是有什么毛病,我们也应该风雨同舟,不离不弃。退一万步说,就算我们不可能有孩子,不是还有卫焰吗!让他广纳妻妾,生他十来个孩子,我们抱几个来养也是一样的。”

“……”若雪无语极了,敢情他连后路都想好了,难怪叫她放宽心,原来是有卫焰这个备胎。

她觉得卫离愈来愈豁达了,讨了个六指老婆不说,连没有孩子的后果都能够承受,实在强大。琢磨了半天,不知道怎么评价,想了想才说:“……你还真是想的开。”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古人是何等的看重子嗣!卫离却说的这般轻松,好像这个问题根本不算问题。

“知足者常乐,我很容易知足的。”卫离无声地笑了笑:“对我来说,能和你相守一生,这比什么都好,有孩子那是锦上添花,没孩子我也绝不怨天尤人,那表示我命中无子,我何必一味的强求。”

刚成亲的那几个月,他确实想要孩子,甚至还妒忌卫云那么快就要当爹了。但随着后来若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并为此不开心,他反倒看穿了——不管面临什么情况,都比不上若雪的健康来的重要。

有些事随缘好了,顺其自然不是更好吗,反正能为卫家开枝散叶的又不止他一人……

“若雪,你只需记住我的话。”他凝视着若雪清澈明亮的双眸,似许诺一般的道:“我这辈子只强求过一件事,那就是拥有你!我此生最大的愿望,不是生一窝孩子,而是……”

他凑近去亲若雪的双唇,感性而深情地道:“我希望你能爱我,从青丝到白发,每天陪我看日出日落……而我,会一如既往永生永世的爱你!不管是青丝还是白发,是红颜还是枯骨,矢、志、不、渝!”

“……卫离……”心里陡然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若雪的明眸有水汽氤氲,想要说些什么,可卫离灼热的薄唇已覆了上来。

她咽下未说完的话语,义无反顾的扬起头。

两人双唇相合,柔情缱绻,缠绵悱恻,舌尖相触的一刹那,若雪脑海里闪过旖旎绚丽的烟花,缓缓闭上如夜一般漆黑的眼睛——她何德何能?此生竟有幸碰上自己的矢志不渝!青丝白发!

※※※※※※

一连几天风平浪静,二国师依旧是二国师,除了走哪都有戴胜和侍卫跟随,显得威风了许多,看不出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但是,有明眼人却发现羽修的身影常常在宫中出没,且他最常出现的地方就是观星楼。

众人纷纷猜测测羽修是不是想夺国师之位,之所以频频出现观星楼,只怕是去找二国师斗法了。尽管看不到两人斗法的情况,也不知道两人比试的结果,但大家却开始打赌他们谁赢谁输了……

蛮多人赌羽修会胜出。

因为羽修现在越来越受皇上的器重了,大臣们常常在养心殿和紫宸殿看到他的身影。皇上虽然没有给他一个封号,但能让他随侍在侧,其中的意义不言而喻。

俗话说,“要烧冷灶不烧热灶”,也就是说,要在看到苗头的时候就献殷勤和巴结,这才管用,而不是在人家已经成功得势以后巴结讨好,那就晚了。

大臣中不乏溜须拍马、谄媚阿谀之辈,外加能做到高官的人,皆是些人精,有一双洞若观火的眼睛,瞧羽修这架式,隐隐有超越二国师的风头,不久的将来,取而代之也是有的。

于是,有些人开始动起花花肠子,逐一向羽修靠拢。更有甚者,竟拿羽修当初受火刑时的天降异象说话,称羽修是天上的星宿下凡,来人间历劫的。

这话最能让百姓信服了,人们一想起当初城隍庙和土地庙同时莫明其妙的坍塌,直接认定羽修就是神仙下凡……

这么一番造势,再加上羽修长相怪异却偏偏俊俏的出奇,他要不红都难,可谓红的一塌糊涂!人人都以求他卜上一卦为荣,若能相个面摸个骨,那更是荣幸之至。

对于羽修的走红,人们众说纷纭,若雪和卫离表现的比较平淡,明显是站在二国师那一派。

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不知怎么的,关于卫离和若雪是羽修的救命恩人的说法逐渐甚嚣尘上。

卫家再一次的被推到风口浪尖——众所周知,天纯子一向和卫家走的近,现在又加上一个羽修,不管天纯子和羽修之间的争斗如何,反正最后的结果都是卫家受益。

圣上对卫家的圣眷之隆重,这是有目共睹的,皇后出自己他们家不说,连国师都跟他们关系匪浅。

再加上自卫大将军去世后,大将军虚位而悬,谁都知道最后仍会落到卫家的头上。不出意外,大将军之位迟早都是建威将军卫焰的囊中之物。

如此一来,祈国有大半的江山都在卫家的掌握之中,真是太可怕了!

因而朝中渐渐有了外戚过大一说,咳,以前卫家不算外戚,顶多有“功高盖主”之嫌,如今多了个卫静芙,正好与外戚沾上边了……而这一切,因羽修之故愈演愈烈,大有卫家的手在朝中越伸越长的意思。

“明明是丹楹救了他,怎么成了我们了?”冒领了功劳的若雪抚着尖尖的下巴,深觉良心有愧:“这种说法太牵强附会了,而那个羽修居然不解释,就这么默认了,真是太让人不可思议了!”

丹楹跺脚大呼冤枉:“我才没有救他,是老天爷救了他。”她是拥护天纯子一派,对羽修没有半点好感,要是早知如此,她就不会费力的去搬那几个大水缸了。

“可惜咱们是豆腐落到灰堆里,洗不干净了。”卫离倒是看的开,但他也是微敛着墨眉:“只是不知道这羽修的目的是什么?难道真如人们所说,他纯洁是觊觎天纯子的国师之位?”

下一刻,他话锋一转:“可我看着不像,国师之位绝不是他的最终目标,他一定另有目的。”

这可不是空穴来风,天纯子那一句“是他刻意为之”,卫离牢牢记在心里,换言之,天纯子是说羽修的能力在他之上。既然如此,羽修真要夺国师之位也不是多难,可能打败天纯子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然而羽修并未这样做,只是给人们造成一种他和天纯子是平手的假像,也未对天纯子步步紧逼。

羽修的一切表现,在卫离看来都有些匪夷所思。

思及此,他突然伸手去拉若雪腰上挂着的香囊:“玉牌装在里面吗?”

若雪怔了怔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在啊。”她拉开香囊,将天纯子的功德牌示意给卫离看,狐疑地问道:“你要我戴着这个干什么啊?积累功德还是驱魔避邪?”

“好生戴着,大哥还会害你不成。”卫离帮她把香囊束好,一脸郑重的让她时刻不离身,却也不说是什么意思。

若雪再问,他弯了弯性感的薄唇,笑而不语。

“你就是喜欢故弄玄虚,搞的这么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你想干什么。”若雪抱怨归抱怨,却还是听他的话将香囊挂好。

正在这时,红玉进来禀报:“少庄主,少夫人,有圣旨到,夫人已命人摆上香案,让少庄主和少夫人快点沐浴更衣,好去接圣旨。”

圣旨?若雪和卫离相互看了一眼,不年不节的,边境又无战事,怎么会有圣旨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钦此!”

莫公公手执明皇的圣旨,高声宣读完毕,对卫离道:“卫少庄主请快接旨。”

卫离先不慌不忙的扶了母亲和若雪起身,然后对莫公公拱了拱手:“辛苦莫总管了,不过莫总管能否告诉卫某,皇上为何让我去做迎亲特使?这不太妥当吧?”

不管是哪个国家要和亲,羿帝都未亲自前往,像旭国,羿帝只派了一个无足轻重的闲散郡王作为迎亲特使去迎接飞鸾公主,和亲仪式也举行的不怎么隆重。而北洛国还比不上旭国,羿帝却肯派卫离这样举足轻重的人物去接亲,不得不令人诧异!

难道说在羿帝的心目中,北洛国比旭国重要?或者说他喜欢北洛国的倾城公主,多于喜欢东方飞鸾?

再者,从祈国到北洛国,一来一回最少要三月有余,自成亲以来,他何时与若雪分开过这么长的时间!周羿这是搞什么鬼?

