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誉毅从未有过的彷徨,看着身后一拥而入的医生目光时那懵懂的眼神像极了悸弱无助的流浪犬。
莫誉泽架着他拉出病房,将他关在门外,任凭他冲撞,强势的阻止在前面,吼道:“闹够了没有?”
莫誉毅双眸泛红,眼圈周围就像是被撕裂了眼眶,有什么东西争先恐后的想要淌出来,他手脚不受控制的想要推开拦住自己的男人。
莫誉泽一手拐将他堵在墙上,居高临下的瞪着他,道:“她只是晕过去了,你一个劲儿的嚎什么嚎?不嫌丢人啊!”
莫誉毅如梦初醒般身体失去抵抗,顺着墙慢慢的滑坐在地上,双手紧紧的抱着膝盖,“我以为她会逞强的告诉我一点不难受,可是当她说出难受,我的镇定全线崩塌,那是什么感觉能让一个流血都不会皱一下眉头的傻丫头声泪俱下的抱着自己喊难受?”
莫誉泽轻叹一口气,手拂过额头,问道:“她吐成这样,你给她吃了什么东西?”
“就喝了两口粥而已。”莫誉毅捶了捶头。
“是不是粥有问题,你在哪里买的?”莫誉泽再问。
莫誉毅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也不对,可能是我多疑了,还是等医生出来再说。”莫誉泽拿出烟盒,又警觉的注意到空气里浓烈的消毒水味道,径直走向窗前,敞开窗子,点燃一根烟。
莫誉毅见他欲言又止,正欲继续追问下去,身侧的病房门被人顷刻推开。
数名医生一前一后的走出,其中走在最前的一名主任道:“可能是头上受了伤有些轻微的脑震荡,尽可能的不要下床,醒过来还会头晕恶心,我让人配好了药,秦小姐醒后吃下去会减轻头晕乏力。”
莫誉毅挤开挡在门前的几人,靠在床边瞧着彻底失去血色的一张脸安静的窝在枕头里,床单的白,枕头的白,病房的白衬托着她的面容更显苍白。
莫誉泽站在病房前望而止步,他刻意放低着脚步声,关上那扇门。
自家二弟此时此刻的模样让他很陌生,那小心翼翼的呵护,那目不转睛的凝望,他或许明白了些许他曾经说过的话,你爱过,你会知道什么是放在心尖儿上的感觉,会痛,痛到夜里醒来都会倒抽两口气,可是每天清晨醒来,她朦胧的眸中镌刻着自己,会笑,笑成傻子。
一夜无眠……
天边的阳光破晓而出,静静的落在窗台上。
秦苏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凌迟着自己的太阳穴两侧,一股又一股渐渐加深的疼痛从某个伤口处迸发,她睁开眼,迷蒙的眼神里都刻满了难受二字。
莫誉毅动作轻盈的抚了抚她的额头,有点低烧,她睁开眼睛的瞬间,有股淡淡的水波萦绕开。
“水。”话音一落,温温的水顺着她的唇角流进嘴中。
秦苏贪恋的舔着勺子,意犹未尽的盯着他的手。
莫誉毅索性拿着吸管放入她唇边,“慢点喝。”
喉咙很干,几乎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受到干涩的喉管处发出的不满报复。
喝了一大杯水,秦苏才摇了摇头。
莫誉毅挪开杯子,再次抚摸了一下她的额头,道:“有点发烧,头晕吗?”
秦苏摇头,“你一晚上没睡吗?”他的眼窝处深深的涂抹着一层黑霜,虽然他在笑,但眼底的憔悴一览无遗。
莫誉毅合上她又一次重新包扎好的手,回复着,“不困。”
秦苏没有识破他拙劣的谎话,想要掀开被子,却被他直接阻止。
她道:“身上有股味道。”
莫誉毅知晓她敏感的鼻子,任何一点血腥味道都能刺激她的嗅觉,更别谈昨晚上吐完过后只是简单的换了一件衣服。
“帮我放点水,我想洗个澡,这样的味道刺激着头更痛了。”秦苏言语认真。
莫誉毅看了一眼洗手间内的浴池,建议道:“这样手会碰到水,你这伤口都裂开三次了,再裂开,会伤到神经。”
“你帮我洗。”未有半分迟疑的声音的的确确从她嘴里吐出来。
莫誉毅脑袋在霎时被什么东西剪断了连接,他尝试着重新开机,半响过来倏地从床边站起来,满目不敢置信的看着似很认真陈述这个建议的秦苏。
你帮我洗!
帮我洗!
洗!
莫誉毅嘴角不可抑制的咧开一抹弧度,却又一本正经的稳定自己脸上的表情,他吞咽了一口口水,小声的再次问道:“你让我帮你——”
“如果你觉得为难,可以打电话让陈妈或者小昕——”
“不为难,我马上去放水。”莫誉毅面红耳赤的跑进洗手间,无数次的试探了一下水温过后,才心满意足的重新走回病房。
秦苏靠在枕头上,脑袋晕晕,手脚无力,察觉到他靠近的气息过后,理所应当的靠在他的身上。
莫誉毅谨慎的将她抱起来,因为低烧,她身上的体温有些滚烫。
水雾氤氲着,秦苏坐在凳子上,昨晚上被沾染上污迹的地方越发难受的黏在身上,她望了望一动不动杵在浴缸前的身影,喊道:“帮我脱一下衣服。”
“……好。”莫誉毅深吸一口气,笑意拂面的转过身,看似平静的动作却是指尖轻颤,他一颗一颗纽扣的替她解开,越到后面,他觉得自己的心跳似被万马奔腾而过,他抬眸,双目中不偏不倚的刻上她从容的五官。
衣服滑落,莫誉毅身体越发僵硬,他抓住池边,水珠从他指尖流淌过,他掬了一把水泼在自己脸上,动作快捷的将她抱进浴缸里。
秦苏高高的举着双手,笑而不语的瞪着索性闭上的双眼的他。
“君子坦荡荡,不可为不能为,她现在是病患,稳住,深呼吸。”莫誉毅不停的麻痹自己蠢蠢欲动的心,眼皮子总是受不住蛊惑的想要睁开眼睛一探究竟。
“你流鼻血了。”秦苏愕然,瞧着他鼻翼下蜿蜒落下的两行液体,急忙的想要站起来。
莫誉毅的确感受到鼻下的温暖,本以为是被水珠溅到,哭笑不得的抹去那两行红色的血,苦笑道:“上火了,最近天干物燥,上火了,你别动,我去清理好。”
秦苏再次高高举着双手,沉默着见他一溜烟的跑出洗手间。
病房外,莫誉毅扯了扯自己的领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晃了晃头,喝了一大杯冷水才渐渐的熄灭自己心口那疯狂肆虐的火气。
当他重新走回洗手间时,秦苏已经靠着墙走出了浴缸,水珠顺着她白皙的肌肤一路滑至地上,她听见声音时,回眸一望,水雾在她周身上下弥漫散开。
莫誉毅幻想过如梦如幻的这一幕,吹弹即破的皮肤散发着水温凝聚的雾气,面颊会微微的泛着殷红,锁骨尤现,那美妙的瞬间会击溃他所有的防线。
秦苏晃了晃头,因为头真的很晕。
莫誉毅喘着粗气,动作别扭的将浴巾围在她身上,“为什么不叫我?”
“洗手间太闷,头更晕了。”秦苏靠在他心口上,吐出的呼吸灼热的烫过他的皮肤,引得他情不自禁的一个颤栗。
“我抱你出去。”莫誉毅机械式的抱着她的身体走出洗手间,放在床上的瞬间,他神色慌张的想要离开。
秦苏知晓他的窘迫,靠在床垫上,拽了拽他的衣角。
“怎么了?”莫誉毅凑上前。
秦苏微微抬头,一吻落在他泛着火气的双唇上。
蜻蜓点水的一个吻,就像是星星之火瞬间燎原。
莫誉毅卸下所有坚持,越发深入吻下去,他低吼着嗓音,放纵着自己所有的坚持。
“咚咚咚。”唐突的敲门声过后一人径直推门而进。
陈妈蓦然,三步并作两步的跨上前,将准备爬上床的男人扒拉下来。
莫誉毅被人一拽,身体失去平衡直直的倒在地毯上。
秦苏看见陈妈的靠近,身体不露声色的缩进被子里。
陈妈面无表情的瞪了一眼地上仰面躺平的男人,冷冷一哼,“我让你好好的照顾大小姐,你就是这么色心不减的照顾?”
