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苏觉得很痛,高温下的滚油腐蚀过皮肉带来的剧痛,脖子上的绳子在缓慢的挤压着所有的空气,她无可奈何的睁着眼,呼吸不到,呼喊不出,疼痛在蔓延,一寸一寸的侵蚀掉她所有的淡然。
“啊!”抑制不住的示弱声音从嘴里蹦出,护士强行的压制着她翻来覆去滚动的身子,似乎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她皮肉下剧烈颤动的血脉。
“止痛剂。”主任一针注射进她的静脉中,却好像药水石沉大海毫无作用,不得已情况下,“再注射。”
渐渐的,也许的太过疲惫,她在数人的压制下恢复安静。
氧气罩下的脸毫无血色的窝在病床上,与之苍白的白色混为一体。
主任摘下口罩,从病房内走出。
施老虽不及莫誉毅苦苦守候三天,但基本上天一亮就跑来医院,整个F国帝都都知道现在的施家氛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死寂。
莫家家主是在事情发生的第二天乘坐专机而来,外界媒体并没有得到任何消息,莫家与施家的强势镇压下,外面似如同往日那般风平浪静。
莫誉毅窝在椅子上,他第一眼看见的便是满目遗憾的主任,他怕他的嘴里说出那个不详的结果,他宁愿自欺欺人的认为这是一场幻觉,她还好好的躺在里面,只要他安静的等下去,她会醒过来。
施老迫切的问道:“情况不好吗?”
“昨天检查的时候我本来想说,但我觉得可以再观察一下,可是——”
“可是什么?”莫老诧异的从椅子上站起来。
“可是今天检查发现她体内的毒素已经被清除了。”
话音一出,莫誉毅几乎是反射性的从凳子跳起来一跃而至他的面前,“她是不是没事了?”
“目前来说已经没事了,不过——”主任再次欲言又止。
“拜托你一次性说完,别大喘气。”施老夫人面色焦灼道。
主任苦笑道:“昨天的检查报告今天一大早我就拿到了,我当初还奇怪为什么她的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为什么异于常人,检查结果出来,她确是怀孕了。”
“……”
话落下的刹那,在场众人几乎连呼吸都骤然停止。
这种情况下检查出怀孕?
主任再道:“我拿到报告的时候我想建议你们终止妊娠,毕竟母体中毒,胎儿必然受到波及,可是目前情况得知,胎儿把余毒吸收了过去,她已经脱险。”
“可是,那孩子呢?”莫夫人紧皱眉头,这样的孩子还能平安出世?
“孩子现在没有发现异常,不过我会建议先观察一段时间,或者你们考虑一下也可以提出终止妊娠。”
“不行。”莫誉毅咬紧牙关,郑重的阻止道。
“老二,我知道你心里想着孩子,但如果以后孩子出世有什么问题,那可是他的一辈子。”莫夫人扯了扯他的衣角,再道:“你要理性的处理。”
“他救了苏苏一条命,我怎么可以让他连来这个世上的机会都没有?”莫誉毅决然的道,红着眼缓慢的走向病房,“如果他有什么不对劲,我也不会放弃他,他和苏苏一样那么努力的想要活下来,我不能因为一个意外就狠心的放弃,我莫誉毅的孩子,头破血流也得顶天立地。”
言罢,众人再次沉默。
淡淡的熏香在屋内浮动,加湿器烟雾缭绕,一道身影站在窗前,窗外的雪花片片洒落。
秦苏睁开眼的时候,模模糊糊的发现不远处的静默身影,她还记得师父曾说的话:流年静好,安之若素。
师父喜欢清静,他不爱繁华吵闹的宫廷,每一年夏至,他会带着自己寻到一个空谷幽兰的地方,看百鸟齐鸣,赏百花齐放,师父会在此时执笔落画,他最爱画的就是傻丫头坐在石头上发呆怀春的样子。
秦苏确实太过没心没肺,她爱画轩辕澈,他严肃时,他沉默时,他不由自主勾唇一笑时,他满目戾气生气时,百种情绪就有百种形态。
而师父却只爱画她,昏昏欲睡时,噘嘴吵闹时,开怀大笑时,心满意足时,专心致志练习厨艺时,她的每一个神态,师父都曾认认真真的画过。
可是这样一个倾尽所有爱着自己的男人,她抛弃了一次,如今又抛弃了第二次。
“醒了?”莫誉毅眼窝深陷,双目满是血丝,脸上一览无遗的憔悴。
秦苏笑了笑,想要抬起手抚摸他的眉眼,她以为在死亡的那一刻,她应该会去忘川河了吧,可是她想要回来,与曾经的不幸来说,现在的她太幸福了,幸福到她舍不得就这么放弃。
眼角湿了,她觉得鼻子好酸,一不注意一颗泪顺着眼脸滑落进发中,微微发烫。
莫誉毅小心翼翼的替她抹去泪痕,握上她无力的手,轻轻的一吻落在她的手背上,“医生说你现在很虚弱,别急着说话,我们再休息一会儿。”
秦苏默然的点头,生怕自己一闭眼眼前就会消失一般紧紧的抓住他的手,其实自己本就无力,握上他的时候,丝毫未曾有半分气力。
莫誉毅依旧能感受到她想要握紧手的意识,任凭她谨慎的攥在小手里。
窗外的雪停了,一辆车缓慢的驶出停车场。
施晔被关在施家的主宅里,整个屋子除了被严控把守外,室内监控更是无死角的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我给三哥送饭来。”施虞站在门外,试图交涉那些油盐不进的保镖。