虽说圣意不可测,但莫公公作为皇上身边的红人,肯定会了解皇上的一些意图,所以卫离先探莫公公的口风。

“卫少庄主,皇上这么做,自有皇上的道理。”莫公公的鞋拔子脸上现出笑容,对卫离客气的躬了躬身,虚虚一礼。

“想必卫少庄主也知道,北洛国到吾朝之间的路途并不太平,兼之此次和亲,北洛国君为两位公主准备的嫁妆特别的丰厚,光白银就有二十万两,谷物和丝绸也不计其数,牛羊和马匹有一万头之多,其它的就更不用说了……”

莫公公将北洛国的嫁妆如数家珍的念了一遍,显然早把礼单背的滚瓜烂熟了。不过由此看得出北洛国是个非常富有的国家,几乎快与旭国的嫁妆单子平齐了。

若雪对北洛国君的目的了然于胸,这位国君是位“随便君”,但目的却不随便,这么厚重的嫁妆,你好意思随随便便的对他的女儿?

随后,莫公公一脸郑重地道:“皇上原本是打算派夜侍郎做迎亲特使的,等迎回公主,也算夜侍郎立了大功一件,届时皇上就有理由破格提擢夜侍郎做尚书。谁知夜侍郎的表现却令皇上大失所望!他不知因何故,一封辞职官书递交给上司,自此不知所踪,导致皇上要问他个理由都寻不到人。”

“唉!”莫公公摇头叹了一口气:“夜侍郎的辞官函,现今还放在皇上的龙案上……等他回来,皇上……唉……”

“要咱家说,夜侍郎此举着实不应该,知道的人,只以为他无心为官,可那不知道,还不知怎么说的难听呢!什么仗着皇上的圣恩恃宠生骄,狂妄无礼;什么以为是卫家人便自以为是,不将皇上放在眼里啦……唉,真是说什么的都有啊……”

莫公公摇头不语,叹息不止。但他的言外之意卫离和若雪却明白,所谓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夜澈因为曲妍儿的事愤而离家,并直接书写了一封辞官函,不等皇上批示便音讯皆无。

此举正好给了那些对卫家不满的人一个极好攻击藉口,谁叫他是卫离和卫焰的师兄呢!

打个比方,如果说羽修的事是个催化剂,那夜澈的事就相当于压垮骆驼的那最后一根稻草。

此时卫离若抗旨不去,那就不是“恃宠生骄”那么简单了,极有可能是妄自尊大、目空一切,外戚干政、功高盖主等等罪名……

横竖有人会罗列出卫家的许多罪状,然后以此要求皇上严惩卫家,即便皇上不加以理会,也会让卫家的忠良形像大打折扣,影响极坏。

“卫少庄主,皇上的意思是想尽快将倾城公主和梦姬公主迎回吾朝,别的人他也不放心,只能将重任托付给卫少庄主,这也是皇上信任卫少庄主的表现。所以皇上希望卫少庄主尽快出发,亦好早去早回。”

这件事牵涉到夜澈,看来卫离是非去不可了。既然避无可避,卫离爽快的接下圣旨,且他待会还要去皇宫谢主隆恩。

莫公公传完了圣谕,照例接下风三娘递上的一包丰厚的赏银,毫无愧色的准备告辞离去。

离开之前,他又笑呵呵地向卫离道恭贺:“说到这里,咱家还未恭喜卫少庄主即将迎的美人归,听说那梦姬公主才貌双全,琴棋书画无所不能,比之有沉鱼落雁之貌的倾城公主毫不逊色。且她以公主之尊却自愿为妾,这可是别人梦寐以求的好事啊,卫少庄主真是赚到了!羡煞旁人,羡煞旁人啦!”

先前莫公公说到梦姬公主时,语速过快,若雪听的不太清楚,此刻她终于能肯定是“梦姬”二字了。

她用食指顶着自己的下颌,不露声色的思索:这名字好熟悉啊?是在哪里听过?

这还是若雪第一次听到北洛国两位公主的芳名,东方飞鸾与其中的梦姬公主打小就认识,但她一直说熟悉对方,却只说了对方的封号,并未提及芳名。若雪也没有放在心上,自然不曾过问。

这会儿听到“梦姬”,她忽然想起回到魔龘族的楚宛琴,她似乎说过她的真名叫“梦姬”,只是不知道此“梦姬”是不是彼“梦姬”?

那莫公公说走又不走,兀自在那笑微微地絮絮叨叨:“其实叫咱家说啊,皇上此举真是英明,卫少庄主此次前去北洛国,可谓一举数得啊,横竖那位梦姬公主是要嫁给卫少庄主你的,朝中再没有人比少庄主做迎亲特使合适了。”

他又刻意地重复了两次“卫少庄主艳福不浅,羡煞旁人”。其间,他湛然有神的目光还若有若无的从若雪脸上滑过。

只可惜若雪一副鸭子听雷,雾煞煞的模样,让莫公公大失所望。

卫离则一眨不眨地望着莫公公,神态依然是那么的优雅从容,只是他的眉间泛起几丝清傲,线条完美的嘴角微微勾起,清冷的眼神仿若蕴藏着摄人心魄的力量:“想必莫公公也是羡慕卫某的,卫某素来喜欢成人之美,不如禀明皇上,把这个机会让给莫公公如何?”

“……”噗!若雪伸手捂眼,不敢看莫公公赤橙黄绿蓝靛紫的脸色。卫离这个缺德鬼,专捡人家的短处揭,要人家一个公公迎娶公主,亏他说的出口。

不过也不能怪卫离,莫公公的话同样戳到他的痛脚,他心里正恼着呢,莫公公却撞到枪口,挨损也只能说是活该。

万幸莫公公聪明的没有恭喜她即将有个好姐妹了,不然只怕打死莫公公,他以后都不敢来卫家宣旨了。

“……”莫公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那张脸果然如若雪所料,七彩缤纷,五颜六色的变幻不停。

风三娘风莫公公尴尬不已,赶紧打圆场,忍着笑骂卫离:“都成亲的人了,净胡扯,莫公公岂是能随意开玩笑的人?唐突了莫公公,还不给公公陪个不是?”

“咳咳……”

莫公公变脸的功夫非比寻常,只一会儿就神色如常了,他抬头望了望天,清了清嗓子,双手抱拳:“圣旨已下,那咱家就不叨扰各位了,还得回宫复旨呢。”

莫公公尽兴而来,灰头土脸而归,他走后,卫离的脸彻底的冷了下来,眼神似结了一层薄冰。

※※※※※※

晚来风疾,已是掌灯时分,周羿静静地坐在养心殿的御案后,脸上的表情十年如一日的寡淡,眸色沉的若深不见底的黑海。

从得知卫离毫无反抗地接下圣旨的那一刻起,他便坐在养心殿里安心等待——卫离总会来皇宫谢恩的。

不过他一等再等,从中午一直等到日暮,直到刚刚,才有太监来报卫少庄主来了。

卫离犹似闲庭信步,面无表情的进了养心殿。

龙栖之地香气燎绕,宫人林立,神情肃穆。

红木龙椅上的周羿玉面若冰,眸色深深地紧盯着卫离。

养心殿内明珠高悬,华光四射,整个殿内被照的亮如白昼,那光辉落在卫离身上,好似为他镀上了一层温润的玉色。

只见他面若冠玉,发如墨染,一双桃花明眸既澄澈似清泉,更光华若寒星,清俊到令人不可逼视!只是他的神态颇为淡然,加上眉目之间内敛的霸气与疏离,毫无平时温润俊雅之态。

“臣参见皇上。”卫离施施然的踱近几步,既不跪亦不拜,只略略对周羿弯了弯身,算是施了一礼,哪里有半分为人臣子的样子。

以莫公公为首的宫人连忙眼观鼻,鼻观心的垂首,连大气都不敢出——卫离往日都是以温文尔雅的面目示人,他们何时见过他狂妄无礼的样子!不过话又说回来,照民间的话来讲,卫离是皇上的大舅兄,他要拿大,别人也没办法,端看皇上怎么看。

周羿依旧望定卫离,目光阴沉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好似没发现他的无礼之处,只对莫公公等人挥了挥手:“退下,没朕的传唤,谁也不许进来。”

宫人们如释重负,皆无声无息的鱼贯而出。

待殿内一干人等都撤的干干净净,周羿语气平平地道:“你是来谢恩的?”