莫誉毅苦笑着从地上爬起来,亏得自己忍过了开始,忍完了过程,却没有想到最后功成身退之际设防全军覆没。
陈妈将手里的保温盒递过去,“出去喝。”
莫誉毅瞧着陈妈手里提着的两个汤盅,笑意浓浓的接过其中一个。
陈妈再道:“出去喝。”
莫誉毅识趣的走出病房,寻着旁边的休息室打开盒子,简简单单的家常小菜,却是味美色香。
陈妈坐在床边,给秦苏准备的是白粥,拌着一点碎肉末,她看了一眼自家大小姐,犹豫过后,还是开口问道:“大小姐是真的决定跟他在一起了吗?”
秦苏扬了扬嘴角,笑道:“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陈妈噤声,搅动了一下粥液,继续道:“毕竟他的家庭不是我们这样的身份可以高攀上的,我怕他会变。”
“找到一个很适合的爱人需要满足两种心理需求,一种是安全感,一种是归属感,安全感就是你确定他不会走,归属感就是你确定你不会走。”
“看来我要试着去相信莫二,他的确是比许靖宇更适合您。”
秦苏喝上一口粥,她舔了舔唇角,轻咳一声道:“我还没穿衣服。”
“……”陈妈的手微不可察的抖了抖,随后重重的放下粥碗。
秦苏再道:“我刚刚洗了澡,陈妈帮我穿一下吧。”
陈妈扭了扭头,看着自家大小姐,苦口婆心的问道:“谁帮您脱得?”
秦苏的面容微微红了红,“毕竟我是成年人,无碍。”
“怎么就无碍了,男未婚,女未嫁,您怎么可以让他帮您——”陈妈止言,他们好像已经结婚了。
“我头疼。”秦苏避重就轻的想要躺下去。
陈妈乖乖的选择沉默,拿起另一套干净的病服小心的替她穿上。
秦苏精神不济,喝了两口粥又忍不住的想要睡觉。
陈妈尽量放低声音,收拾好粥碗后径直走出病房。
莫誉毅站在门外正准备进去,两两就这么在门口处照面。
陈妈怒不可遏的瞪了他一眼,合上身后的门。
莫誉毅心虚的往后退一步,轻声道:“她睡了?”
陈妈抬了抬头,紧握的拳头渐渐放松,“大小姐要洗澡为什么不通知我?”
“我能帮她的。”莫誉毅尴尬的移开目光。
陈妈蹙眉,语气更甚,“你是男人。”
“我是正人君子,绝对不会因色不仁不义。”莫誉毅严肃道。
“你们现在的关系你应该懂得避嫌。”
“既然你知道我们的关系,又为什么要让我避嫌,你难道忘了我们可是领过结婚证,不论伦理上还是道德上,她都是我妻子,合法的。”莫誉毅提高声音,强势到不容置疑。
“……”
“作为合法丈夫我有权替她洗澡,亲她吻她抱她,那都是我的权利。”
陈妈被他唬的一怵,忍了忍,又道:“可是在外人眼里,她跟你毫无瓜葛。”
“谁敢胡言乱语,想嚼舌根子,先来问问我同不同意。”莫誉毅再道。
“那我来问问你如何?”铿锵有力的男低音从两人身后响起。
“……”莫誉毅的脖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固定住了,他仓皇的转过身,见到男人的瞬间,第一反应是拔腿就跑。
莫老一棍子直接敲在他的膝盖上。
因为疼痛,莫誉毅跌倒在地上,短短三秒,莫老已经笑意浅浅的站在了他的身前。
莫誉毅看着那张看似和蔼可亲还挂着笑容的脸莫名的心口一滞。
莫老凑上前,手里的手杖轻重有度的落在莫誉毅的眉心处,他道:“你最好想好了理由再说话,否则我不敢保证这是不是你最后一次说话。”
莫誉毅被两名警卫一左一右逼着进入旁边的休息室,随后房门重重的合上。
莫老站在窗前安静的欣赏着窗外的云卷云舒。
莫誉毅揉了揉疼痛的膝盖骨,苦笑道:“父亲,您今天不是要去参加演习吗。”
“我还真庆幸今天没有去。”莫老转过身,目光尤沉,“我给你两个选择,自己一五一十的说清楚,或者让我查好了你再来辩解。”
莫誉毅坐在椅子上,直言道:“是,我已经跟她领证了。”
“什么时候?”
“上个月。”
“在S市?”莫老握着手杖的手越发加大力度。
莫誉毅点头,“是。”
“为什么我看秦小姐的态度似乎不知道你们结婚这件事?”
“咳咳。”莫誉毅掩嘴轻咳一声,“她会知道的。”
“啪。”莫老戳了戳地板,怒斥一声,“胡闹,你真当婚姻是儿戏?想结就结?”
“难道您觉得她配不上我?”莫誉毅反问。
莫老眉头一蹙,“你就这么偷偷摸摸的领了证,你这是骗婚,需要负法律责任。”
“她会同意跟我结婚的。”莫誉毅言辞严肃,道:“只是时间问题。”
“……”莫老忍不住的轻叹一声,“感情的事需要一步一步走,不是你这样一步登天。”
“我自有打算,您不用担心。”
莫老恨铁不成钢的摇头道:“瞧瞧你这窝囊劲儿。”
“我只是深得父亲真传。”莫誉毅行了行军姿,昂首阔步的走出休息室。
莫老仔细回味了一番他的话,面色蓦然一沉,这混小子竟然敢拐着弯的骂自己。
病房内,陈妈提着保温盒准备离开,又看了一眼熟睡状态下的秦苏,并没有过多的停留轻手轻脚的走出病房。
床上前一刻还安详闭目的女人缓缓的睁开了双眼,她一言未发的瞪着天花板,白净的天花板上似乎重复播放着某一个被自己忽略的片段。
护士拿着液体压低着脚步声走进。
秦苏寻着来人的方向看过去,护士发现她的灼灼目光,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急忙上前,道:“秦小姐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秦苏摇了摇头,反复斟酌着措辞,须臾过后,问道:“什么证件上需要两个人的合照?”
护士没有反应过来她的问题,犯懵一样的无辜的睁着两颗眼珠子。
秦苏继续道:“就是一男一女,坐在一张凳子上,头挨着头,那是什么证件,是经营许可证吗?”
护士忍俊不禁掩嘴一笑,“我不知道许可证需不需要两个人一起合照,不过许可证好像不需要照相,我的记忆里应该只有一种证件需要两个人合照。”
“那是什么证件?”秦苏尽可能的保持着面上的云淡风轻。
护士笑道:“结婚证啊。”
“结婚证?”秦苏眉头微皱,道:“结婚证是什么证?用来做什么的?”
护士将液体挂上,一字一句的解释道:“那是证明两个人是合法夫妻的证件。”
“就是拜堂成亲的意思?”秦苏藏在被下的手不由自主的紧了紧,哪怕因为一动弹就疼痛不已,她依旧不顾及后果紧紧的想要握成拳头。
护士点头:“也有这层意思。”
“我知道了。”秦苏平静的闭上双眼。
护士如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糊里糊涂的走出病房。
莫誉毅徘徊在病房外,看见出来的护士,凑上前开口道:“她睡着了吗?”
护士摇头,“刚刚还醒着,还问我什么证件的事。”
“……”莫誉毅脸上的淡然瞬间崩塌,他提了提心,踌躇过后小声问道:“她问了什么证件?”
“结婚证。”护士不假思索的回复。
莫誉毅趔趄一步,任凭自己做到如何的处变不惊,此时此刻也是如履薄冰。
她知道了?
她怎么知道的?
这扇门,莫誉毅不敢推开,他怕里面躺着的女人会毫不留情的将他赶走,一如曾经那样的决然。
秦苏说过,宁愿沉默,也别欺骗。
最终,莫誉毅还是举步维艰的进了房。
病房门徐徐合上,不带动半分声响。
病床上,女人靠在枕头上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盯得他心底一阵阵发慌发寒,那毫无温度的眼神像极了初次见面的冰冷。
“为什么要骗我?”她的声音如同她的眼神,能让一个人如坠冰窖,冰冷到人人望而生畏。
莫誉毅垂眸,声音怯弱,“我怕你把我赶走。”
“我现在也可以把你赶走。婚书并不是一辈子都解不开的枷锁。”
莫誉毅惊愕,猛地抬头,大步跨前,“我知道你会生气,所以我在步步为营,我想着如果有一天你终于肯答应跟我结婚时,我再告诉你,我们在一起早已是天经地义。”
“如果我这辈子都不会同意呢?”