保镖队长得到吩咐,所有人是不允许单独进去。
这两天的施晔就像是疯狂的狮子,砸光了屋内的所有东西,他口口声声的说着自己的清白,却没有人听他一句解释。
施虞不得已来回的走动着,“我听见声音了,我可以让他安静一点,你们就让我进去看看三哥吧。”
连施大少亲自过来想要进去见一面都只得被婉拒在外,更别谈只是二房的三公子。
施虞无可奈何的只得选择放弃,将饭菜递到保镖面前,“那就麻烦你们送进去了。”
保镖例行公事般打开门,施晔正正的坐在地毯中心,四面散落着一地的残迹。
饭菜刚刚放下,就被他毫无犹豫的砸碎,他想要挤出去,却被数名保镖不留情面的拦着,动弹不得。
保镖冷冷道:“请三少不要为难我们。”
施晔趴在地上,咬牙切齿道:“这一定是他们故意设好的局,不是我做的,我没有下毒。”
施虞站在门外,甚是惋惜的摇摇头。
施晔见到他的身影,匍匐着想要爬上去,“施虞,你去告诉我父亲,我真的没有这么做,我施晔再混账,也不可能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清白的。”施虞有意的上前,却被再次阻拦,他皱了皱眉头,“我就说两句话,不进去。”
保镖依旧未动声色的阻止他的进一步靠近,两人就这么隔着重重守卫交涉着。
施晔一拳头砸在地板上,“我真的没有做,为什么所有人都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三哥,我知道你没有做。”施虞道。
“原来到头只有你才相信我是无辜的。”房门轻轻合上,两人的视线被阻断。
施虞退后一步,略显落寞的走过长廊,只是在无人能注意到的角落处时,他的嘴角亦是不受控制的高高上扬,腹诽道:我当然知道你是无辜的。
铿锵有力的脚步声从楼道处传来,随之而来的是面无表情的施老。
施虞自觉的退到一旁,看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走过,他面上的笑意越发隐忍不住。
施老停在门前,示意所有人都止步。
房门徐徐打开,里面颓废的身影霎时进入眼帘。
施晔看见来人,踉跄着跑过去,“父亲,我没有这么做,您相信我,我真的没有这么做。”
施老没有理会他的话,径直入内,看了一眼屋子里的情况,冷冷道:“我以为给你时间你至少能够做到反省二字,看来我终究是高估了你的心气,施晔,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
“父亲,我真的没有,我真的只是回来道歉的,您是知道我的性子的,我可以狂妄,可是我绝对不会如此草菅人命,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就算再愤怒,也不会傻到众目睽睽之下下毒,父亲,一定是什么地方出错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母亲下毒了?”施老重重的杵了杵手杖,吼道:“我应该早发现你的不对劲,凭你的脾气,会这么轻而易举的软下态度?”
“父亲——”
“这事现在已经不是我能控制的,莫城已经过来了,我会把你交给他,他如何处理,便是他的事,我就当做……从来没有生过你这种无法无天的儿子。”
施晔跌坐在地上,双手掩面,“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我?我真的没有——”
“因为你太过目中无人。”施老吼道:“小二每次过来,你就急于表现自己,物极必反,你太过自傲,你的眼里毫无他人,也是我的错,这些年太过骄纵你,让你忘记了什么叫做谦虚低调。”
“父亲,如果是我做的,我从来不会不承认,我也不算是什么小孩子了,我就算再高傲,也不会这么蠢的下毒。”
施老单手扶额,“那锅汤只有你和你母亲接触过,全程都是你们在盯着,你告诉我,除了你以外难道是你母亲做的?”
“不,不是,母亲没有,她不可能会这么做。”
施老冷漠的转过身,“我会拜托莫城留你一条命,以后你自生自灭吧。”
施晔瘫软在地上,他看着再次紧闭上的房门,空气的稀薄就像是被抽干了氧气,他喘着气如同搁浅的海鱼,无论如何费劲儿的呼吸,都快要窒息而亡。
……
医院内,莫夫人信任不过任何人,亲自炖了补汤拿进病房。
秦苏再次清醒过来,正靠在枕头上听着莫誉毅讲着一个比一个拙劣的笑话。
莫夫人掩嘴一笑,“你就别说了,再说她更不舒服了。”
莫誉毅尴尬的苦笑道:“军队里都爱说这种段子,我以为她也会喜欢。”
“你们那都是含沙射影的黄段子,别说给小苏听,免得胎教不好。”莫夫人打开炖盅,盛上两碗递上前。
秦苏不明白莫夫人话里意思,望了望莫誉毅,还没开口,刚闻到浓烈的药材味便神色一凛,想着掀开被子跳下去。
莫誉毅知晓她掩嘴的意图,拿出垃圾桶道:“想吐?”