“谢恩?”卫离微微一笑,君子如玉,俊美不凡,淡雅的笑意下掩盖着冰冷蚀骨的凉薄与无情:“臣的确要谢主隆恩。”感谢他绞尽脑汁,竭尽所能的折散他们夫妻?

操他周家的祖宗八代,不要太会做美梦了好不好!

卫离心中所想,周羿自然不知,但他高坐上首,居高临下,能将卫离眼中的骜傲不逊一览无余。他在心里重重的冷哼一声,对卫离的恨意在这一刻上升至最高点!

“卫离,你可有话要对朕说?”

仿佛狱卒在对将死的囚犯表达最后的一点善意,也仿佛法官对被审的犯人最后一次的让步,周羿十分难得的想听听卫离的心声,是否真如自己所猜测的那般不堪。

卫离唇边的笑意未褪,一袭锦衣玉服,益发衬得他风光霁月,人若谪仙:“陛下想听什么?不妨直说,臣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务心让陛下满意为止。”

“卫离,扪心自问,朕对你卫家怎么样?对你怎么样?甚至对与你卫家盘根错节的朝中官员怎么样?还有你们卫家那些错综复杂的亲友怎么样?”

卫离修长浓密的睫毛轻颤,本以为周羿会喊打喊杀,但现在看来,周羿是打算先礼后兵了。

他稍稍酝酿言辞,极是诚挚地道:“皇上对臣一家的关心和重视,臣深铭于心,也愿意带领全家和族人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撇开两个人之间的个人恩怨不谈,观周羿现在的表现,堪称明君。而卫离,放在哪个朝代无疑都是最好的臣子。

为了祈国,卫离可谓殚精竭虑,面面俱到,每年贡献给国家的钱和粮举不胜举,数不胜数,凡有战事,也是卫家人先上。

至于那些与卫家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官员,卫离也是费尽心机的筛选一番,若有害群之马出现,他必是先于别人几步发现,然后毫不留情的处理,以免酿成祸患。

所以卫离的话并不含水份,也不是为了敷衍周羿而说,他是真真切切这么想——倘若周羿不肖想若雪,愿意死心塌地的做一个好皇上,他绝对会义无反顾的辅佐他打理国家,即使呕心沥血,以身报国,他也是甘愿的。

“既是如此,那卫离你的所作所为对得起朕吗?”

忽然,周羿那张格外漂亮的脸上盈满了戾气与冷酷,冷冷地道:“有人匿名上书,直言你因卫家地位超然,日渐妄自尊大、恃宠而骄了!还有人上书你欺君专权,威慑群臣,堵塞言路!这些你要怎么解释?”

卫离不答反问;“皇上,那有没有人告微臣里通敌国,结交番使,意图叛国呢?”

周羿抿唇不语,神情高深莫测,望着卫离的一双黑眸中却有火苗幽幽明明。

“皇上不答,那看来是没有了,不过应该很快就有了。”卫离的唇边凝着冷笑:“此番皇上派微臣作为迎亲特使,正好可以替微臣把这项罪名坐实喽,然后皇上盛怒之下,正好可以顺应民意将卫家满门处斩!”

他坦然与周羿对视,神情不卑不亢,清傲的眉宇间却浮着一丝淡淡的不屑:“皇上,不知臣猜测的可对?”

两人唇枪舌剑,针锋相对,虽然一个是君一个是臣,却都是那么的气势凌云,钟灵毓秀。

周羿没有回答卫离的问题,却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拳头——尽管他非常恨卫离,却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思被卫离猜中了。

在得知自己被卫离和天纯子设计的一刹那,想到若雪和卫离谈笑风生,举止亲密的模样,他那颗早已忘却前尘旧事的心,完全被怒火燃烧怠尽——忌妒、不甘、愤恨,怨怼……对卫离的各种恨意,几乎让他失去所有的理智!

尤其想到当初必须忘掉与若雪之间的一切,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铺天盖地而来,几乎将他击的一败涂地!他的心中就怒意滋生,怒火狂飚!

毫无预警的,一个主意跃上他的心头——如今他的帝位不说稳如泰山,但不论是大臣还是百姓都赞他是千古明君,饶是没有卫家的辅佐,他相信自己绝对有能力治理好祈国!

与其天天看着卫离这个眼中钉霸占着若雪大秀恩爱,不如想个法子暗中铲除卫离庞大的势力,然后再将卫家连根拔出,以消自己的心头之恨。

他甚至连罪名都帮卫离想好了,条条都足以将卫离推去午门斩首,只是实行起来却困难重重。

很简单,要杀卫离,必先过卫焰和夜家那一关!至于什么翟家,牛家等等就更不用说了,俱是卫老将军留下的部下和人脉,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卫离遇难却无动于衷。

关健这些人都是些忠臣良将,有的还是几朝元老,深受百姓爱戴,加上他们为人处事历来谨小慎微,对族中子弟也教导的极为严厉,你就是想抓他们的错处,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再者,卫离在周羿的眼里虽然是个表里不一、城府甚深的奸滑小人,但实际上他在百姓中的威望极高!

这也与卫家常年做善事,赈济灾民有关,更何况卫家是保家卫国的民族英雄,为了祈国的繁荣昌盛和国人的平安立下了汗马功劳。

可以这么说,祈国之所以变得这么强大,使得周边小国纷纷臣服,年年纳贡,卫家功不可没!

卫家这么战绩辉煌且劳若功高,你要杀掉他们领头人,不光大臣们会反对,便是百姓也会声援卫家。

当然,满朝文武不会都向着卫家,总有那么一些仇视卫家或看卫家不顺眼的,他们会极力赞成杀掉卫离,并放鞭炮庆祝敌家倒台……然而这些人毕竟在少数,与声势浩大支持卫家那一派比起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杀卫离一人不难,但若动摇国之根本就显得得不偿失了。而且,最为重要的一点是——他若是除掉卫离,甚至狠下心抄斩卫家,若雪会怎么看他?

他有的是能力将若雪从卫家摘出来,并求她再次嫁给自己,但是若雪会愿意吗?他杀了她的丈夫,毁了抚她长大,对她有恩的卫家,她还会欢天喜地的嫁给他吗?

周羿自己都清楚绝对没有这个可能,依若雪那种恩怨分明有仇必报的性子,她纵是不能与卫家共患难,也一定会视他为毕生最大的仇人,此生以追杀他为己任!

只要一想到若雪会用仇视且痛恨的目光冷冷的看着他,周羿的心就会剧烈的颤抖——他想,那一定是比凌迟处死还要痛苦万倍的酷刑!

因此,在杀不杀卫离与怎么杀卫离之间,周羿深深地犹豫了!

实际上,卫离年纪轻轻,可他的能力却是他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周羿对他,总有一种英雄惜英雄的惺惺相惜之感。假如不是因为若雪,他二人也许会成为倾心相交的知交好友也说不定。

再说周羿毕竟不是穷凶极恶之徒,必要时他会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甚至不假颜色的除掉政敌和仇人,见不得光的阴私手段他也懂得不少,有时也会心狠手辣,杀人如麻。

但是每每想到若雪会与他反目成仇,他就又开始举棋不定了,好像对卫离有再多的恨,都比不上若雪一个无情而冷漠的眼神!这个时候,他不免又暗暗庆幸若雪嫁的是卫离,倘若嫁的是他,那他又要沦为怕婆娘的男人了……

所以说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看人家卫离,对付起情敌来简直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撒弥天大谎都面不改色,干起瞒天过海的事更是游刃有余!便是惧内,人家也坦坦荡荡的承认,丝毫不觉得自己没出息或丢了男人的脸。

反观他,前怕狼后怕虎的,只晓得要公平竟争,哪里知道还要暗地里下绊子,将情敌消灭天无形。

这样老实厚道的他,与长袖善舞,惯喜深谋远虑的卫离相比,怎能不处于下风。

就好比现在,一百种除掉卫离的想法在他心里盘恒,可却始终无法付诸于行动,禀性如此,实在怨不得旁人。

但是——要他就这么咽下这口恶气,那是万万不行的!