“那我就不说,反正都偷偷摸摸的领了证,我还怕你跑吗?”莫誉毅自觉自己说出这话有多无耻,慌乱的低下头,宛如犯了滔天大罪的罪犯正在请求轻判。
秦苏沉默下来,她的瞳孔里泛滥着他的身影,寂静的氛围下空气渐渐凝固。
“你不怕会后悔吗?”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眼睛酸了,她再一次打破沉寂。
莫誉毅摇头,“我是军人,所以我相信我的第一直觉,初次见面,这个女人浑身上下散发着寒芒,生人勿近的冷冽。重阳宴上,她回眸嫣然一笑,就如同破冰而绽放的寒梅,傲然于世,独自芬芳。”
“别人的第一直觉只会认为我是不懂人情世故的孤独者。”
“她会认真做每一件事,认真写每一个字,认真读每一本书,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明明以前最讨厌就是安静到能听见心跳的空间,却因为想多看你一眼,藏在角落里,从黎明看到黄昏。”
他毅然的走上前,脉脉含情。
他继续道:“每一次我都好想抱抱她,闻闻她身上的味道,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然后一同暮年。”
秦苏察觉到他落在自己额头上的那一吻,她仰头,正正的看见他有些胡茬的下巴。
莫誉毅闭了闭眼,手用力的撑在墙头,“我想要她,不分白天黑夜,我想要她,不论天晴下雨;我想要她,不分秋夏秋冬;我想要她,不管沧海桑田,我真的想要她。”
他抬起她的头,任其四目相接。
秦苏有一瞬间的迟疑,那种眼神,似曾相识:黄昏时偷来你的肋骨酿酒,百年后醉的有血有肉。
“情话是我抄的,可是我想说给你听都是真的。”他似魔怔一样吻住她的双唇,不管她是否挣扎,不管她是否反抗,他想要吻的再深一点,吻得再狠一点。
牙齿磕破了唇角,有股淡淡的血腥萦绕在口腔里,他却是不依不饶继续耳鬓厮磨的啃噬着……
阳光灿烂的洒在地上,一双脚踩过满地的落叶,秋风轻抚而过,卷起叶片翩跹而散开。
沈夕冉站在医院前,红艳的十字被阳光笼罩,略微的有些刺眼。
病房前,警卫驻守在两侧,阻拦着所有企图探视的人。
负责这一片区域的警长面色忧郁的坐在角落里吸着烟,出了这种事,上面强烈要求各方保密,不能走漏任何风声,连带着上面要求不论是谁来探病,哪怕是陶老亲自过来,也不能放行。
陶家在京城也算是名门望族,宋蔺现在也算是高级检察官,这种家世本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那就是一条食物链,下面的虾米被吃了,自然处于第二阶段的人物就得岌岌可危。
抽完一根烟,警长烦躁的丢下烟蒂,刚一起身,就发现站在不远处窥视着病房动静的女人。
沈夕冉察觉到身后犀利的眼神,吞了一口口水,警觉的退后一步。
“谁让你靠近的?把人赶走。”警长怒斥一声。
“莫二少让我来的。”沈夕冉开口直言。
警长环顾四周,确信并没有人注意过后大步上前,“你说你是谁派来的?”
“莫家莫二少。”沈夕冉挺着胆子回答。
警长听到过一星点风声,有人压着消息,看来莫家的确有参与其中,现在这女人出现,果然是莫家在背后控制着。
他只是一个小小片区的负责人,得罪不起莫家这样的世家,轻咳一声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莫二少派来的?”
“你可以打电话去问问,不过你也知道耽误了莫二少的事,上面追究起来,可不是我没有跟你说明我的来意。”
警长紧了紧拳头,“出了岔子,我更吃不了兜着走。”
沈夕冉看出了他的顾虑,索性转身就这么横冲直撞进去。
警员似乎早就看穿了她的用意,一左一右未曾半分迟疑将她拦截。
沈夕冉咬了咬唇,“别说我没有警告过你,我现在就去告诉莫二少你敢拦我,你大可以用你的乌纱帽来跟我赌一把。”
“等一下。”警长见她掏出电话,摆了摆手,“十分钟,只有十分钟时间。”
沈夕冉就这般大摇大摆的走进病房。
不得不说警所还是顾忌宋蔺的身份,连病房都给的套间。
宋蔺听见开门声,本以为是陶家派来的人,却在见到她的面容过后怒不可遏的将手里的书砸过去。
沈夕冉笑而不语的走上前,捡起落在地毯上的书本,暗讽道:“我做梦都想着有一天你会这么狼狈的出现在我面前。”
“沈夕冉,我这次是着了你的道了,不过你似乎算错了,杀秦苏的人并不是我,相反我还是受害者。”宋蔺仰头冷冷道。
沈夕冉坐在椅子上,挑眉,“这话你跟我说可没有用,要信也要人家莫二少相信才行。”
“你是故意算计好的对吧,知道我迟早会找上门。”
“我只算到了前半部分,可没想到你们竟然心狠手辣到杀人灭尸,这就是报应,人在做天在看,你和那个老女人狼狈为奸的报应。”
“滚。”宋蔺抓起床边的杯子狠狠的甩过去。
沈夕冉知晓他的力量,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她笑道:“用整段青春去爱你,是我迄今为止做的最奢侈的一件事,现在想想,我还真是败家,竟然为了你这个人渣浪费了整整五年时间。”
“如果早知道我的今天全拜你所赐,当初我就应该听陶艺的话彻底结束了你。”
“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的不杀之恩?”沈夕冉嘴角冷冷的上扬,她俯身得意的靠近他半分,继续道:“不过我可没你那么善良,为了等到你的今天,我低声下气的事做了不知道多少,坑蒙拐骗,恬不知耻,我为了等到你的今天,放弃了我所有的骄傲,我得好好的谢谢你,谢谢你让我等到了今天。”
“滚。”宋蔺挣扎着想要扑过去,可惜另一只手被铐着,他目眦欲裂的瞪着笑靥如花的女人,声嘶力竭的吼着,“你给我滚。”
沈夕冉站直身子,脸上的笑意渐渐加深,“你可得好好养着,说不定那个女人还需要替罪羊,你如果坏了身子,她再把你推出去,一不小心气死了,可是天大的遗憾,毕竟你可是京城里鼎鼎大名的宋先生啊。”
宋蔺双眸猩红,恨不得咬断这个女人的脖子。
沈夕冉却是见好就收,算了时间,下一刻警员果真打开门示意她该出去了。
……
暮色四合,一辆保时捷银辉闪耀在环山公路上。
莫家别墅前,铁门徐徐打开,车子径直驶入车库。
厨师长又一次找回了自信,已经连续两天老爷子和夫人都在饭点前准时坐在餐桌前,虽然他们吃饭的时候会情不自禁的皱皱眉头,但目前情况看来他用不着离职了。
莫誉毅一路小跑进客厅,放下外套,一路目不斜视走入厨房。
厨师长明晓二少的用意,跟上前道:“您吩咐的炖汤已经炖好了,我让保姆们装好了,是现在拿走吗?”
莫誉毅嗯了一声,接过保温盒时,碰巧迎上自家母亲的双眼。
莫夫人放下碗筷,指了指身前的位置,“有件事我听你父亲说了,你不觉得应该给我也解释一下吗?”
莫誉毅也有点饿了,切了大半块牛排叼在嘴里,含糊道:“我要先去医院,明天回来再给您解释。”
“虽然我喜欢那个孩子,但不代表我能容忍你的无理取闹。”莫夫人抬头,脸上的喜怒也掩盖在那张精致的妆容下,气氛霎时变得异常诡异。
莫夫人很少生气,她是名家闺秀,祖父的教育让她自小就是以优雅的气质视人,哪怕心里再有怨恨,也得保持喜怒不形于色,温和从容。
“坐下,说。”莫夫人加重语气。
莫誉毅放下保温盒,佣人们知道分寸,一个个井然有序的退出餐厅。
偌大的餐厅中,莫老安静的吃着晚饭,而莫夫人与莫二少两两目光相接,彼此沉默。
也许是觉得耗时太久,莫誉毅索性先开口道:“我知道这事我处理的太过草率,但我是认真的。”
“她知道了吗?”莫夫人问道。
莫誉毅犹豫着点了点头,“她知道了。”
莫老眉头微蹙,却依旧保持着不言不语。
莫夫人嘴角微微露出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容,她道:“实话实说。”
莫誉毅郑重的点头,“今天知道了。”
“那她是什么态度?”莫夫人再问。
“她没有态度。”
莫夫人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环绕在胸前,“你应该清楚我们是什么家庭,强人所难的事,你父亲没有做,你大哥没有做,你现在是想做给我们看看?”