秦苏几天没有吃什么东西,只得泛着恶心的干呕,“药味太浓。”
莫夫人急忙将汤盅合上,不安道:“闻不了?”
秦苏不置可否的点头,“很抱歉让你白忙一回了。”她扭头看向莫誉毅,道:“你喝了吧。”
莫誉毅听命般的一口气将整碗汤喝的底朝天,然后吃了两颗口香糖,确信嘴里没有那股味道过后才靠近,“我去给你弄点白粥过来。”
“不想吃。”秦苏抓住他的手,有一种怕他消失的茫然感。
莫誉毅愕然,似乎发觉到了秦苏醒过来后那不知不觉的依赖感。
莫夫人笑道:“你在这里陪着小苏,我去给你们买粥。”
莫誉毅坐回凳子上,拂过她面上的碎发,“怎么了?”
秦苏迟疑了,她低下头,“这样的我是不是有点恼人?”
“为什么这么说?”
秦苏咬了咬唇,道:“我做了一个梦,梦到回到了曾经,我怕再回去。”
“傻丫头。”莫誉毅犹豫了片刻,最终抵不过心底的千丝万缕正在爬动的蜘蛛网,紧紧的将她搂入怀中,“你的过去一定是个噩梦,我能看出你的彷徨不安。”
“是,很可怕的一个梦,会痛,会失望,会害怕,重新过了一遍,我才发现我太傻太笨太绝情。”
莫誉毅察觉到她的颤抖,谨小慎微的安抚着她紧绷的神经,偌大的空间,无声无息的沉寂。
秦苏靠在他心口,听着皮肉下有条不紊跳动的心脏,她闭了闭眼。
一生恰如三月花,
倾我一生一世念,来如飞花散似烟,
醉里不知年华限,当时花前风连翩,
几轮春光如玉颜,
清风不解语,怎知风光恋,
一样花开一千年,独看沧海化桑田,
一笑望穿一千年,笑对繁华尘世间,
轻叹柳老不吹绵,知君到身边,
相逢若初见。
“叩叩叩。”病房的门被人从外轻轻推开。
施老站在外面,甚是有些为难自己该进还是不该进。
秦苏看了看门外的身影,重新靠回床上。
莫誉毅起身,走上前,“外公有话要说?”
施老望了一眼病床上的身影,踌躇着开口:“我有些不敢面对小苏。”
“都是一家人,这事我不能怪您。”莫誉毅将房门打开。
施老缓慢的走过去,数年来他不曾如此为难,如今竟是难以启齿的开口,“这事是我的疏忽,我也没有想到施晔会这么做,幸好小苏逢凶化吉。”
秦苏略显疑惑的看向在一旁沉默的莫誉毅,问道:“外公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已经把施晔交给了莫城,这事他会处理,你就安心的养好身子,这事是我施家愧对你。”
“等一下。”秦苏坐起身,目不转睛的一一打量过在场的两人,慎重的回忆起那一日的点点滴滴。
施晔的眼神太过炙热,那是迫切的希望自己能够喝一口那掺了毒的汤水,可那种眼神绝对不是想毒死自己,他的眼神是热情的,带着希望的,他想看到的是自己心满意足的放下汤碗然后笑着说很好喝,而不是摔下汤碗满口吐血。
宫廷内的尔虞我诈,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她早已习惯为常,她不可能会被如此真诚的眼神欺骗,就算他再恨,也不可能会愚蠢到如此不计后果当众下毒。
“你也是这么怀疑的?”秦苏问向莫誉毅。
莫誉毅的确是这么怀疑的,不过现在冷静下来过后仔细想想,漏洞太多,施晔是一个骄傲到嚣张的男人,可是也不是一个笨到连猪都不如的傻子。
“外公,我知道您是关心我,可是我想请您理性对待,我相信小舅舅与这件事无关,他要杀我或者杀莫誉毅,何须用如此浅而易现的方式?”秦苏道。
施老蹙眉,“小苏的意思我明白,可是那碗汤只有施晔和你外祖母碰过。”
“厨房这种地方本就是人多口杂,每个人不可能做到一丝不苟,或许是有人从中掺了什么,又或者是——”
“咚咚咚。”施祺未等回复便推门而进。
施老回头,瞧见他匆匆而至的身影,问道:“怎么了?”
“父亲,我查出了一件事,我觉得我有必要即刻告诉您。”施祺目光凝重的看了莫誉毅一眼。
施老点头,“什么事?”