毕竟卫离当初使用的手段太不光彩了,居然趁他之危设下阴谋诡计,让他与若雪失之交臂,抱憾终生!是怎么也无法让他原谅的。

“啪!”

周羿陡然松开捏紧的五指,倏地一掌拍在御案上的那堆奏折上,咬牙切齿地道:“卫离,你欺人太甚!朕早知你善于心计工于谋算,为人藏奸伪善道貌岸然,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挖空心思并处心积虑的来设计朕!”

周羿不但转移了话题,并龙颜大怒,是卫离始料不及的。

他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周羿,脑子转的飞快,逐字逐句地揣摩着周羿话中的意思,嘴里却淡淡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皇上想定臣的罪名还不是信手拈来,何苦煞费苦心的找由头,搞什么见不得人的借刀杀人呢?”

其实卫离并不清楚周羿知道了实情,因为天纯子被周羿派人软禁起来,加上有羽修在一旁看顾,所有的消息送不到他的手中,是以卫离不明白周羿对自己的恨意从何而来。

但这并不妨碍他敏锐的直觉和判断,通过周羿派他做迎亲特使的作法,他认为周羿的目的不单纯,加上他一点也不想与若雪分离,觉得周羿是存心拆散他们夫妻,因此才对周羿格外的没好气。

然而此时从周羿的字理行间,他却品咂出了一丝真相的味道——

无缘无故的,周羿绝对不会开诚布公的说出这番话,想他先前宣布了他诺多的罪名,却都是借别人之口,并无承认两人之间有何恩怨。这会儿,他却直截了当的摆明了车马。

两人之间有什么恩怨过往,还谈得上“设计”二字的,卫离心知肚名。

不过周羿未说穿,他也犯不着引颈就戮,话要是挑明了,两人之间或许就再无转圜的余地了,只能拼个你死我活了。

要不然以后见面多尴尬啊!他一个为人臣子的,冒天下之大不韪阴了君主一把,虽说彼此时周羿还只是个亲王世子,他冒犯的起。但周羿今日的身份不同于往日,他若想翻旧账,岂能容他安然无恙的活着?

而他肯定不会束手待毙,只会放手一博!

呵呵!到时候那场面就好看了。

估计周羿也是预料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含糊其辞,而他不是傻瓜,会笨的去主动捅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

将所有的事情分析的一清二楚,卫离不过用了一瞬,在周羿还未开口之前,他轻描淡写的建议:“皇上既然一心想除掉臣下,与其在这里找理由寻罪状的浪费时间,还不如爽快的与臣立下生死状,然后我们真刀真枪的来一场,生死各安天命,与人无尤!”

卫离能提出这么贴心的建议,周羿欢迎之至,立刻击掌相应:“甚好,朕也正有此意!”

不过说话的功夫,战场便由金碧辉煌的养心殿移至殿外的庭院。

外面冷风拂面,仰首夜空,苍穹如黛,星稀月也黯,庭院里修剪整齐的花草树木在风中婆娑舞动,影影幢幢,送来袭人心神的暗香。

而这一切却并没有人欣赏,隐匿在暗处的莫公公和御前侍卫们心无旁骛,紧密的观注着场中大打出手的两人——他们皆是身手不凡的练家子,夜能视物不在话下。

然而越看,他们每个人心中的那根弦愈是绷的紧紧的!很是为两人捏了一了一把汗。

先前见皇上要和卫少庄主一试身手,且不许旁人干涉,否则便提头来见!他们还以为这两人只是进行点到为止的友好比武,谁知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黑暗中,他们两个你来我往,酣斗凶猛,仿佛一对夙世仇敌在进行殊死博斗,招招都是致命的的毒辣杀招,一方稍有不慎,便会命归黄泉!

他们这种你死我亡,豁出一切不管不顾的打法,让莫公公和侍卫们惊恐万状,心惊肉跳!有心奋不顾身的去阻止他们,奈何功力不够——皇上和卫少庄主皆是深藏不露的绝世高手,他们去了也是白搭上性命,且还会好心办坏事,让两人的处境更加危险。

“轰!”

又是一声巨响,那是周羿和卫离对了一掌,两人皆施展出毕生绝学,誓要将对方毙于掌下!

庭院里顿时飞沙走石,众多无辜的花花草草被摧残的落叶翻飞,花瓣四处飘零,如雨般落下。

场面实在惊险万分,莫公公面青唇白,汗透重衫,一边抱着树干稳住摇摇欲坠的身躯,一边不时频频向东侧门张望,只觉度日如年,时时刻刻都饱受煎熬。

“嘶!”离莫公公不远的地方,有个侍卫发出倒吸冷气的声音,如惊弓之鸟的莫公公赶紧回头,却正好看到卫离一招“流星赶月”直取周羿的命门!

“……老天……”莫公公惊的三魂掉了七魂半,拂尘一抖就想赶去救驾,但说时迟那时快,就见周羿明黄的身影如鬼魅般的往后翻去,堪堪躲过这要命的一掌。

莫公公和侍卫惊魂甫定,尚来不及喘口气,耳中忽然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厉喝声:“住手!统统都给哀家住手!”

随着这道响亮无比的声音,两排提着华美宫灯的宫娥使女,从养心殿的东侧门鱼贯涌入,幽暗的庭院顿时灯火通明。

“是太后!”

“太后来了!”侍卫们只觉得惊喜莫名,一个个都松了一口气。

到了此时,守东侧门的太监才发出尖利的声音:“太后娘娘驾到——”

只见雍容华贵的东方太后搭着内侍的手,在应嬷嬷和宫人的簇拥下,如众星拱月般的缓缓行来。她头上的金色龙凤钗在灯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璀璨无比。

太后一来,提心吊胆的莫公公如遇救星,口里念着“阿弥陀佛,菩萨保佑”,马不停蹄的带着众人从大树后闪出来,迎着太后俯身拜倒在地,口呼:“参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借着宫娥们手中的宫灯一看,嗬!真是好家伙,这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像在地里打过滚似的,有几个侍卫头上身上还挂着细树枝和树叶,样子狼狈不已。

太后赶紧冲众人挥挥衣袖:“这一个个成什么样子了?一点休统也没有,赶紧都去打理一下,免得让人以为皇宫中进了刺客。”

由于太后的到来,周羿和卫离也打不成了,两人在空中各自拍出一掌后,双双一个鹞子翻身飘落在地。

太后冷冷的瞪了他们一眼,饱含怒意的喝了一声:“你们两个,速度跟哀家进殿去,其他人先退下!”语毕,她一挥宽大而华丽的衣袖,气势汹汹的率先往养心殿行去,昂首阔步的身影看来威武无比。

一阵冷风呼呼吹来,周羿明黄的龙袍及卫离的锦衣玉服都迎风招展,两人长身玉立,互相看了一眼,都屹立不动。

时间静静的流淌中,树叶和花草的碎屑似飘絮般在两人的身边纷纷落下,可他们却抿着唇,各具特色的倾世俊颜都冷漠如冰,使得周遭的空气空前的紧张。

东方太后未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聪明如她心知有异,立刻毫不犹豫的蓦然回首,对着那两个立志要变化石的身影石破惊天的暴喝一声:“都傻愣着干啥?怎么着,哀家的话都不听了是吗?合着皇帝你是想不孝,卫离你是想造反不成?”

噗!此言一出,周羿和卫离不敢再倔了,这么大的帽子他们谁都背不起。

卫离咳了咳,对周羿施了一礼,语气平静地道:“皇上先请吧。”身为臣子,这点礼节他还是懂的,再说了,只要恢复理智,他一向很给周羿面子的。

况且这件事说起来他是做的不地道,周羿恨他也是应该的,但他只承认自己手法卑鄙了一点,却并不认为自己有错——若雪本来就是他的,是周羿一门心思的想横刀夺爱,他几次好言相劝,他还不听,既然敬酒不喝,那他只好请他喝罚酒了。

不过他琢磨,经过一番恶斗后,周羿心中的气多少消了一点,不管怎么说,周羿现在是帝王,远非以前不谙世事的世子了,在他的心目中,应该以社稷江山为重,而非以儿女情长。

不得不说,卫离揣摩起人的心理是非常厉害的,周羿和卫离打了一架后,胸中的郁气的确没有那么重了——他也不是非要杀了卫离不可,只是气不平罢了。

此时卫离给了个台阶他下,他自然顺坡下驴,一脸怫然不悦的样子,昂着头拂袖而去。

卫离望着周羿高大而傲骄的背影,微微勾了勾唇,无声的笑了笑。

※※※※※※

“你说,你们说说,两个这么大的人了,加起来也不小了,竟然公然在皇宫里打起来,你说,你们就不感到脸红吗?”

