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惩罚照旧,受完罚后,便去淡宁峰寻本君。”周将延吩咐了一句后,指尖划过储物袋,然后手里出现了一株白色的药材。
在场的三人都一眼认出,那玩意是九阶极品药材寒阳参!
“这这这!阁下!这寒阳参是……”
苏玄令小心翼翼的问道。
“补偿。”周将延将寒阳参放到聂长情的手中,说道,“此事是本君之过不错,补偿不可少。”
聂长情手抖着抬眼和周将延对视,她咽了咽口水,神色满是惊喜和一些迟疑。
“怎么,可是不够?”周将延见聂长情没什么表示,提醒她道。
聂长情反应过来连忙道谢:“长情谢过阁下!”
“嗯。”
周将延应声,平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点了点头后他就飞身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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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是日落时分,西下的太阳把淡宁峰上枯树的影子拉得很长。
尤忆年受完了罚,他正一瘸一拐的走向周将延所在的大殿。那里是淡宁峰唯一亮起的地方。
几支烛火撑起的光芒亮了小半个大殿,尤忆年在这隐约暧昧的烛光下,找到了周将延所在。
“师尊!”
他见到周将延时,周将延正正躺在软榻上小憩。听到尤忆年的呼唤,周将延也不为所动。
尤忆年颤颤巍巍的跪倒在地,他对着周将延再叫了一声:“师尊。”
但周将延却仍然对他的呼喊置之不理,他的呼吸平缓绵长,让胸口的起伏都是那么的好看。
就这样,沉默持续了几分钟,周将延才懒洋洋的撩开了眼。
他的声音有刚睡醒时的沙哑,称得上是华丽的声线,现在被那种懒懒的感觉拉低,带着些许颗粒感的声音更为勾人。
“回来了啊……”
他漆黑的眼珠一瞥,目光落在尤忆年的身上。
“下次把血腥味洗了再来见本君,”他慵懒的躺在软塌上,好像一点改变的意思都没有,“被打了,疼么?”
尤忆年低着头,听到周将延的发问,他心里一抽抽,带着些鼻腔的少年干净的声音好像在撒娇。
“师尊,我疼……”
对于尤忆年撒娇无师自通的事情暂且不论,就说这种鼻音带着些委屈意味的示弱,谁能把持得住!
弹幕一大片的苦茶子乱飞,血溅当场的。
就在几乎全部观众都觉得周将延得兽性大发的时候,周将延却没有。
只见他表情平静的像是雕刻上去的,半分没变,就连呼吸都依旧绵缓悠长。
“知道疼就好。”
周将延嘴里飘出的字句刻薄,他在软榻上微微侧过身,侧卧在其上居高临下的直视尤忆年的双眼。
因为跪的时间较长,尤忆年也还没有处理好伤口就跑过来见周将延了,所以现在他的伤口微微撕裂,开始向外渗血。
殷红的血液染上纯白的衣服,格外醒目。
周将延却视若无睹,他薄唇微启,不慎在意道:“说么,你去偷了聂长情的什么东西?”
尤忆年抿起唇,他沉默了一会,然后低声嚅嗫道:“是一张符……”
周将延目视着他,若有所思般的点点头。他身上的红衣松散,衣襟下坠,甚至露出了一小片胸膛。
真是……没有一点为人师表的自觉!
屏幕前不少观众都红了脸。
这个周将延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有多勾人吗!
也许周将延真的不知道。不过又也许,是他知道,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呵呵。”听到尤忆年的回答,周将延不禁笑了。他的笑很冷,冻得尤忆年心里隐隐作痛,“你是不是不太清楚现在的情况,本君的好弟子。”
尤忆年的眼里疑惑,他呆呆的看着周将延,不清楚心里在想什么。
尤忆年的脸上写满了“纯良、无害”,但是周将延丝毫没有嘴软,他挑腰坐起,然后后背半靠着倚在座椅的把手上。
“普天之下多的是天才,世间最不缺的也是天才,和他们比起来,你一个二阶修士实在算不上什么。”
孤芳自赏、无病呻吟的碌碌无为之辈,自以为是千里马只缺伯乐,但到头来好像啥也不是。
最后只沉浸在自己捏造想象的世界中,不存在的掌声和感叹里,怀着悔恨无疾而终。
尤忆年以为周将延是他的伯乐,在聂长情手里要下他,是因为他是看到了他的天赋,要收他为徒传承衣钵。
但好像……不是这样。
周将延可能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慧眼识珠。又或者,他看出来了,但是不屑一顾。
究竟是哪种,尤忆年不想去深究,他在这一刻意识到,自己对周将延而言,其实好像并没那么重要。
尤忆年知道周将延在提醒他的身份,但是,在他意识到这一刻,眼泪还是忍不住夺眶而出。
他连忙低下头,不想让周将延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弟,弟子清楚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尤忆年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心酸。
在这一刻,他好想高声大喊!把这十年所憋住的,压抑的,天才的傲气给吼出来!
但是他不能,因为只要他做了,那么这十年来的努力,全部都会付诸东流。
“呵呵……”
尤忆年听到周将延又笑了,他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嘲笑,但是现在他是一只缩头乌龟,逃避现实的懦夫,他不敢去看。
“清楚……就好。”周将延就那么坐在那里,尽管姿势再随意,他和尤忆年之间也像是隔了一道深渊,“听好了尤忆年,万千法则中,有一道法则名为因果。”
那道深渊就像是一道巨大的刀痕,一刀斩断了两人之间的缘分。
“因果,有因便有果。如今本君收你为徒是因,果是什么你可知道?”
周将延只听到了低声的啜泣,所以他自己回答了自己的问题:“果是万千因果线聚成的点。”
“你应该清楚自己所牵扯的因果,”周将延嘴角挂着淡笑,眼神落在尤忆年的头顶上,又好像穿过了他,看到了无数交织不清的因果,“很庞大,是吧?”