“那一天你们走后,我得到通知,我让所有人不许动厨房和餐桌上的每一样东西,随后带去化验,刚刚得到消息,所有送往化验中心的样本里只有小苏喝的那碗汤里有毒,连小二碗里的汤也没有。”
“……”施老诧异,这么说也只有施晔才有机会下毒了?也只有他有动机想杀死秦苏。
“父亲,这事确实是三弟做的。”施祺紧了紧手里的报告。
“不对。”秦苏打乱两人的谈话,看向莫誉毅,目光倏地只剩下惊慌,“我喝的那碗汤是跟他换过的。”
“……”施祺震惊,面色仓皇的打开检验报告,的的确确只有一份样本有显示毒性。
“所以说对方要毒死的人是我?”莫誉毅竟不知不觉的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有人想他死。
“去问问施晔,在他眼皮子底下还有谁动过那锅汤水。”施老面色凝重,看来事情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夜风刺骨,一辆卡宴从医院离开。
施家氛围前所未有的严肃,所有佣人或多或少都感觉到了这微妙的气氛变化,施老似是准备大义灭亲了。
夜晚的宁静掩盖了多余的声音,只有一声声悲戚的叫声徘徊在整个大宅子里,如同前两日那般,男人的叫声中透着数之不尽的委屈惆怅。
施晔声嘶力竭的靠在墙上,月光冰冷的落在他的发梢上,他绝望的望着窗外的雪花飘散,为什么就没有一个人肯相信他是无辜的?
“咚咚咚。”轻咛的声音从窗台方向传来。
施晔闻声望过去,一道身影从阳台上一跃而进,雪花在他肩膀上融化,他随意的拍了拍身上的水珠。
“三哥。”来人轻唤一声。
施晔跌跌撞撞的跑过去,“你是来带我走的?”
施虞笑而不语的将窗帘合上,屋子里的所有监控设备都被他控制着,他确信没有人能发现他悄无声息的出现过。
施晔看不懂他面上的情绪,焦急道:“我不能跟着莫家人离开,他们都是军痞子,怎么可能会放过我?我没有做过,为什么就没有一个人肯相信我?”
“我相信你,三哥。”施虞坐在椅子上,示意他也坐下,倒上一杯水递过去,“喝点水吧,看你那样应该都没有好好的吃东西。”
施晔喜极,拿起水杯不以为意的喝上一口,忙道:“你当时也在场,你也看到了,我根本就没有下毒。”
“当然了,下毒的人是我,怎么可能会是你。”
“我就知道,下毒的人是——”施晔瞠目,水杯从他手里脱落,双腿不受控制的往后趔趄一步。
施虞抬眸,笑意更深,“还真是不好意思让你背了这么大的一个黑锅。”
“施虞,你、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吗?”施虞单手托腮,隐隐的颤动着肩膀,他道:“我恨着莫誉毅,更恨着你,我恨着你们这些所有自以为是的少爷们,我自恃能力比你们强,却因为我爸是二房,我妈是普通人。”
“无论如何,我们从来没有亏待过你,二叔也疼爱你——”
“别给我提那个无能的父亲,一天到晚只知道吃喝玩乐,他如果有点本事,我怎么会眼巴巴的守着你们大房施舍的一点薪水就感恩戴德?”施虞重新倒上一杯水,似是有意的在水里加了什么东西。
施晔下意识的往后退一步,“你想做什么?”
“出了这种事,以施三少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的跟着莫家走?”
施晔怒目,“你觉得你有本事拿我怎么样?”