瞪着先后进来的两人,东方太后气不打一处来,坐在锦椅上,重重的一拍手边的精致的雕花茶几,头上精美的流苏急剧的晃动:“哀家都替你们臊的慌!是不是哀家不来,那些宫人就只能替你们收尸啊!”

说起来,太后之所以来的这么及时,还真的要多亏了莫公公,他一见势头不对,忙差了小太监过去仁寿宫报信,好让太后赶过来救场。

太后真是搞不懂这两个人,上一次打架是因为若雪,这一次呢,总不会还是为若雪吧?

这理由连太后自己都说服不了,周羿不是早对若雪死了心吗?而若雪嫁卫离都大半年了,周羿真要找卫离的碴,也不会等到现在。

想到这两人以前就水火不相溶,好不容易冰释前嫌,至周羿立后立妃的时候,他们大有一笑泯恩仇的架式,不料平地起风云,不知为何又起事端,东方太后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周羿坐到御案后,面对太后的怒火,他沉着俊脸一言不发,卫离和天纯子联手欺骗他的事,他并未对太后说起。这是他个人的事,且又沾上了若雪,他下意识的不想让太后知道,以免横生枝节。

为此,他还特意嘱咐过羽修和莫公公不得泄露此事。

卫离倒不怕太后知道实情,说不定太后知道后反而会感谢他,因为太后虽然喜欢若雪,但却并不希望周羿娶她,这点卫离心中有数。

于是,面对太后的询问和怒火,卫离没有粉饰太平,也未像周羿一样,打算一直隐瞒下去,有些事,坦诚的说出来反而更好,更容易获得对方谅解与信任。

他对太后施了一礼,并亲手替太后斟了一杯宫人沏的酽酽的热茶,然后毫不拖泥带水,坦坦荡荡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源源本本告诉了太后。

且还认用非常诚挚的态度认了个错,承认自己当初思虑不周,所用的方法也太简单粗暴了,没有考虑过皇上的感受等等。

太后听的目瞪口呆,饶是她见过不少大场面,此刻也哑口无言了片刻,尔后才慢吞吞地指着卫离道:“……你,你也真是太胆大狂妄了?连皇上你都敢骗,还伙着天纯子那个牛鼻了?”

随后她又质问周羿:“皇帝,卫离说的可是真的?”

周羿本想阻止卫离说出实情,但他知道卫离素来心思慎密,他这样做肯定有他的道理,所以他收回了伸到半途的手。而且他也想听听卫离究竟是如何说的,有没有添油加醋或者偏向他自己一方的说辞。

他一字不漏的听着,就等机会抓卫离的错处,可谁知卫离那个狡猾成性的家伙仿佛知道他的意图,居然没有半点文过饰非,只用自责的口气主动认错,表现的无懈可击。

卫离你这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王八犊子,真是信了你的邪,老子难道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周羿心里怒意横生,不停的咒骂着卫离不得好死,脸上却半分怒气不显,只淡漠地对太后道:“和共犯天纯子招供的差不多。”

天纯子本来就是比较纯善的人,帮着卫离撒谎已深觉良心不安,待到周羿让他和羽修对质时,他狡辩都没有狡辩一句,就痛痛快快地承认了。然后像竹筒倒豆子一般,毫无保留的将事情禀于周羿知晓。

原本天纯子肋纣为虐,犯了不可饶恕的欺君之罪,不仅国师之位不保,小命都要差点完玩了。万幸他曾救过周羿一命,周羿念着他的情,只废了他的国师之位,放他归隐山林。

幸而天纯子本人志不在此,不像已死的师兄那样热衷于权势地位,归隐山林反而是他心之所向。

这点也在卫离的算计之中,他当初就想好了——假设事情有穿帮的一天,就凭着天纯子救周羿于危难,并一直在尽力补救残本《洪荒真龙决》所遗留下来的问题,周羿也会网开一面放过天纯子。

不管怎么说,天纯子是无辜的,他不能让他为了自己冒险还丢了性命!至于天纯子其它方面的损失,他会用天纯子最爱的紫金道观来补偿他的……

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咱们言归正传。

却说太后听到周羿也直言不讳的认了,不禁捂着额,念了半天的“荒谬至极”,随后她又义正言辞地指着卫离训斥了半天,说了卫离的诸多不是,以此表明她自个是站在她儿子那一边的。

见卫离被太后训的头都抬不起来,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一般,冷眼旁观的周羿又舒服了那么一点点,心里的恶气似乎又散退了一些。

只是太后只打雷不下雨,漫无边际的训了卫离半天,却也只是端起精贵的金边茶盏补了补流失的口水——由始至终,她好像都忘了定卫离的罪,或唤人来将卫离打入天牢。

周羿又非真的白痴,默不作声的听了半响,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味儿,想了想,他缓缓启唇道:“母后,卫离他弄虚作假,欺君罔上,该当何罪?”

“……罪什么罪?”东方太后满不在乎的一挥手:“这都是些前尘旧事了,何况皇帝你那时只是个世子,卫离又没有未卜先知的本领,他怎么知道你才是真龙天子呢?所谓不知者不罪,皇帝你就大人又大量,不要再与他斤斤计较了。”

她还喜上眉梢,十分高兴地道:“何况一直折磨你的头痛症好了,这不是一件值得普天同庆的事情吗?母后替你高兴还来不及呢,何必自寻烦恼。”

“……”周羿一脸悲愤地拧紧漂亮的眉,被他娘气的肝儿疼!敢情他是抱来的,卫离才是亲生的,这是什么后娘啊!

明明是向着卫离,却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弄的他以为总算有人为自己撑腰了,结果却空欢喜一场。

他也不想想,东方太后一直希望儿子能对若雪死心,她自己未能做到的事,卫离误打误撞帮她做到了。虽说现在弄清楚这其实只是卫离耍的阴谋,但不管怎样,儿子确实放弃了若雪,并依她之言广纳了一大堆美人,与她希望的目标相去不远。

故而她知道了实情也只会装聋做哑,并未真的怨怪卫离。当然,做做样子还是有必要的,不然儿子那边也不好交差。

于是太后火力全开,又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炮轰了卫离半天,直数落到卫离一脸老实的表示自己一定会引以为戒,以后绝不再犯,太后才满意的鸣金收兵。

实际上,太后并非那种小肚鸡肠心胸狭窄之人,她知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卫离纵然算计了儿子,可那也是为了自己的心爱的女人不让别人抢走,而非陷国家民族于不义。

从某些方面说,太后反而比较欣赏这种敢做敢为,为爱百般筹谋的人。因为她懂得,人的一生若能拥有一份真挚而热烈的爱情,并能守护自己心爱的人,那是件多么难能可贵的事啊!

再说了,太后的出发点和周羿不同,也看的比较透彻——卫离是不可多得的忠臣良将,有安邦定国之能,卫家又是朝廷的中流砥柱,只要你不打若雪的主意和伤害他的家人,其它的事情,他其实是极好说话的,简直是万事好商量啦!

这样一个无所不能的万金油,哪里不舒服就可劲的抹哪,倘若真的是哪个做帝王杀了他,那就是不折不扣的二百五了!