“我们都是心甘情愿的。”莫誉毅道。
“那你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联合江溢演这么一出?”莫夫人察觉到旁边有人的拉扯,面色沉冷的瞪了一眼扯自己裙角的男人。
莫誉毅深吸一口气,道:“不管过程是什么,反正结果她现在就是我的妻子,如果你们觉得有什么不满意,大可以跟我说,只要别去打扰她。”
莫夫人拿起水杯呡上一口温水,清了清嗓子,道:“行了,我也不是什么迂腐不化的人,我跟你父亲商量了,既然证都领了,把婚礼办了吧,人家清白姑娘跟了你,没名没分的,说出去让人笑话。”
“可是——”
“婚礼过后就在家里住。”莫夫人再道。
“……”
“别告诉我,你根本就没有想过婚礼这事。”莫夫人瞧出他的迟疑,见他如此心虚,自然而然明白了这个中缘由。
莫誉毅是猜不准秦苏的态度,她虽然没有再追问自己结婚证的事,可是她越是沉默,自己越是不安,总觉得她是在厚积薄发,出其不意,弄他一个措手不及。
她会不会……离婚!
“夫人,我觉得这事还是你去试试,毕竟这老二跟老大一样一根筋,虽然开窍了一点,但保不准他开错了窍。”莫老擦了擦嘴,终于开了口。
莫夫人点了点头,起身,拿过莫誉毅身边的保温盒。
莫誉毅心底一惊,“母亲,您要做什么?”
“你就在家里,我替你送过去。”莫夫人按了按他想要站起来的身子,目光如炬,“安分的给我坐着。”
医院内,走廊深处空无一人,除了偶尔路过的护士,整条走廊都泛着凄凉的冷风。
秦苏坐在床边反复的翻看着刚刚陈妈带过来的证件,红艳艳的字的确甚是醒目,特别是两个人的合照,他嘴角那不易察觉的微笑显然预示着他的得意。
“咚咚咚。”房门轻响。
秦苏警觉的将证件收起来,却依旧没有逃过来人的双眼。
莫夫人莞尔一笑,“我看到了。”
秦苏面上的淡然显而易见的崩了崩,她执意着将证件压在枕头下,随后开口道:“夫人这么晚了过来是有话对我说吗?”
“老二在家里跟他父亲有事要谈,所以让我帮你送汤过来,这是家里厨子从中午就开始煨起来的鸡汤,放了很多补血益气的药,味道可能有点重,可是都是为了你好,喝一碗吧。”莫夫人言罢就倒上一整碗汤递上前。
秦苏的手受了伤,只得就着莫夫人的手喝了两口,的确是中药味道十足,刚刚进入口腔就让人有一种想要吐出来的冲动。
她很不喜欢有缺陷的食物,在她眼里那都是失败品,这道汤药材的味道已经盖过了鸡汤鲜美的本身,说起来它是一道汤,还不如说那是一碗药。
勉强的喝了大半碗,秦苏婉拒的推了推,“喝不下了。”
莫夫人也不过多的强求,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空气渐渐沉寂下来,她有些欲言又止。
“夫人有话请直说。”秦苏吞下一颗糖才压着倒胃口的药材味道。
莫夫人笑道:“老二说你都知道了,既然如此,你有什么要求没有?”
秦苏不明,问道:“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男方下聘总要给礼金吧,这毕竟是人生大事,你说,只要我们能做到,力求完美。”
秦苏恍然大悟,直言不讳道:“我没有想过结婚。”
“……”
秦苏见她一愣,继续道:“有些东西并不是越浓越好,要恰到好处,就如莫子曾经对我说过的那样,深深的话,我们要浅浅的话,长长的路,我们要慢慢的走。”
“这跟结婚并不相矛盾,为什么不可以——”
“花姹紫嫣红,却只是昙花一现,树朴素寻常,却是百岁长青,低调做人,既然已经有了一纸婚书,我不希望再有十里长街,锣鼓喧嚣。”
莫夫人掩嘴一笑,“我第一次听说你的名字时,是想用权势把你赶出C国,我精心养大的儿子,为了一个女人放弃自己的家,放弃自己的勋章,放弃所有的荣耀,我很恼,我很生气,因为我想象不出一个外人凭什么可以让我的儿子如此自暴自弃。”
“……”秦苏一时哑然。
“老二说的没错,我没有了解过你,所以永远都不知道你有多优秀,因为在我眼里,我儿子绝对是优秀的。”
秦苏垂眸,纱布中的指尖不受控制的揪扯过被子。
师父曾说过:他轩辕澈的眼里有春晓秋冬,有盛世繁华,有励精图治,独独没有看见小苏的满身伤痕。他不值得,他看不见你的完美,他的眼里心里,满满的都是自己。
莫夫人犹豫着最终还是合上她的手,小心翼翼的摩挲过她的指尖,“也许真的如同老二说的你很优秀,只要给我时间,我一定能全部认识你的所有,可是我的儿子,我会心疼他的默默无闻,我会难受他的傻傻付出,小苏,我能看见你眼里装着他的影子,你是爱的对吧。”
秦苏颤了颤指尖,她低下头,“是,我有试着去爱。”
“他为了你放弃所有,也许他要的不是一个婚礼,他只是想昭告全天下,把你娶回家,我能看出他的诚惶诚恐,他在害怕你的渐行渐远,你会离开。”
灯光打在她的头顶上,碎碎的发梢落在被单上,房间有那么瞬间静若无人的死寂。
莫夫人有些心慌,时间一分一秒的离开,她的担忧渐渐愈演愈烈。
“我想要八抬大轿,穿着大红喜袍,上面绣着龙凤交缠,一双绣鞋,鞋上同样绣着龙飞凤舞。”
“……好。”
“我想要龙凤喜烛,三拜天地,同饮合卺酒。”
“好,好。”
“我秦苏不求名门富贵,我只求不离不弃。”
“好,好好。”
29号月底,一则新闻轰动全城。
各方记者伺机潜伏在莫家别墅外,一个个如狼似虎的观察着莫家这几天的动静。
突然回来的莫二少宣布婚礼?
曾经京城里负誉盛名的莫二少要结婚了?
关于新娘是哪方家庭,莫家公关部没有过多解释,只有一段文字:下个月三号席鼎庄园,不对外开放。
这是一个不容忽视的重磅新闻,莫家二少有过的绯闻不计其数,与他或多或少有过来往的名门小姐几乎布满了整座京城世家。
一时之间,究竟是哪家千金入此豪门?
为什么莫家全程缄默,就跟怕对方被抢走似的,一个个三缄其口。
而此次事件最中心人物,莫家二少莫誉毅少将军出现在镜头前时,那满面春风的笑容,那情不自禁扬眉含笑的惬意,任谁都能一眼看出他满心欢愉。
“二少,婚礼当天真的不公开吗?”莫家秘书长犹豫着开口问道。
莫誉毅看着自家父亲一锤定音下来的日子,不得不说皇帝不急太监急,他们这么心急火燎的把秦苏娶回家,难道真的是为了自己着想?
秘书长见他沉默,不敢再多言,上面的决定他一个小小的秘书是没有权利干涉,只得交代下去,当日除了宴请名单上的宾客,谢绝旁人入内,包括上山。
莫家书房,莫誉泽将报纸摊开在自家父亲面前,脸色沉重。
莫老瞧着被渲染过后的报道,笑道:“老二笑的一点都不含蓄,这种时候还是应该低调一点。”
“父亲,这事您下决定之前为什么不问问我的意见?”莫誉泽面容严谨,他并不觉得秦苏这个女人能受二弟控制,那就是一只随时都会有爆发力的毒物。
莫老嘴角噙笑,“老二答应婚后在家里住一段时间。”
“……”莫誉泽敛眉,“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秦同志的手需要调养一段时间,所以这段日子我让家里的厨子去她的店里帮忙。”
莫誉泽似乎已经看出了父亲的用意。
“家里没有厨师,我也不打算聘请,毕竟咱们这样的世家突然用了外人难免会出现隐患。”莫老继续道。
“既然如此,这段时间我会回家吃晚饭,毕竟难得老二也在家。”莫誉泽面不改色直言道。
莫老瞥了他一眼,笑道:“军队不是有任务?”