施虞笑起来时嘴上有两个深深的酒窝,他冷冷道:“我当然清楚三哥的能力,所以我在等。”
施晔不明白他言外之意,看见地上侵湿了一整块地毯的水杯时蓦然一惊。
施虞笑意盎然的站起身,轻轻的晃了晃杯中的液体,“你放心,这个吃下去不会有什么痛苦。”
施晔双腿阵阵发虚,正准备开口叫什么,突然身体失去平衡重重的跌倒在地上,他不敢置信的双手捂住自己的喉咙,声音被卡住,呼吸窒息。
施虞横跨在他身上,抬起他失去反抗能力的头,将水杯递到他嘴边,莞尔道:“自负过人的施三少因错自杀,也算是赎罪了,一路好走。”
施晔紧闭着双唇,不让他撬开自己的嘴。
施虞却是不急,耐心极好的扯开他的下颔,倾斜着水杯,看着他喉咙上下翕动,笑意越发灿烂的将水杯里所有液体灌入他的嘴中。
“你们都下去。”门外,一道声音如雷贯耳般响起。
施虞面色一沉,将水杯放入施晔手中,掀开帘子,从阳台上直接跳下。
施祺推开门,屋子异常的昏暗,整个空间没有半点灯光,如果不是帘子被夜风掀开露出微微的路灯灯光,他或许会以为施晔已经睡着了。
灯光打开的刹那,迎风而来的还有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施晔躺在地毯上,血沫从他嘴里吐出,他睁着双眼,满目狰狞的望着来人。
施祺三步并作两步跨步上前,地上的残迹,他嘴边抑制不住吐出的血迹,蓦然一惊,将已经陷入昏迷状态的男人扛起带出房间。
门外保镖见状面上惶恐一闪而过,一个个仓皇的紧跟上前,生怕一不留意再次渎职。
车内,血腥味难以消散的充斥在车内,司机已将油门踩至最低。
医院内,整个医院全神戒备,哪怕倾尽了医疗精英,也只得一张白布遮盖过男人头顶。
主任满目遗憾的走出手术室,无奈的摇头,“对不起施老,施大少,我们尽力了。三少送来的时候毒已入五脏六腑,他是求死,毒量比之秦小姐高出数倍,基本上已经是当场死亡。”
施老恍若被卸去了浑身的气力,重重的跌坐在椅子上,手里的手杖被磨得咯吱咯吱作响。
施祺心口一滞,他看着被推出来的轮床,双手颤抖的揭开那张白布,施晔已经面色全无,整个身体已然冰凉,护士已经将他身上的血迹清理的干干净净,就如当初那个不可一世的施三少一样,唯独他睡着了罢了。
“你是说他是自杀的?”施祺反问。
主任思忖一番,郑重的点头,“身上没有半点挣扎的痕迹,毒药是口食进去,所以应该是三少自己喝的。”
施祺看不懂了,刚刚进去的刹那,他明明看见的是自家三弟那满眼的希望,他在车上虽然陷入昏迷中,也紧紧的拽着自己的手,就怕自己把他丢下了一样,他如此强烈的求生意志,怎么可能会自杀?
“如果大少觉得怀疑,我们可以请求法医鉴定。”主任道。
施祺斜睨一眼说话的男人,拿出手机,指尖颤抖的按下号码,“把家里所有的监控全部调取出来。”
“你在怀疑什么?”施老抬头,眸中盈盈闪烁着液体,他压抑着情绪,尽可能的保持冷静。
“如果三弟没有死,我或许会怀疑这是他故意设计的一个局,可是现在看来,是有人故意让他背了黑锅,然后又伪造他自杀的情景,这个人是自家人。”
施老面上虽是毫无表态,但任谁都能感受到他在压制的怒火,他可以容忍外族的入侵陷害,决不允许自家人设计杀害自家人的卑劣手段。
施三少去世的消息如同昨夜的那场暴雪,瞬间掩盖了整座城市,一时之间,施家再次被推至风口浪尖上。
施家无论是大房还是二房,或者是支系家族,基本上齐聚医院,连带着闻讯而来吊唁的各大商会成员挤满了整栋住院大楼。
虽然造成的轰动如此前所未有,施家却是全程缄默,连一个发布会都未曾召开,无人知晓施三少的真正死因,也没有人能从医护人员中窥视什么秘密,如果不是被爆料,所有人都会以为这是一个玩笑。
秦苏关上电视,整层楼被施家严控守卫起来,基本上没有外面的喧嚣,还算安静。
但楼下或多或少的吵闹声还是源源不断的从窗外传来,她从床上走下,看了一眼大楼外围得水泄不通的记者群,拉上窗帘。
房间显得有些安静,莫誉毅应该是去处理施晔的死亡事情了吧,她走向病房外,两名保镖面色严谨的守在外。
秦苏推开门,保镖听见声音回了回头,却是未有表态。
她是听不懂法语,也没有过多的询问,顺着走廊走向楼道的方向。
施晔的尸体目前还停在病房里,听说会经由法医鉴定过后才会处理,她是相信施晔的清白的,只是她想不通他为什么好端端的会突然传出自杀的消息?
停放施晔尸体的那层楼亦是被全程保护起来,除了医护人员可以进入外,连施家自己人都不得进去一步。
施虞靠着墙站着,他目光如炬般瞪着那间被保镖严控把守的房间,他可以短暂的控制施家,但他没有把握贸然进入那间病房,他不知道自己那一日匆匆离开时有没有落下什么,虽然他清楚药力会随着血液的流失而消散,但如果留下了什么蛛丝马迹,会不会出现纰漏?
事到如今,他不得不做到无懈可击。
“施虞,你去看看你大伯母,免得她伤心过度又晕过去。”施二爷靠在椅子上单手扶额,这两天发生的事,施家都疲了。
施虞微微点了点头,走向电梯的方向。
秦苏看着那道背影,有什么模糊的影子在自己的瞳孔里慢慢凝聚成一抹弧形。
厨房内,穿梭不断的身影,她记得当时她好像看见另一人从里面走出。
“苏苏,你怎么出来了?”莫誉毅从电梯内走出,一眼便瞧见了穿着病服站在不远处的白色身影,焦急的跟上前,确信她没有大碍过后如释重负般喘了口气。
秦苏并没有理会他过于担忧的眼睛,指着与他刚刚擦身而过的男人,问道:“他是谁?”