所以太后又对周羿说:“皇帝啊,俗话讲,一夜夫妻百日恩,看在皇后的面上,你就饶了卫离吧,按民间的叫法,他还是你的大舅子呢,你也不能做的太绝情了,让皇后寒了心,到时夫妻生隙罅就不好了。”

“……”去他娘的,谁在乎皇后啊,她是哪根葱?而且她只是卫家的旁枝末叶,和卫离的关系,只比八竿子打不着好了那么一点点。

还有,狗屁的大舅子!跟卫离这种阴险奸诈的东西做亲戚,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周羿在心里把卫离骂了个狗血淋头,若涂了朱砂的丹唇却固执的抿紧,即不说原谅卫离,也不定卫离的罪,一双波澜不惊的眸子看不出悲喜。

“皇帝,你再不开尊口,哀家就当你默认了啊?”东方太后打算故技重施——只要周羿不出声反抗,睿智聪明的她一般都是自己拿主意。

“不行!”太了解自家老娘的德性了,周羿从牙齿缝里蹦了仁字出来,忿忿然的目光若利箭一样射向卫离,好像卫离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一般。

卫离却好似没有察觉周羿的憎恨,只立志在一旁做个安静的美男子,微微垂着眸,薄唇边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既优雅又得体的淡笑,恍若一尊精美的玉雕,显得非常的清贵迷人。

周羿看得眼睛疼,恨不得一掌劈碎这尊徒有其表的可恶雕像。

然而太后不满他的不干不脆的表现,几步来到他的身边,凑近他耳边低声地道:“皇帝,你醒醒吧!感情的事要讲究你情我愿,你要冲冠一怒为红颜,当然没问题!可你也要看那个红颜眷不眷顾你呀?”

她加重音量:“你觉得依若雪的禀性,你真把卫离怎么样了,她会回头理你吗?”

太后的话糙理不糙,且一语中的、鞭辟入理,周羿如三九天被泼了一瓢冷水,从头冷到脚,甚至连心都是寒的——若雪的反应,正是他最顾忌的问题!

东方太后斜觑着儿子阴晴不定的脸,心里得意的冷哼:是喽,老娘好心拿皇后来提醒你,结果你装听不懂,那就不要怪老娘找尊大佛来压死你!

只要一想到若雪,周羿的心就痛不可抑,好比有人拿着一把钝刀在他的心尖上一刀一刀的划过,血淋淋的,却又不割下他的心,让他痛不欲生!

百转千回之间,他脑子里也是千思百绪,各种滋味涌入胸臆间,让他难受的喘不过气来!痛彻心扉的感觉加剧——至此,他是真的失去了那个人啊!此生也只能远远的看着她了,却永远也不能拥有她了!

但是,同样是因为想到若雪,又仿佛尘埃落定,他晃悠在半空中的心落回原处,意识和智慧跟着回笼,那种悲恸怆然的痛楚也随之烟消云散。

轻轻呼出一口气,周羿突然有些感谢上苍——至少,他回忆起了他和若雪之间的种种过往,不管是恨还是爱,或是友情,或是怜悯,其中总会穿插着一些美好的画面,可供他在余后乏味的人生当中,尽情地凭吊和缅怀自己那段无疾而终的感情……

只是他不好过,也不想让卫离好过,总不能就这么算了,那也太便宜卫离那厮了!

因此他沉默了一会儿后,非常坚决地对卫离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想要朕对前事既往不咎,那你就必须恪尽职守的做好这个迎亲特使,不然你记不住教训!”

所以若雪总认为周羿看似冷酷无情的外表下,有着软乎的一面,只要摸准他的软肋,偶尔也能很好的拿捏他。

想他先前听了羽修的话,气的要死,心也痛也要死!恨不得手刃卫离以雪前耻,可此时听了太后一番夹枪带棒的劝,他虽然依旧很生气,心也还痛的无以复加,可他竟然打算原谅卫离了……

不过前提是卫离要按他的做法行事,他才能接受,不然他也是不会轻易宽恕的,想他也是有原则的帝王,怎么能随随便便就的妥协。

卫离闻言,不由晒然一笑:“皇上有令,臣安敢不从,慢说做好这个迎亲特使,便是让臣打下北洛国送给皇上,那也非什么难事。”

周羿垂着眼帘,面无表情的缄默不语——他是个倔犟的孩子,一时三刻,他满肚子的气还未消的那么快,总要给点时间他消化消化。

卫离风度绝佳的笑了笑,抬起一双寒星似的美目,对周羿郑重的拱了拱手:“皇上,臣愿意做这个迎亲特使,并竭尽所能的迎回两位北洛公主,一方面是尽自己的职责,另一方面也是想替我师兄将功赎罪!希望皇上不要怪罪我师兄擅离职守。他日夜侍郎归来,还望皇上能不计前嫌的重用他。”

提到夜澈,周羿脸色稍霁,目中不加掩饰的流露出赞赏之色:“夜澈风采胜人,能力出类拔萃,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只要他愿意为国尽力,朕必定不会为难他!”

朝廷正需要夜澈这样的栋梁之材,周羿这种懒皇帝,一心只期望有能干的臣子来替他分忧解难,自然不想夜澈还未有所作为便归隐山林。

他们一个肯尝试着原谅,一个又愿意配合着服从,东方太后大感欣慰:“看看,这不就对了,退一步海阔天空,何必把自己逼入死胡同呢,那样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罢了!”

※※※※※※

卫离回家有点晚,若雪一边等他,一边在灯下用絮好的棉缝手套和护膝,紫露和红玉在一旁做陪。

天气渐渐的转冷了,风三娘怕冷,掺了棉的软厚护膝正好可以护住她的双腿,若雪每年都会给她做几双新的。至于棉手套,人人都可以用,若雪做的美观又实用,深受大家的喜爱。

见卫离回来,主仆三人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上去。

“怎么样?”若雪皱着眉问。

卫离见她散着发,乌亮的发丝光滑如瀑,笼了她半个身子,忙先握了握她的纤纤玉手,示意她安心,然后解下月白色镶银边的锦缎披风扔给红玉,之后才拥着她的肩往内室走去。

紫露和红玉手脚轻悄的收拾好杂物,端着烛台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少庄主癖好多多,在外明明有惧内之名,回到家却固执的像个孩子,举凡吃饭、沐浴更衣、以及红袖添香的事情,他几乎都要少夫人亲自侍候,她们还是不要在一旁碍眼好了。

俱是力所能及的小事,卫离不用人侍候自己都能做好,可他就喜欢若雪围着他团团转,有她在身边,暗香盈袖,连心情都如同徜徉在云端般惬意快活。

若雪大女子主义的意识并不强,这里是女子以夫为天的古代,卫离为她付出了那么多,她为他做做这些小事,能换来他的愉悦和清朗的笑声,又有何防。

洗澡的时候,听说若雪已独自洗过了,连一头长长青丝都晾干了,卫离深以为憾,他还以为可以洗个香艳的鸳鸯浴的呢。

美梦破碎,他心有不甘,回到罗帐低垂的床榻上,就要找补。

若雪由着他腻歪痴缠,抚着他的脸关心地问道:“这么晚才回来,别是在皇宫里遇到什么事了吧?”

尽管卫离从皇宫出来之前整理过仪容,但衣服上还是残留了一些灰尘和几处划痕,若雪收拾他的衣物的时候,眼尖的发现了,这才有此一问。

“哪有什么事啊。”卫离从她胸前抬起头,气息微急的吻着她莹白如玉的桃花面,低声道:“就是想推掉北洛国之行,可皇上拿师兄相挟,我推诿不掉。”

若雪并不知道周羿和卫离之间的纠纠葛葛,与情敌之间的事,卫离一般都是三缄其口,他只要若雪关心他就好,无须把注意力放在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至于周羿会不会把真相告诉若雪,卫离并不担心,木已成舟的事,周羿说再多又何妨?反正若雪是不会投入他的怀抱的。因为整件事情都是周羿在单相思,若雪对他并无男女之情。

说白了,若雪并不爱周羿,周羿感情对她来说是负担,周羿忘不忘掉她,她并不在意。

听卫离说的轻描淡写,若雪却浅浅的眯了眯眼,不过她并不追问,只柔声道:“圣意不可违,何况又关系到师兄,你也不必推了,去就去吧,左不过三两个月的事,眼一眨就过去了。”

“你眨几眼我看看,看是不是几个月过去了,那我也就不必去北洛了。”卫离觉得她说的太轻巧了,他们都要分开了,她不但不难过,反劝他去?她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赶他走?

若雪无语极了,她不过是打个比方安慰他一下么,他还当真了。

卫离报复性的在她唇上咬了一口,幽幽地看着她:“我看你是巴不得我不在家,指不定你会怎么偷着乐呢。”

“怎么乐?”若雪白了他一眼,抚着自己的红唇凉凉地道:“你不在家,我大不了穿一身招摇的红衣,站在墙头当一枝安静的红杏呗。”

哎呀呀!这话可算捅了马蜂窝,卫离气急反笑:“你想当红杏,下辈子吧,有我在的一天,你都给我死了这份心!”