“不过就是训练的事,也是时候交由小薛练练手了。”
莫老也不过多的戳破他拙劣的借口,轻咳一声道:“这段日子肯定外面那些记者会惦记着咱们莫家,你加强警力,医院那边派人打点好,如果可以,尚宇那边不是还有一套空置的别墅,让他们先去那里住两天。”
“我会处理好。”莫誉泽退出书房,刚踏出两步,兜里的手机便孜孜不倦的闹腾起来。
他记得这个号码,只是他好像交待过无论什么事都不用再通秉他了。
看到恢复平静的屏幕,莫誉泽顺着楼道走下去,电话又一次响起。
他停了停脚,面无表情的按下接听。
“大少——”
“我记得我说过全权交由你处理,这点小事你都处理不好,我会考虑考虑是不是应该换一个聪明点的人待在身边了。”
“大少,是那名小姐又出问题了。”副手惶恐的解释道,“她好像不记得了。”
莫誉泽面色一沉,“什么意思?”
“医生说可能伤到了脑子,记忆出现了紊乱,今早她突然自杀,幸好被查房的护士发现,现在还在急救。”
“我马上就过去。”莫誉泽放下手机,大步流星般踏出大厅。
阳光虚虚晃晃的从树缝中散落,沿途两侧有一两道闪光灯灼目的闪烁起来。
莫誉泽一路目不斜视,车轮压过路面,留下一道道深深浅浅的车辙。
医院内,百合花香静静萦绕。
秦苏合上报纸,面色不温不火的落在一旁垂眸一言未发的男人身上。
莫誉毅心虚的咽了一口唾沫,他要不要说实话?他要不要告诉苏苏昨晚上她一同意婚礼的事,自家父母就立刻拍案决定五天后?
“你应该知道我要的婚礼是什么形式。”半响过后,秦苏开口道。
莫誉毅郑重其事道:“我知道,中式婚礼。”
“你确定一件喜袍短短五天之内就可以完工?”秦苏问道。
莫誉毅不懂那种手工活,但母亲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定按照她的意思让设计师即刻着手。
“莫二,你真的是认真的吗?”秦苏站起身,靠近他,两两视线平行。
莫誉毅恍然,猛地抬头,他眉头不受控制的紧皱成川,“苏苏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如果懂我的过去,你可能会害怕,我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
“没有人的过去是一尘不染,我的过去是满手血腥,我可以连眼皮都不带的眨一下的杀死一个妇孺,我也可以拿起狙击枪片地击杀。”
秦苏侧眸,看向窗外的阳光陨落,她道:“我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善良。”
“人若犯我,我必斩草除根,这个世界没有以德报怨,多的只有以怨报德,人心不古,没有人是天生的出淤泥而不染,我不要你善良,我只要你安全。”
秦苏眸光一紧,脑海里重复着一道影子:
师父衣袂飘飘,将晋王府的世子一拳头打的满头是血,最后不忘再狠狠的踢了他一脚,冷冷的哼道:“欺我徒弟,你也不看看她是谁的人。”
“师父,他可是世子。”秦苏想要阻止,可惜师父的手又一次折断了男人的腕骨。
见男人躺在地上呜呼哀哉,他才心满意足的放弃殴打,拍了拍手,对着秦苏道:“小苏,你要记得,人善被人欺,为人之道要以自己全身而退为基础,人,要么狠到不择手段,要么笨到任人欺凌,师父不想要你善良,我只想让你平平安安。”
秦苏咬了咬唇,回头认认真真的看着他的五官,为什么他总是说着和师父一样的话,明明不是同一个人,为什么却是如此的熟悉?
莫誉毅清楚的看见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彷徨,越发心悸不安,握住她的肩膀,道:“苏苏如果觉得为难,没关系,我们慢慢来,我改日子就是了,不应该着急,应该让你多多考虑。”
秦苏看他如此的小心翼翼,忍不住的失口一笑,道:“我不是什么矫情的女人,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心生悔意,日子定了就定了。”
莫誉毅喜极,忙不迭的退后一步,想着昨晚上母亲亲自授传的礼仪,双手合掌,深鞠一躬,言道:“夫婿莫氏二子莫誉毅,愿与卿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秦苏见他作揖,一身衬衫绷得有些紧,愈发忍俊不禁,轻轻的扶了扶他的手。
她躬下九十度,几乎头腰臀三点平行,她颔首,手低放在额前,道:“妾身秦氏独女秦苏,愿与君相濡以沫,白头到老。”
病房外,沈夕冉谨慎的合上刚刚掀开些许门缝的病房门,蹑手蹑脚准备逃离现场,突然发觉身后有东西抵住她的去处。
莫誉泽面色一如平常毫无神色,一双丹凤眼明晃晃的刻着你撞着老子了。
沈夕冉眨了眨眼,确信自己背后的男人是莫大少过后,反射性的跳起来,她记起了那晚上的事,自己喝的不省人事,身为一个男人,有点礼仪道德的男人都不应该趁虚而入做出这种事。
可是他做了,而且还做的没有半分歉意。
莫誉泽起初也在脑海里重复寻找着关于这张脸的记忆,同样的怒目圆瞪,不知为何,他竟然想起来这张脸的名字。
沈夕冉冷冷一哼,视而不见般狠狠的撞过他的肩膀,盛气凌人般走向电梯的方向。
莫誉泽却是不由自主的扬了扬嘴角,那晚上她不仅吐了自己一身,更是吐了一车,忍无可忍的情况下,他毫不犹豫的选择把她送回秦膳坊。
沈夕冉想不通了,在一个女人喝的酩酊大醉的时候,不是应该按照电视剧里的剧情发展吗?
他应该温柔绅士的把自己送去酒店,然后……嗯……礼貌的替她换衣服,在换衣服的时候顺理成章一些成年人该做的事。
可是他竟然把她丢在了店外吹了一整晚的冷风。
深呼吸,沈夕冉再次深呼吸。
莫誉泽斜睨了一眼病房内和乐融融的气氛,也不过多打扰,径直走回电梯方向。
沈夕冉再次剜了他一眼,瞧见敞开的电梯门,先行进入。
莫誉泽随手按下11楼位置。
沈夕冉敛眉,他追过来难道不是跟自己解释然后请求自己原谅,随后他们火速发展,*情意绵绵?
莫誉泽察觉到她浓烈的视线,低头莫不在意的看了一眼,声音依旧如初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冽,道:“有事?”
沈夕冉一口气堵在心口,骄傲的扭头看向电梯墙壁。
莫誉泽看见数字的跳跃,电梯敞开的瞬间不做停留的昂首阔步而出。
沈夕冉咬了咬牙,跟着走出去。
莫誉泽瞪了一眼身后的小尾巴,适时的停下双脚,“沈小姐这么跟过来是有事要跟我说?”
“没有,散步而已。”沈夕冉再一次撞过他的身体,抬头挺胸先走过去。
莫誉泽笑而不语的停留在病房前,看着里面已经处理好病情的护士,并没有打算进去。
沈夕冉发现他并没有跟上来,就这么原地转了一圈,哼着小曲又溜了回去,顺便顺着他的目光瞥了一眼病房内的情形。
莫誉泽一声未吭的挡住她的视线。
沈夕冉心虚的往前继续走动两步,又忍不住好奇的缩回来,“里面是个女人?”
“与沈小姐好像并没有过多的关系。”言简意赅的拒绝。
沈夕冉缩回身子,目光灼灼的打量着眼前这尊高大的大佛,怎么看怎么瞧都觉得这个莫大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有君子会大半夜的不把喝的大醉的女人带去酒店么么哒而丢在店外吗?有君子会这么秘密送一个女人来医院还如此保持神秘吗?
莫誉泽没有理会她眼神里那莫名其妙的探视,再一次看了一眼病房内的动静,随后转身准备离开。
沈夕冉这一次没有再跟上去,而是在看见护士出来过后忙不迭的跑过去,轻声问道:“里面的女人是怎么了?”
护士警觉的上下巡视了她一番,说的含糊不清,“自杀未遂。”
“自杀?”沈夕冉蓦然惊怵。
莫誉泽没有瞧见身后跟来的尾巴,回了回头,正好瞧见她瞠目结舌时鼓的大大的眼珠子,不得不承认,沈夕冉谈不上漂亮,却是有一双浓眉大眼,瞳色极深。
沈夕冉僵硬的扭动脖子,一脸看待禽兽模样的目光瞪着不远处的男人。
莫誉泽蹙眉,她这是什么眼神?