莫誉毅随着她指向的方向看去,道:“他是二叔公家里的三公子施虞,怎么了?”
秦苏眸光微聚,“他跟小舅舅关系很好吗?跟你的关系又怎么样?”
莫誉毅揉了揉她的头,直言道:“你不会怀疑是他下毒吧?”
秦苏沉默,目不转睛的瞪着他。
莫誉毅诧异,“我与施虞虽然没怎么接触,可是外祖母和外公都说他是品学兼优的人才,不仅在公司里做的出类拔萃,小舅舅的多数人际关系都是他在其中周旋,他跟小舅舅可谓是同胞一体,他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来陷害谁,他也没有理由下毒害我或者害你。”
“人心最无法直视,某些人没有你想象中的善良,表面对你好的,不一定是真心实意。”
莫誉毅打横将她抱起来,“这事我现在也管不着,我现在只要看好你行了,医生说了你得卧床休息三天,一不留意就让你偷偷跑了出来。”
秦苏本能的揽紧他的脖子,严肃道:“如果可以,你最好查清楚,毕竟对方要毒的人可是你。”
“正因为是我,我才不急,只要你好,我便无碍。”莫誉毅按下电梯,看着她稍稍红润的气色,搂的越发用力,“有件事,我想我必须要告诉你了。”
秦苏嗯了一声。
莫誉毅瞧着她突然一副认真听课的模样,忍俊不禁得到掩嘴一笑,“苏苏,你有没有发现自己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秦苏蹙眉,除了吃不下东西,难道她还有什么隐藏病症?
莫誉毅理了理自己的用词,嘴角微微上扬,“苏苏,按照这日子算下去,再过八个月——”
“叮——”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秦苏自觉的从他身上下来,“先接电话。”
莫誉毅咬牙切齿的掏出手机,未曾犹豫的按下接听,“什么事?”
“你过来一趟。”施祺的声音从听筒内传出。
“我马上过去。”莫誉毅挂断电话,电梯怎么在往下走?他这才想起自己刚刚忘记按数字了。
秦苏道:“如果有事先去忙,我自己可以回病房。”
电梯敞开,施虞双手斜放在口袋里,看着里面的二人,嘴角上扬些许,“秦小姐没事了吗?”
莫誉毅点头,“好好的躺着,我马上就会回去。”
电梯再次合上,封闭的空间里,施虞就这么盯着数字的上升。
秦苏低头,沉默着注意着身前散开的两道身影。
“秦小姐真是福大命大,那一天可是吓坏了在场所有人。”施虞音量控制的很轻,好似自言自语一般。
秦苏冷冷一笑,“我在想如果是莫誉毅喝了,他会不会已经死了?”
“……”施虞情不自禁的攥紧拳头,故作一副诧异的表情道:“秦小姐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也亏得我福大命大,不然不就是替死鬼了吗?”
施虞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你的意思是秦小姐是误食了毒药?”
“施先生不是比我清楚吗?”秦苏反问。
施虞面上的表情顷刻崩塌,却又不得不伪装的那副哗然,他道:“我为什么会清楚?”
“一滴墨汁掉落在一杯清水里,这杯水立即变色,不能喝了,一滴墨融在大海里,大海依然是蔚蓝色的大海,为什么?因为肚量不同,不熟的麦穗直刺刺的向上挺着,成熟的麦穗低垂着头,为什么?因为两者份量不通,宽容别人,就是肚量,谦卑自己,就是份量,合起来就是一个人的质量。”
“……”
“没有肚量,没有份量,哪怕他伪装的再像高质量的人心,也只会虚有其表一捅即破。”
施虞垂眸笑道:“我好像听不懂秦小姐的话。看来我的确不是什么文人雅士。”
“你在嫉妒!”
一语成谶,施虞几乎是刹那间抬起头,目光灼灼的望着离着自己不过一米的女人,他能清楚的察觉自己的心境起了什么变化,眼前这个女人虽然表现的不温不火,实质她的双眼就像是镭射灯看透了他的所有心思。
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顷刻间被她看透的一干二净,那种赤果果的眼神,太过刺眼。
莫誉毅刚刚走进办公室,他预料到施祺让他过来的目的,应该是尸检报告出来了。
施祺从办公室内匆匆而出,手里还拿着手机,似乎还在交代着什么。
莫誉毅迎面上前,“发现了什么?”
施祺放下手机,郑重道:“报告显示施晔体内还有另一种药物,虽然很薄弱,但还是被发现了,再者家里刚刚来了电话,有人入侵了监控系统,刻意的让当晚施晔的画面停留,而不被发现,对方应该是很高明的黑客,而且深知我施家的所有安保系统。”
“看来果真是自家人做的,那会是谁?”莫誉毅再问。
“有个人很可疑。”施祺慎重的压低声音,“家里的厨师长回忆起那天的事情,好像除了三弟在厨房里外,后来施虞也进去了。”
“……”莫誉毅蓦地抬头,在看了对方两秒过后,身体反射性的跑向电梯的方向,他控制不住心绪的用力戳着电梯按键。
施祺见此一幕,紧跟上前,“怎么了?”