若雪逗他上瘾了,忍着笑道:“不然怎么办咧,都说只闻新人笑,哪听旧人哭,你都要去迎娶小老婆了,我不为自己谋划谋划,若哪天被你抛弃了,我都没地哭去。”

这样说也就罢了,她还捏着鼻子,将莫公公恭喜卫离的话原封不动的学给卫离听,说那个梦姬公主如何如何的美貌;嫁妆如何如何的丰厚;品性又是多么的贤淑温良,居然心甘情愿的以公主之尊,屈尊降贵的给人做妾室。

她唱作俱佳,学莫公公翘起兰花指也学的维妙维肖。卫离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她,那双斜飞入鬓有墨眉都要竖起来的,灿若明珠的黑眸里渐渐泛上一丝狡黠与戏谑。

他忽然伏在她身上胡乱嗅了嗅,故作不解地问:“好酸啦,哪来的这么大一股醋味?莫是哪里打翻了醋坛子吧?”

“哼,想得美,我会吃醋?”若雪伸手去捂他清亮逼人的双眸,嗤笑道:“你若无情我便休,海誓山盟终不留!就你会找新人,我不会呀。”

这下换卫离打翻几坛陈醋了:“谁无情了?依我看,全世界最无情的就是你,我对你挖心掏肺的好,你什么时候也能像我这么待你一分?哪来的新人?”

他冷哼一声:“那个梦姬公主吗?就算她美若天仙又怎样,我心里眼里只有你,哪还有眼睛看她!你等着瞧吧,不等见到她的人,我便会让她改嫁别人。”

卫离素来爱对若雪甜言蜜语,说起情话更是信手拈来,每每都能让若雪感觉自己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女人,卫离离了她就不能活了似的。

这很大程度的满足了若雪身为女子的虚荣心,让她时刻有种自己被重视的感觉。于是投挑报李的主动亲了他两下,以资奖励。

卫离被她亲的热血沸腾,早就心猿意马了,忍不住喘了喘,低声央求:“若雪,要不你乔装改扮,偷偷跟着我一起去吧?三个月实在太难熬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个月我都要白头了。”

若雪也很无奈:“你明知道这不可能。”

卫离不语了,晶亮的眸光都失去了光彩——他当然知道自己是痴心妄想了,周羿就是因为气不顺想报复他,假使若雪跟他一起去,那他们还是在一起,怎么能达到分开他们的目的呢。

他不禁也恼了起来,在心里把周羿骂了百八死遍,早知这家伙这么难缠,当初就该趁机灭了他,省得后患无穷……

幻想破灭,他便缠着若雪求欢,理由正当的让人无法反驳:“这一去北洛,有三月不知肉味,现在不饱餐一顿,我怕自己会饿死途中。”

他趁若雪不备,不着痕迹的含了一枚药丸入口,然后在亲吻若雪的时候喂哺到她的口中。

“……这是什么?”若雪刚要张嘴吐出来,卫离却用舌尖抵着,那小小的药丸很快便在口中溶化,若雪想吐也吐不出来了。

她支支吾吾的想要反抗,卫离却发了疯一般的亲吻她,一又大掌更是在她身上上下其手,无所不用其极,弄得她气喘吁吁,浑身软绵若水。

只一会儿,她就知道卫离给她吃的是什么了,因为她浑身都不对劲,那感觉十分熟悉,与在白云苍狗中了“醉花女儿妖”的情形何其相似……

趁着卫离放开她的唇去亲吻别处,也趁着最后还保有一丝理智,她不甘心的问道:“你给我吃的醉花女儿妖?”并且还是升级版的——都炼制成药丸了!

“嗯。”卫离心不在焉回了一声嗯,立刻又全身心的投入到翻云覆雨的大业中。

“卫离你愈来愈不像话了,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嘴里这样抱怨,可若雪身体的反应却比她的嘴诚实,*来势凶猛,如潮水般席卷了她的神智与清明,一切都是那么的身不由已,只能凭着本能去摸索,去得到自己渴望的所有!

两人尽情欢好,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亦或许是离别在即,卫离今日特别的兴奋,动作十分淫色,简直不堪入目到了极点。

若雪中了醉花女儿妖,身体的渴求到了最顶点,只能睁着一双春水盈盈的迷离美眸,眼巴巴的望着卫离,带着企求的意味,希望他能快点填满她所有的空虚。

任谁看到她这副媚眼如丝,望穿秋水的模样,都会血脉贲张,意乱情迷!卫离如何把持得住,自是放开手段狠狠弄她,一时恨不得两人化成一团,永不分离才好。

穿过暗影幢幢的长廊,从内室里不时传出*的低喊声和娇啼声,让听见的人无不脸红心跳,想入非非。

有一道高大伟岸的身影贴柱而立,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此人一身玄衣,整个人几乎与浓浓的夜色融为一体。

今儿在离骚居守夜的是卫雷和卫朗,有人无声无息的潜入离骚居,他们竟然未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如若不是卫风从藏身之处探出头来,他们还一无所知。

得知这一事实,两人吓出了一声冷汗——这要来的是个杀手,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啦!

他们刚要出声示警,卫风却及时的朝他们轻晃手指,两人不解其意,却还是噤声不语,然后全神贯注的紧盯那人的一举一动,以防不测。

谁知那人怪异的很,只隐匿在朱红的柱子后面,慵懒的倚柱而立,不动,亦不语,恍若石化。

卫雷和卫朗皆拧紧了眉头,只觉此人的行径令人匪夷所思,是敌是友都让人分不清,但那人一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他们也就没有贸贸然的出声。

不过时间过的越久,想到少庄主和少夫人此刻在做的事,几个年轻的侍卫无不羞的无地自容——敢情这家伙是来听自家主子的壁角的,真是有够不要脸的!

年轻人火气大,难免磨拳擦掌的想将此人拿下,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敢跑来卫家撒野,奈何卫风却始终不下命令,弄得他们一筹划莫展,纵使有心也无力。

卫风其实也在捂脸叹息,从他这角度,以他精锐的眼神,正好能看清那人的身形,这也罢了,关健是——那人的脸上戴着一块黄金面具,由于他隐在暗影里,且微垂着头,所以未被人发现,可独独被他瞄到了……

真是天要亡我,明天不会被人拖去午门斩首吧?卫风深觉自己小命不保——因为知道秘密最多的人,往往死的最快!

他好想说:皇上,求求你不要吓小人好不好?小人什么都木有看见,小人从去年起就得了夜盲症……

的确,倚柱而立的人正是周羿!

自卫离走后,他在宫中坐立难安,竟有一种要去当着若雪的面揭穿卫离真面目的冲动!他想告诉若雪,当初他放弃她,不是迫不得已,也非他心甘情愿,而是中了卫离的圈套。

他有很多话想要对若雪倾诉,倾诉自己被卫离坑了的冤屈,自己的痛苦!

想法愈来愈强烈,他控制不住,也不想压制,双腿就像有自己的意识似的,换好夜行衣便直奔卫府而来,而且他还戴上了他好久不戴的赤金面具。

可这会儿在离骚居的廊外站了许久,屋内传出隐隐约约的声音却让他自动止步,直至此时此刻,被冷风一吹,他才觉得自己的作法是多么的不合时宜——自己究竟想干什么?

来这里能挽回什么吗?何况他有什么资格去力挽狂澜?从头至尾,若雪都清楚明白的告诉过他,她喜欢的人是卫离!

耳中又传来一阵似有若无的女子轻吟和男子的低吼声,周羿心悸如擂鼓,只觉头疼欲裂。

脚跟一旋,他竟落荒而逃!