沈夕冉再次深呼吸一口气,幸好自己机智的没有跟他在酒店里么么哒,这男人果真不是正人君子。
莫誉泽发觉自己上前一步,她会不容置疑的后退一步,那敏捷的速度连他这个将军都有些自愧不如。
沈夕冉面色严肃道:“我觉得我们应该保持距离。”
“……”
沈夕冉避如蛇蝎般动作迅速的溜进电梯,然后机警的关上电梯。
莫誉泽站在电梯前岿然不动,看着慢慢合上的电梯门,并没有打算冲上去问个究竟。
副手从病房内安静的走出,瞧见他的身影过后急忙跑过来,自知自己失职,颔首等待领导的批评。
莫誉泽揉了揉额角,轻叹一声,“联系她的家人没有?”
副手道:“她的手机里没有电话号码,不过我们在她的行李里发现了晋老的联系方式。”
“晋老?”莫誉毅摊开手,看着手里的那张便签,这也就明白了为什么当天她会出现在山脚下。
“这事需要通知晋家吗?”副手谨慎的问道。
莫誉泽将便签递过去,道:“先不要通知,等二弟的婚礼过了再说,免得晋家从中滋事,这个女人派人二十四小时留意着,如果她真的跟晋家有关系,届时再说。为了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好好的看着,别让陌生人接近。”
“是。”
电梯内,沈夕冉正欲从里面走出去,当看清站在外面的身影时,蓦然一滞。
电梯外,女人戴着墨镜,她的身后跟着两名保镖,一左一右提着一堆保健品。
沈夕冉自然认识这个女人,陶家二小姐陶晨。
陶晨注意到迟迟不出来的女人,抬眸斜睨了一眼旁边的保镖。
保镖漠然上前,未曾迟疑的将沈夕冉给推出去。
陶家的作风一贯如此,谁若是强者自然会舔着脸的贴上去,相反如若谁只是普通平民,那态度俨然如同自己才是强者耀武扬威。
陶晨目不斜视般走进电梯,昂贵的紫貂搭在身上,甚是高傲。
电梯徐徐合上,沈夕冉急忙按下另一台电梯,瞧着一行人的浩浩荡荡,应该是陶家派来求情的,这等好戏,她怎么可以错失机会。
只是当电梯敞开时,她发现自己没机会了。
莫誉泽依旧是那张一丝不苟的面颊,当视线对峙上的刹那,他一步一步的走出去,一点一点的接近一动不动的女人。
病房前,陶晨特意摘下墨镜,尽可能挤出一抹让人一看就是温婉娴静的笑容。
莫誉毅察觉到门外徘徊的身影,下一刻,房门被人敲响,未曾得到回复便径自推门走进。
秦苏顺着来人的方向看过去,女人笑靥如花的将鲜花递上前。
陶晨让保镖把所有昂贵的补品并排放在桌上,让莫二少好好的看清楚自己的诚意一般。
莫誉毅侧身,手不轻不重的斜放在椅背上,他瞄了一眼桌上各类礼盒,问道:“陶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陶晨笑道:“我大姐做事太过急性得罪了莫二少和秦小姐,我代替她来与秦小姐道歉,还望秦小姐大人大量忘记这件小事。”
“原来在陶小姐的眼中杀人未遂是小事。”莫誉毅顺着她的语气道。
陶晨心口一紧,脸上的笑容有一刹那的僵硬,随后恢复如常,她继续道:“当然这不是小事,更何况伤到了秦小姐就更加不是小事了,所以我们陶家满怀歉意,希望秦小姐能够原谅我大姐的有眼无珠。”
“不用道歉,这事警所方面怎么调查的就自然怎么判决。”莫誉毅站起身,走到桌前将上面的东西一件一件的送回保镖手里。
陶晨面上的笑容彻底溃散,她咬了咬红唇,面色骤然一变,她是上流社会的佼佼者,何曾这么低声下气的去求一个人。
“请回吧。”莫誉毅送客道。
陶晨扬了扬头,脸上再次浮现笑容,只是较之前一刻,多了一份挑衅,她道:“莫二少还真是贵人多忘事,难道你忘了前些年在金城会所做过的事吗?”
蓦然,莫誉毅倏地目光冷冷的落在女人的狡黠笑容上。
陶晨看出了他的顾虑,继续道:“我大姐离婚还真是全拜莫二少所赐。”
“有些事你可要知道说出来后的后果。”莫誉毅磨着牙道。
陶晨铤而走险,不假思索道:“既然莫二少不肯念及旧情,我还担心什么后果?”
“是吗?”莫誉毅目不转睛的对视着她的双眼,瞧出她眼底越发绷不住的情绪,语气犀利,“滚。”
陶晨心跳起伏不定,她喘了喘气,莫誉毅的眼神就如同漆黑夜境中猩红的蛇眼,那冷漠的气氛让人徒然骤起一身鸡皮疙瘩。
“滚。”莫誉毅面色冷峻的将病房门重重阖上。
秦苏自始至终一声未吭的坐在床上,似在等待他的主动开口,又似是在酝酿该说什么。
莫誉毅小心的瞄了一眼病床的方向,吞咽了一口唾沫,僵直的走过去。
“我说过你的过去不必告诉我,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没必要守着它耿耿于怀。”秦苏开口打破沉默。
莫誉毅扯了扯领子上的两颗纽扣,他倒上一杯水猛猛的灌了一大口,长吐出一口气,道:“有一次任务中受伤太严重,伤口太疼,医疗条件匮乏,又要面临高强度的作战,所以我使用吗1啡止痛,药剂太大,染上了瘾子,回国后短期没有戒掉,金城会所那种地方鱼龙混杂,在那时认识的陶艺,她一样吸,后来出了丑闻,而这种事总要有替死鬼被高强度曝光我才能全身而退。”
“……”
莫誉毅垂眸,双手紧握成拳,“这件事很不仁义,所以莫家封锁了所有消息,陶家也不敢闲言碎语,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秦苏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我对你说过,作为男人无论面对什么情况,男人就该昂首挺胸。”
莫誉毅抬头,看着她的眼睛,又有些心虚,毕竟他曾经的确负名远播。
“伤在什么地方?”秦苏目光灼灼,她见过他满身的伤痕,什么样的痛苦能让一个男人使用毒药来以痛止痛?
“左腿断了,右肩被三颗子弹穿透,我以为我死定了,可惜阎王就是不收我。不得不承认那玩意儿的确是个好东西,刚用上,浑身都不疼了,除了失血造成的晕眩,我就能像正常人一样继续扛起枪,那群雇佣兵是一个疯子团队,死了我们整整十名兄弟才歼灭。”
“如果有一天我告诉你我也有这么不堪的过去,你会问我前因后果吗?”秦苏的眼神异常认真,就像是一个刚刚入学的小学生,态度恭敬到让人无法拒绝。
“我如果说不想知道,那肯定是骗你的,可我不会逼你,我不稀罕你的过去,我只想你往后的记忆里都是我。”莫誉毅捧住她的脸,轻轻的吻浅浅的落在她的唇上,慢慢的顺开她的唇瓣……
医院外的停车场,商务车缓慢的驶过减速带。
车内,女人疲惫的单手支着额头。
一侧,陶家事务长压低着声音问道:“现在该怎么办?看莫二少的态度似乎并不打算放了大小姐。”
陶晨摇了摇头,道:“他会放的,只是估计这一次咱们是彻底得罪莫家了。”
事务长蹙眉,“其实这件事本就是大小姐的错,就算当时只是想要杀了沈夕冉,可是杀人毕竟都是大罪,稍不注意,陶家又会被她推上舆论巅峰。”
“就算她做的再不对,也是我姐,陶家的大女儿,父亲说过我们陶家不能像外族合久必分,我们陶家就得合心合力。罢了,这一次大姐出来派人送她去国外住一段时间,等莫家气消了,她再回来吧。”
“所以说今天医院里的那名小姐就是莫二少过几天要迎娶的新娘?”事务长侥幸着自己刚刚偷偷拍了两张照片。
陶晨冷冷一哼,“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让人好好调查一下,我得看看是谁让咱们陶家栽了这么大一个大跟头。”
“那宋蔺宋先生呢?”