“刚刚施虞进了电梯,苏苏在里面。”莫誉毅看着电梯停留的楼层,却是迟迟不见它动,越发不安,绕过电梯直接从消防通道跑上去。
秦苏看着电梯敞开,并没有动作上前。
施虞站在电梯前,手指按着开门键,嘴角的笑意在沉默中愈演愈烈。
“我秦苏有个很不好的习惯,对于敌人我从来不会给他们解释的机会。”
话音未落,她已经抬起一脚,重重的踢向他的腿间。
施虞看破她的用意,左手不偏不倚的抓住她的脚,冷冷道:“你觉得我连一个女人都打不过?”
秦苏一言未发,伸手便是冲着男人的手腕而去,她有把握她能捏住他的手,师父说过,对付敌人时,别妄图以自己的绵力制敌,女人是无论如何也斗不过男人的一身蛮力,所以你要懂得运用死穴,其一是男人的腿间,其二是他们的命门所在,脉搏之间有个气穴,用力按下时能造成对方短暂时间的麻痹状态。
秦苏摸到他的手腕,不假思索的用力一扣。
施虞玩味般任凭她那绵柔的气力在自己身上如瘙痒一般的扭动,道:“你觉得等他们发现异常的时候,你在我手里是活的还是死的?”
秦苏没有回复,只是渐渐的松开了他的手。
施虞冷笑,刚抬起脚,身体便失去平衡顺着电梯敞开的方向倒下。
秦苏居高临下的瞪着他,“话太多,真烦。”
施虞咬紧牙关,顺着墙想要爬起来,他这才察觉自己的腿一阵阵发麻。
秦苏抬起脚直接踢中他的眉心,双手扯过他的右手,面无表情用力一扯,清脆的腕骨碎裂声从空气里传达而来。
施虞忍无可忍的痛呼一声,倒在地上蹬了蹬腿。
秦苏如法炮制般再拧断了他的左手,自始至终一言未发,但听见声音跑过来的保镖都惊愕的不敢靠近,女人的手法就像是拧断那些无法挣扎的家禽一般潇洒利落,看的人心底一抽一抽的泛着凉。
“嘭。”消防通道的大门被人蛮横的推开。
莫誉毅气喘吁吁的瞪着电梯前的那一幕,女人坐在男人的身上,面色平静的就像是处理什么简单的食材一样,那样从容淡定的拧断了施虞的双手。
施祺紧随在后,他比不上莫誉毅的体力,刚刚上楼就忍不住心脏杂音的喘着粗气。
远处的保镖回过神,一个个紧急上前,一左一右的钳制住妄图挣扎爬起来的男人。
施虞咬牙切齿的瞪着刚刚压制着他动弹不得的女人,怒吼一声,“我迟早会弄死你。”
“啪。”莫誉毅怒不可遏般冲上前,一脚重重的碾压过男人的那张嘴脸。
施虞愕然,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来人是谁便察觉到自己齿骨的碎裂,男人是下了死手,他刚一张开嘴,一口血混着一颗碎牙被踢出来。
“咳咳,咳咳咳。”施虞被踹到了墙角,趴在地上,每咳一声,血沫便会从嘴角流出,他望着刚刚被踢过来的方向,莫誉毅的五官虚虚实实的映在眼帘中。
他该恨,为什么那一天喝那碗汤的人不是他!
莫誉毅双眸猩红,他脱下外套,解开袖口,一步一步面无表情的靠近。
施虞有些胆颤,他是不怕死,可是他不想死在这个男人手里。
莫誉毅蹲下身,动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野蛮,他轻轻的提起施虞的衣领。
被折断了双手的施虞,只得目眦欲裂的瞪着将他悬空的男人。
莫誉毅邪魅的勾唇一笑,语气比之平常也未有什么差别,他道:“小叔叔,小苏曾说过人不容我,是我无能,我不容人,是我无量,你毕竟是长辈,我怎么敢如此不尊长爱幼呢。”
施虞心口一滞,他能清晰的感觉到男人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里迸发的杀意。
“毕竟都是一家人,我给你两个选择。”莫誉毅将他抵触在墙上,抬头,漠然的将他看的清清楚楚,“我送你一程或者我亲自送你一程。”
施虞冷笑,“誉毅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们两夫妻合起火来这么打我,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理由?”
莫誉毅松下手,看着他的身体顺着墙滑落在地上。
施虞杵着心口位置,一口血从嘴角吐出,他喘了喘气,“难不成你是认为我跟三哥感情好,他一死你们寻不到除恨点,就一并撒在了我的身上?”