“所以你猜猜,本君为何要与你结缘?”
尤忆年的哭意更加深,就像是磅礴的巨浪拍拍打在心上。他的眼泪滴落在破烂的木地板上,积成了深色的一小滩。
“听好,本君知晓,收你为徒时你骑虎难下,只能答应本君。而这可能并非你所愿。”
“现如今,本君要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你自己也有所考量。”
周将延姿态随意的坐着,俯视着身下跪着的人,他就像是万山之巅,雪莲上独坐弹琴的仙人。
“本君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尤忆年。”
尤忆年的身体顿了顿,他眼前好像浮现了周将延的脸。他不食人间烟火的姿态清冷,像是昼衔朝露,夜吻霜花的圣人。
尤忆年深吸了一口气,周将延可以明显的看到他背部拱起了一点,就像是要站起来一样。
尤忆年的手握成了拳头,支撑着地板,身体抬起来了一点,周将延可以看到他半张脸。
就在屏幕前的龙国观众们紧张的要把屏幕捏碎,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尤忆年站起来的时候,尤忆年却长出了一口气。
那口浊气被缓缓吐出,他已经下定了决心,的身子也慢慢放松下来。
“弟子尤忆年……拜见师尊。”
尤忆年又跪了下去,额头正准对着地面,双手握拳支撑。他恭恭敬敬的跪了周将延一礼。
烛光摇曳,此时夜幕降临,烛光在黑夜中更加明显。蜡顺着蜡烛的柱身缓缓流下,烛火摇曳得更加明亮。
淡宁峰的设施称得上破败,漏风的木板之间露出来点点烛光。
夜风凛凛的吹着,烛光更是明明灭灭。
在破陋的小木屋内,宽敞的大殿里,烛光的照耀下,一个信念破碎的信徒,正接受着新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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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懂了?”周将延的声音清淡,他终于坐直了身子,在木椅上换了一个姿势。
他说话的语气一直都很平淡,即使是疑问句,也没什么语气的起伏,这也显得他的疑问更像是陈述,不容置疑的陈述。
尤忆年没有回话,但他跪着也没有动。
“抬起头,尤忆年,”周将延手指敲击着木椅的手柄,他看着尤忆年,语气像是命令,“看着本君。”
尤忆年抬起头,他看到周将延一袭红衣坐在木椅上,像是一位君临天下的王、统治一切的主宰。
泪水挂在尤忆年长长的睫毛上,显得他那么脆弱。哭得发红的眼角和鼻尖,被烛光照亮,他一吸一顿的哭泣也暴露在了烛光下。
又在他面前丢脸了……
尤忆年想。
周将延端详着尤忆年的脸,心里啧啧两声,嘴角勾起弧度。他正正的仰躺在椅子上,在尤忆年的角度看,周将延看他如同蔑视。
但是他这样也好好看啊……
尤忆年想低头,但是被生生克制住了。
“猜啊。”
周将延的声音又从上空传来。
尤忆年感觉自己像是被戏弄的蝈蝈,被关在笼子里,目光所及只有一片黑暗,和那个带他进这个笼子里的“主人”。
“因为师尊认为我有用,师尊要利用我达到师尊想要达成的目标。师尊要用我身上的因果,做到想做的事。”
“嗯唔……你是谁。”
“我叫尤忆年。是十年前满门被灭的尤家,剩下来唯一的血脉。现在是师尊的弟子。”
“你要做什么。”
“我要帮助师尊,达到师尊的目的。”
尤忆年顿了顿,看着周将延的眼睛。尽管它半阖着,但是眼中毫不隐藏的幽邃中的冷厉和麻木不仁,让尤忆年心中发寒。
“呵,”周将延突然嗤笑了一声,他依旧俯视着尤忆年,说道,“清楚的倒是挺快。”
他肯定了他所有的猜测,把那小小的一簇奄奄一息的火光踩灭。
“继续。”
又是那种命令式的口吻。
就像是用着热草撩拨起蛐蛐的斗性,然后不停的去驱赶着它对着另一只蛐蛐攻击。
而那另一只蛐蛐……也是他!也是尤忆年!
在周将延的威压下,他挥拳打向了另一个自己。
尤忆年听着周将延的话,张开口想说些什么,但是又愣住了。他眼神疑惑的看着周将延,欲言又止。
周将延眼神微凝,他和尤忆年对视:“继续啊,你要做什么。”
尤忆年张了张口,疑惑的重复说道:“帮助师尊……”
周将延看他这样,心里犯嘀咕,他也没有生活不能自理啊。该不会这小子自己钻牛角尖里去了吧?
心中虽想,但他面上毫无动容,戏谑模样的提醒道:“你平时该做什么。”
尤忆年愣了一愣,好像想到了什么,但又抓不住。
周将延内心叹了一口气,他语气缓了几分,又好像是换了一种方式的讥讽:“你是本君的弟子,你也是一名修士,是尤家遗留的唯一血脉。有本君,你就没有前途,没有家族的仇恨。”
“真厉害啊,本君的弟子……”
尤忆年清醒了一点,他张了张口,有些惊讶的看着木椅上的周将延。心里有一些疑惑,但道歉更先一步出了口。
“师尊,弟子错了,请师尊责罚。”
周将延看着再次磕头在地上的尤忆年。心里真心疑惑这小朋友是不是很喜欢地面,怎么次次见他都喜欢把脑袋磕地上呢……
“你有什么错,本君的好弟子。你的错,不都罚过了。”
尤忆年不会傻到连周将延是褒是贬都听不出来,他依旧跪着,一动不动。
“哎……”
直到他听到了一声悠长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