※※※※※※

不喜欢别离,却终要别离,虽然离别的日子很短暂,对相爱的人来说依旧很痛苦。

“若雪,我走后你乖乖听话,哪里也不要去,想要什么,我回来给你买。”

去北洛国迎亲的车队,和迎亲的特使团已整装待发,卫离却还拉着若雪的手在细细叮咛,交待的话比老太太的裹脚布还长。好在若雪体谅他的不易,也叮嘱他要注意身体,多加保重。

风三娘都要看不下去了,过来拉了若雪就走:“男子汉大丈夫,这般婆婆妈妈做什么?我们娘俩在家好着呢,何况还有卫焰在家,你只管安心的完成皇上交待的任务,早去早回。”

卫焰也道:“大哥,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快去快回。”

再不走要误了时辰,卫离再不舍也只得与若雪挥泪而别……

总算送走了卫离,一家人连着来送行的亲友团,乘车的乘车,坐轿的坐轿,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

若雪和风三娘的马车行至半途,车夫平稳的把车停了下来,卫焰策马到车边:“娘,若雪,前面是陶婕妤和纳尔美人的车舆,她们今日奉旨出宫上香,此刻正要回宫。无意中瞧见我们的车辆,那个纳尔美人自称与若雪交好,又说皇后娘娘正念叨若雪,她们便想请若雪入宫一叙。”

婕妤和美人的品级并不大,但她们是皇上的女人,多少总要给点面子的,何况还稍带上卫静芙。若雪略微沉吟,又问过风三娘的意见,便点头应允了。

陶惜梦被封婕妤后,赐居晚照殿,纳尔美人与她同住晚照殿,只不过一个入住正殿,一个住进了偏殿。

陶惜梦早已认出了若雪,一方面是因为若雪的容貌对女人来说,极具威胁和侵略性,令人过目不忘;另一方面却是因为妹妹无意中提过,她与若雪长的有一两份相似。

还有一个原因,却是因为丹楹,以及丹楹常年抱着的那柄人把高的古拙阔剑。

有这几样特征,她想忘记若雪也忘记不了。

虽然当时若雪和丹楹是以男儿装扮出现在她们的面前,但只要有心,还是能分辩出来的。何况彼时若雪是出现在周羿的房中,皇上那么冷漠无情的人,却对若雪极为看重的样子,陶惜梦当然会记得牢牢的!

原本她与若雪是没有什么交集的,但上次菊花宴上,纳尔美人神奇的与若雪搭上了话!

若雪身份特殊,兼之是太后面前的红人,尽管陶惜梦对她是各种羡慕妒忌恨,甚至不屑别人巴结若雪的行为,然而私心里,她也希望能和若雪拉上关系。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人在后宫同样身不由己!如果你想在后宫众多美女中脱颖而出,并占上一席之位,除了自身的美貌,没有一些必要的手段,那是万万行不通的。

美貌,陶惜梦自认不缺,缺的只是吸引皇上注意的方法!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陶惜梦仔细观察,日夜苦思瞑想,终于想到了一个引起皇上注意的法子。

只不过她一直找不到契机,万幸用不了多久,那个只知道像猪一样吃吃吃的纳尔美人便可以利用了。

所以若雪前脚刚踏入晚照殿,后脚一身明黄龙袍的周羿就悄无声息的来到了。

“皇上?”周羿怎么会来这里?若雪错愕不已!

据她所知,周羿平常甚少踏足嫔妃的地盘,便是皇后和四妃那里也去的极少,就不要说这些品级不高的后妃这里了。

为了避嫌,若雪便不进入殿中了,只在晚照殿外的园子站定,琢磨着是去皇后那里转转,还是去东方飞鸾那里看看,或者直接出宫。

晚照殿的风景甚美,满园芳草萋萋,苍竹老树,在寒冷的冬雪来临之前,极力挽留着枝头的残绿。

若雪垂在腮边的几缕青丝被风悉数吹起,身边虽有大树遮掩,奈何她身轻如燕,长裙广袖被风吹往一个方向,大有不胜风力之态。

周羿站在陶惜梦和纳尔美人之间,默默的凝望着她半晌,淡淡地道:“外面风大,你还是和她们进殿叙话吧。”

“是啊,瑞国夫人别发呆了,外面多冷啊。”陶惜梦衣饰华丽,妆容精美,脸上笑靥如花,小鸟依人般的依在周羿身边——她本来就生得美,稍加打扮,更让人惊为天人。

此刻她微歪着头,一派天真可爱的望着若雪,显得心无城府,楚楚动人。配上身材高大俊美的周羿,真真如一对壁人一般。

黑塔一般的纳尔美人站在两个俊男美女的旁边,被比的惨不忍睹惨绝人寰。不过纳尔美人丝毫不觉得陶惜梦美,她只是望着周羿妖孽一样的容貌痴痴的流口水。

听到陶惜梦娇滴滴的声音,她才如梦初醒,摇摇摆摆的就过来拉若雪:“瑞国夫人,我那里有不少好吃的,你这么瘦,真该补补了,不然就不美丽了,男人会不喜欢的。”

“……”若雪狂汗,她真的不瘦好不好,只是够不着纳尔美人那番邦的美人标准而已。

她抬起手,把被风吹散的几缕秀发掩至耳后,双唇微扬,不着痕迹的避开纳尔美人,对射在自己身上的灼热目光浑然不觉,状似不在意地道:“谢谢皇上和两位娘娘的好意,虽说盛情难却,但臣妾还想去看望皇后娘娘,便不叨扰了。”

说罢,她唇边的笑意渐渐敛去。

可她秋波流转,五官明艳动人,即使不笑也是妩媚至极,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高贵典雅的美丽,就连春花也会失尽颜色。而陶惜梦自认美貌不凡,却在这份无与伦比的丽色下相形见绌。

陶惜梦愈看愈妒忌,恼恨的脸色都黑了下来了,美眸中也阴沉沉的。

周羿依旧不眨眼的望着若雪,只是那双格外漆黑的眸子此刻却有暗芒在闪烁:“看来你是不想看到朕,那朕离开,让她们陪你说说话吧。至于皇后那里,你晚些去也没关系。”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饶是想见的人是见到了,可晚照殿实在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周羿打算先行离开,然后另寻他法。

皇上要离开,陶惜梦心里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她想方设法的邀请若雪来这里,可不正是赌皇上会来吗!

到时她便可以施展浑身的解数迷住皇上,不怕皇上不宠幸她。

后宫嫔妃为了争宠,使出的手段千奇百怪,方法亦是层出不穷,陶惜梦被逼的另辟蹊径,本以为可以出奇制胜,一击即中!谁知事与愿违,若雪不按她的编好的剧本来,导致皇上要提前离开。

皇上一走,她纵然有再多的戏也唱不成了。得想个什么法子留住皇上呢?陶惜梦眼珠乱转,着急的想着法子。

周羿都开了金口,若雪也不再坚持,她和这些后宫的女人都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便是皇后她也不多亲近,来晚照殿也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恭送皇上!”周羿负起双手,缓缓往晚照殿外面行去,太监和宫女毕恭毕敬恭送。

陶惜梦满心不甘,急中生智,伴装身子一歪,其实是用尽全身的力量重重的向纳尔美人撞去!

“啊——”纳尔美人发了一声响彻云霄的尖叫,她肥虽肥,胖虽胖,却是个不中用的虚胖子,在陶惜梦不要命的狠撞之下,她身形不稳,巨大的身躯往若雪身上倒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宫人们皆惊呆了!

事发突然,令人猝不及防,可若雪毕竟练过武,想要避开纳尔美人也不是多难,只不过她若闪开,地上的青石方砖多硬啦!纳尔美人毋庸置疑会摔的头破血流,甚至会丢掉小命!

若雪只犹豫了那么一瞬,便果断地伸手去接住纳尔美人壮硕丰腴的娇躯……

“噗!”

只不过,她似乎低估了纳尔美人的重量,这简直是一颗重磅炸弹啊!她的手臂、她的老腰,还有被纳尔美人大面积碰撞的地方,都隐隐作疼,她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想稳住身子,可脚下还是“蹬蹬蹬”的往后退去!

再这最紧要的关头,那个陶惜梦又惊慌失措的扑了过来,嘴里还喊着“快来人啦,快来救人啦!”

若雪都要给这女人跪了,没看到她都快被纳尔美人压垮了吗,她是想干嘛?!

就在这千均一发之际,她感觉身上骤然一轻,压着她的纳尔美人突然飞上了半空,她微微一怔,紧接着又听到陶惜梦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皇上——”

------题外话------

亲耐的朋友们,大家最近都还好吧!轩娘携着大结局回来了,俺已经很尽力的浓缩了,可却无法一下子传上来,只好分上下部传……抱抱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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