“施虞,都是一家人,我们给你这个机会自己承认。”施祺将文件扔在地上,让他好好的看清楚。
施虞不以为意的瞄了一眼,“大哥这又是什么意思?”
“心怀天下想要一统江山的能者,在一展宏图之前须学会一件事,那就是忍耐,所以,在你没有成为想成为的那个人之前,做好两件事,活着,忍着。可是你做好了前面,却忘了后者,你忍不下去了。”秦苏顺了顺酸痛的手腕,直言不讳道。
莫誉毅注意到她手腕上的红,蹙眉道:“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不听你的话。”
秦苏抬起手替他抹去脸上被溅到的血迹,摇头道:“有些人伪装的太过高深莫测,不能怪你眼拙看不透他,而是他太懂藏拙把自己弄得一文不值,论利益,施晔的成败他分不到任何好处,自然而然在这个做事都必然有因果的社会下,他会不着痕迹的避开嫌疑。”
“还是苏苏能够察言观色,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破绽。”
秦苏不言,她最初不过也只是有点怀疑罢了,如果真要说出个究竟,那便是他身上的香水味。
当日的汤水送上桌时,施晔当时抽过烟,所以身上会有一股浓浓的烟味,而他靠近过后,除了烟味还有一股薄荷的味道,施晔她是接触过几次的,他不喜欢味道独特的薄荷,他的香水味永远是呛鼻的花香味。
而施虞却是喜欢清爽的薄荷清香,稍稍一靠近,那股味道就像是自己含了一块薄荷在嘴里,泛着微微的凉爽。
施祺红了眼,一巴掌狠狠的打过施虞的脸颊,怒由心生,斥责道:“三弟也是你杀的?”
施虞靠在墙角,仰头一一巡视过在场的所有眼睛,手臂顺着墙艰难的爬起来,靠着墙,依旧忍不住的晃了晃,他冷笑道:“没有证据的时候,就算你是大哥也不可能这般冤枉人,三哥不就是被你们冤枉才自杀的。”
“你要证据是吧,好,我马上给你看证据。”施祺拖着他强势的走进电梯。
一侧,保镖跟上前。
莫誉毅小心翼翼的握上她的手,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刚刚大舅舅告诉我情况的时候,我觉得我已经犯了永远无法原谅自己的错误。”
“你应该试着相信我。”秦苏试着安慰了一下他。
莫誉毅苦笑,“再看到你与他缠打在一起的时候,我几乎都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很干很涩,好像有什么东西想从喉咙里喷出来。”
秦苏再顺了顺他的头,“你应该学会相信我,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无能为力。”
莫誉毅放开她,站在她身前,目光异常炙热的看着她,“如果是曾经的你,我会试着相信你,我相信苏苏连蛇都敢捉,整天带着一把刀在自己衣服里,面对危险面不改色,可是现在的你不同,稍有闪失,我会后悔一辈子。”
秦苏抬起手忍不住的再顺了顺他的头,想着师父的语气,认真道:“不论是以前的秦苏,还是以后的秦苏,都是那个秦苏,她不会因为身边多了一个人而选择依靠,幸福,从来不是傻傻等出来的美丽,而是相携同行走出来的辉煌。”
“……”莫誉毅抓住她的手,瞧着她如此执着的劲儿,酝酿了一番情绪,俯身直接将她抱起来。
秦苏急忙靠在他怀里,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变得这么心急,看着他走去的方向,轻叹一声,“我没有那么虚弱,我觉得我现在与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
莫誉毅沉默着将她放回床上,站在床边,目光灼灼的瞪着她。
秦苏靠在床垫上,沉默的氛围下,她好像听见了他心脏处那颗正在剧烈鼓动的心跳声。
莫誉毅仰头长喘出一口气,他道:“苏苏,我其实不想这么快的,我其实也没有想过会这么快。”
秦苏坐起身,点头,“你刚刚可以慢慢的走回来。”
“我知道我不应该这么做,我明白了三子那个时候说的话,我有多想告诉全世界这个消息,可是我又怕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后你会危险,那种心情,是矛盾的,我既想要这样下去,可是又怕你难受。”
秦苏握上他的手,笑道:“如果你觉得为难,可以选择沉默,不要说,不要想,顺其自然。”
“苏苏,你有没有后悔过跟我在一起?”
秦苏靠近他,双手环绕过他的腰身,抱紧他,“宁可孤独,也不违心,宁可遗憾,也不将就,能入我心者,我待以君王,不入我心者,我不屑敷衍,我竟然握上了你的手,便不会再有后悔二字。”
莫誉毅抱住她的头,轻轻摩挲,“那你会高兴我们之间多一个人吗?”
秦苏松开他,抬头看着他的下巴弧度,不明道:“什么叫做多一个人?”
莫誉毅蹲下身,将手停放在她平坦的小腹上,声音刻意的放的很轻很轻,他道:“我们有宝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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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包子上屉了,此处必须有掌声。
月初好像都没有票票,小蛮默默的等着,来一个大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