“都是这个男人搞出来的破摊子,让他在局子里好好的反省反省够了再放出来,这种男人沉不住气,废物一个。”
车子随着车流消失在阳光末端。
……
秦苏出院这天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整个住院部出入口被团团记者围聚,一个个垒起人墙恨不得从二楼攀爬上去。
莫家警卫全方位封锁任何出入地儿,势必保证没有任何闲杂人等溜出去。
记者一个个见缝插针,顺着机会就往里冲,一个开始推,另一堆人马便群起而上,霎时,整个医院处于混乱状态。
“快看天上。”一人喊了一声,所有人纷纷抬头。
此时此刻,记者心里只怕是早已狂奔而起一只只草泥马:有钱人真好。
直升机盘旋在医院顶端,片刻过后就这么轰轰烈烈的消失在蓝天白云中。
秦苏手上的伤口还没有愈合,她却是不顾及伤口的紧紧拽着莫誉毅的手,刚刚一坐上直升机,腾升而起的瞬间,就像是那一场酷刑过后灵魂飞出了*的感觉,她很害怕,怕自己一不小心又离开了这具身体。
莫誉毅瞧见她额头上密密匝匝的冷汗,不安道:“怎么了?很怕?”
秦苏僵硬的扭了扭脖子,机翼造成的轰动就像是成群结队的蜜蜂不停的骚扰自己的脑神经,她再一次用力的掐住他的掌心。
莫誉毅沉默着将她揽入怀里。
直升机一路西行,随后稳稳的停靠在别墅区前的停机坪上。
夜幕四合,一辆路虎驶离别墅区,绕过环山公路,朝着喧闹的市区疾驰而去。
秦膳坊前,早已歇业的店门无缝隙紧闭着。
秦苏从旁边的小门内进入店内,第一眼瞧见的便是大厅正中悬挂起来的大红喜袍,袍子是江南名锦,拥有一寸抵千金的美誉,整个袍子身长五尺,袍尾特意逶迤坠地两尺,像似鱼尾一样散开。
正袍上用一根一根金线小心翼翼的绣着龙凤纠缠,龙身选用的明黄金线,凤身稍暗,选用的赤黄,带着点红,却又不宣兵夺主那样的大红,凤身一摆,层次分明。
袍尾上纹着一只只金凤,点缀在尾端,异常耀眼。
喜袍是依寻着汉朝时期的汉服而制,腰间特意陪着一条明黄腰带,内衬着一件小衣,衣料同是名锦,乳白色的锦缎上虽然看不出什么稀奇,只是近观后自然会发现上面依然用银线绣着九凤。
袍下一双凤头鞋若隐若现,凤头上特意镶着一颗颗晶莹的珍珠,不论是远看还是近观,里里外外精益求精。
一旁桌上莫家还特意选了一整套附和这身行头的珠宝,有市无价的寒玉翡翠,听说是上半年莫夫人高价收购来的帝王玻璃种,当时成交价直逼九位数,最终以一千万美金成交。
随后交由技术人员小心打磨才弄出了一只手镯以及一对耳坠。
秦苏当然识得这一身行头下最珍贵的翡翠,婉拒着推出去,“我很喜欢这喜袍,至于这些首饰替我谢谢夫人,不用了。”
“又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不过就是为了给你衬这衣服的,戴上我看看。”莫誉毅拿起耳坠就这么贴在她的耳朵上,略施粉黛的娇艳,泛着点点红霜,不同于往常的不苟言笑,今天的秦苏,冥冥中好像特别爱笑了。
秦苏取下他的手,道:“你当然不认识这些首饰的名贵,替我小心的还给夫人。”
莫誉毅却是不以为意,索性亲自替她戴上,“这是聘礼。”
浑然天成翠绿欲滴,美人娇羞掩面一笑,惊羡百花似是凋零。
陈妈站在一旁闭口不谈,从今天莫家送来喜袍开始,她便知晓前几天爆出的新闻的真实性。
她以为以大小姐的性子肯定会严词拒绝,大小姐行事向来低调,就如她曾言:敬我者,不计我成败,辱我者,不论我荣耀。
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观天外卷云舒。
今天,大小姐竟变了初衷。
“叮……”电话铃声唐突的徘徊在客厅里。
莫誉毅走到一侧,按下接听。
对方先开口道:“二少,您要的那匹马已经到了马厩,听说这匹马烈性十足,您看您需要试骑一下吗?”
莫誉毅看了一眼时间,点头道:“半个小时后我到马场。”
秦苏收拾好首饰盒,这一次认真的抚摸了一下袍子的料子,丝绸顺滑,就像是清泉拂过指尖,虽能感受到它的触碰却握不到它的痕迹。
莫誉毅放下手机,走上前,双手随意的搭在口袋里,“我要出去一趟,晚点我会过来接你。”
“嗯。”微乎其微的一声轻咛,秦苏拿起茶杯呡上一口,他的身影挤过小门,随后车子的马达声从门外断断续续的传来。
陈妈这几天进不去医院,出了新闻担心被记者发现,店里的所有人几乎都不敢贸然的跑去,好不容易秦苏回来了,她自然会忍不住的开口询问。
秦苏放下茶杯,见她吞吞吐吐难以启齿,直接道:“陈妈想说的,我都知道。”
“您真的考虑清楚了?虽然莫家肯这么费心的迎娶您,这对我们而言是天大的好事,可是大小姐门楣不同,您身后又没有雄厚能力的娘家撑腰,如果往后受了委屈,您可怎么办?”陈妈握了握她伤痕累累的双手,不敢太过用力。
秦苏莞尔,“我有双手,我自然有能力给自己撑腰,况且我被欺骗过一次,懂得识辨人心真假。”
“我能看出莫家老爷子是真心喜欢您,莫二也是对您很好,但我还是不放心把您交给他们,这样的家族,我总怕他们眼高于顶。”
“莫二说这是他跟我的赌注,如果他赢了,我就不得后悔,如果我赢了,他把命给我,陈妈,你说我应该让他赢,还是我强势的要自己赢?”
“……”陈妈恍然,显然没有听明白这话外之意。
秦苏再道:“我曾经也跟他一样赌过,如果我赢了,他会娶我,如果我输了,会一无所有。有人也跟你一样问我后不后悔,我说不悔,最后,我输的干干净净,因为我在他后面看着,守着,等着,所有的筹码都在他的手中,他要我赢,我才会有机会赢。”
“……”陈妈蹙眉,这是什么意思?
“现在他站在我曾经站过的位置上,他跟在我后面,他守着,等着,盼着,望着,所有的筹码是在我手中,这样熟悉的等待,就像是我在照镜子,看着他跟我曾经一样步步谨慎,爱的卑微。”
“大小姐——”
秦苏站起来,指尖触碰过喜袍,她笑着说:“只有感同身受,才能相濡以沫。”
“我明白了,其实大小姐也是爱了对吧。”陈妈抹去眼角的泪痕。
秦苏不置可否的点头,“过去太沉重,我想学会珍惜。”
……
骄阳耀眼,马场外不知记者是从什么地方得到风声,一个个全神戒备的守在马场入口,一个个注意着由远及近的路虎。
莫誉毅从车内走出,瞬时一群人蜂拥而至。
记者忙不迭逮住机会问道:“二少是来骑马缓解婚前压力吗?”
话音一落,人群中哄笑一片。
莫誉毅笑而不语,显然心情甚好。
周围的保安警觉的围上来,将如潮水般奔涌的记者群分散开。
莫誉毅脱下外套,坐上马场专用车,就这般一声未吭的在记者面前消失。
这里是私人马场,所有进入会所的人基本上都是vip客户,一般人只得站在场外望而止步。
记者有些不甘心,有人特意收买了马场工作人员,偷偷借用工作证溜进去,却又怕被发现赶出去,只得小心翼翼的拍摄两组照片。
莫誉毅戴上头盔,穿戴好护膝、马靴,看了一眼不远处被两名饲养员护住的宝马,这可是他特意从澳洲马场高价收购而来的宝贝,枣红色的马身,通体像闪烁着红光一样迷人耀眼,特别是那双眼睛炯炯有神,就像是浴血奋战的战士临危不乱,它高傲的扬起头颅,阳光斜斜的从它身后照耀而来,越发映衬着那身毛发璀璨夺目。
这匹马,野性十足!
“二少,您得小心了,这马连饲养员都踢下过无数人,要不我再替您试试?”马场负责人有些担忧,毕竟刚刚在训练的过程中这马又误伤了一名工作人员。
莫誉毅是马场常客,那些纨绔子弟总爱斗马,一个个恨不得把所有家产都用在这口气上,马的品种以及能力,他也算是略有涉猎,至于骑术,莫大少可是这方面的行家,如果放在古时候,那绝对是马上雄姿,引万人折腰。
马匹被牵到他面前,他抹了抹马儿的鬃毛,一跃跨上马鞍,拉紧缰绳,饲养员放开钳制,骄傲的马儿似是被解开了枷锁,仰头甩尾,破空而去。
莫誉毅拉紧缰绳,这匹马比他想象中的性子刚烈,驾驭起来的速度亦是自己难以控制的霸道,刮脸的冷风吹拂着他的皮肤,他咬紧牙关,夹紧马腹,趴在马背上,尽可能的控制着这不听使唤的顽劣家伙。
不知是跑的太久疲惫了,还是在挣扎中被驯服了,这大家伙终于渐渐的安静了下来,缓慢的走过青草地儿,迎着夕阳,红艳的毛发越发迷人。
马场老板见到他归来的身影,一群人忙不迭的迎上前,“还顺利吗?”
莫誉毅拍了拍马鬃,笑道:“不是一个听话的家伙,如果不是因为你的毛发刚好合适,希望你明天给我安分点,不然送你去屠宰场。”
马儿骄傲的甩了甩尾巴,鼻子呼出浓浓的鼻气,喷了莫誉毅满脸。
“看来还生气了。”莫誉毅摸了摸它的脑袋,啧啧嘴,“明天收拾漂亮一点,我会派人过来运走。”
“是。”
莫誉毅动了动僵硬的胳膊,脱下护膝,走向更衣室,碰巧听见电话铃声的震动。
陈妈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她道:“大小姐给您炖了汤,今晚要过来吃饭吗?”
莫誉毅眉头微蹙,道:“她的手还不能下厨——”
“都是我准备的材料,她带着手套,伤口没事。”
莫誉毅松了一口气,道:“我一个小时左右到。”
“咔嚓。”轻微的一道闪光灯不易明显的打在他的脸上。
莫誉毅眼角余光微微一扫,角落处一道身影即时无处遁形。
躲在墙角的记者惶恐的想要藏起来,可惜明显动作跟不上脑部运转,刚一转身就被一人如泰山压顶般阻拦去路。
莫誉毅邪佞的扬着微笑,强行拿过他藏在怀里的照相机。
记者惊慌失措的被堵在墙上,想要抢过来,奈何他是恐惧这个男人的精神攻势的。
“拍的挺不错的。”莫誉毅随意的翻开两张,从自己刚上马到牵马归来历经了整整两个小时,似乎他已经拍满了整个相机内存。
记者忐忑不安的问道:“那我可以报道吗?”
“就算让你拿到了独家新闻又如何?”莫誉毅毫不犹豫的一键格式化,“你家主编也只会跟我一样替你清理的干干净净。”
“……”
“我给你机会拍照时,你才有权利发布出去,偷偷拍的,哪怕你拿回了报社,也无人敢报道。”
记者捧住他还回来的相机,果不其然已经一无所剩。
媒体界都知道莫家的规矩,私自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不仅会惹上一系列不必要的麻烦,相反还有可能会被直接封馆,就算如此,也有人恨不得堵上所有触一触莫家的逆鳞。
“看你也这么辛苦了,我给你一个独家。”莫誉毅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嘴角依旧挂着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记者还没有反应过来,莫誉毅已经折回了马厩,牵着那匹枣红色昂首挺胸的马儿溜了一圈,然后就这么跨步上马,他的手扣着僵硬,有意的勒紧,马儿似是明白了他的用意,骄傲的踢了踢前蹄。
夕阳红艳绝丽,似一轮被烧红的太阳挂在他的身后,遍布的红霞相应着马匹的红发,马尾轻轻扇动,男人嘴角噙笑,整幅画像极了艺术大片的韵味,狂放不羁的帝国将军凯旋归来的壮志豪情,美轮美奂的映日余晖……
记者坐在车内还处于懵懂状态,他不敢置信的再看了看相机里刚刚自己拍下了一幕,莫誉毅亲自授意,让他无所顾忌的印刷出去,虽然很帅,可是隐隐之中为什么觉得他在装逼?
路虎车内,司机不敢吭声的不止一次瞄了瞄车后的二少。
莫誉毅哭笑不得的揉了揉自己被摔的淤青的膝盖,刚刚下马一不小心被这匹该死的马一蹄子踢开一米远,如果不是他反应敏捷,只怕自己现在已经躺在医院的急诊室里。
这匹马果然是匹顽劣的恶马,婚礼过后即刻送去屠宰场。
“二少,需要去医院检查一下吗?”司机见到他瞬间面如土色,担忧着问道。
莫誉毅轻咳一声,似是不在意的扭头看向窗外,“就是被磕了一下罢了,还有多久到?”
“四十分钟左右。”司机有意的提速。
华灯初上,西城步行街较之往日少了一份萧瑟,昨晚的一场雨让整个城市一夜之间进入了冬天。
莫誉毅兴致盎然的推开餐厅小门,蓦然一惊。
大厅内,灯光下,圆桌前,三道目光齐刷刷看过来。
莫老微笑着道:“怎么才回来?”
莫夫人咽下嘴里的一块肉,道:“等你老半天了。”
莫誉泽人模人样的喝了一口汤,道:“陈妈说饭菜要趁热吃。”
莫誉毅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前,桌上除了一桌子空盘子外,就像是被难民清荡过后的惨况一无所剩,连块肉沫都不见踪影,整个碟子几乎都能折射出他圆睁的怒目。
莫老剔了剔牙,拿起手杖先行起身,“人老了,吃点东西就堵胃,我要出去走一走。”
莫夫人跟在你身后,“减肥也需要多多运动。”
莫誉泽依旧绷着那张毫无表情的脸拿起一旁的外套,对着厨房内的秦苏点了点头,“还有公务,不便久留,先走了。”
莫誉毅怒不可遏般瞪着一哄而散的三人,扒拉了一下桌上的空盘子,咬牙道:“他们怎么都跑来了?”
陈妈哭笑不得的回复:“您走后老爷子来了电话问需要派厨子过来帮忙做晚饭吗,我就回了一句大小姐炖了汤。”
“这一群不知羞耻的家伙。”莫誉毅走上前,疼惜般看了看她的手,“不会全是你做的?”
“不可能这么多人就围着一锅汤喝。”秦苏瞥了一眼站在门外碎碎念的几人,刻意的关上后厨的小门。
她拉着他的手走到灶台后的,灶火上正煨着什么东西,不是溢出些许蒸气。
秦苏揭开盖子,戴上手套将里面暖着的东西一一摆盘装好,“都给你留着。”
莫誉毅忍俊不禁掩嘴一笑,瞧她那谨小慎微的模样,就怕被人知道自己开了小灶似的。
秦苏端起碗筷递上前,“快吃,小沈的鼻子比狗还灵,如果被她闻到了,她连莫大少咽进了嘴里的肉块都敢抢出来,更别提你这还没下肚的东西。”
“……”
莫誉毅急忙一块肉夹进嘴里,更是不时回头注意着没有动静的那扇门。
“吃完了你今晚就回去吧。”秦苏替他擦了擦嘴角的油渍。
莫誉毅一口米饭堵在心口,他愕然,“你不跟我一起走?”
“家乡习俗,婚前是不能见面的。”
“这是什么年代了,你还信?”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更何况我还有事要跟陈妈交代,你明天再来接我。”
莫誉毅放下饭碗,“我会不安。”
“你怕我反悔?”
莫誉毅思忖片刻,慎重的点头,“总觉得幸福来得太快,就像是海市蜃楼。”
“我若要走,你给的枷锁也困不住我,我若不走,就算你在天涯海角,我也会一步一会寻过来,为你落地生根。”
莫誉毅苦笑,紧紧的抱住她,自责道:“我觉得我一定是得了婚前躁郁症,怎么可以这么怀疑你呢?”
“今晚洗个澡,好好的睡一觉,明天天晴,我等你十里红妆。”秦苏拂过他额前的碎发,踮起脚尖,轻轻的吻在他的唇上。
月光柔和,淡淡的,静静的,轻轻的的挂在窗台上,女人梳妆,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她仰头,双目盈盈泛光。
“小苏,会悔吗?”师父坐在堂前,身前小桌茶香缭绕。
“小苏不悔。”大红喜袍一层一层穿戴整齐,凤冠霞帔,伊人红妆。
“小苏,会怕吗?”
“小苏不怕。”
“小苏,他真有这么好吗?”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感情不会有好与不好,只有值与不值。”
“那他值吗?”
一缕阳光穿破云层,曙光柔和的落在她的面容上。
秦苏莞尔,“炊烟起了,我在门口等他;夕阳下了,我在屋下等他;叶子黄了,我在树后等他;细雨来了,我在伞下等他;生命累了,我在天堂等他;我们老了,我想来生他会等我。”
3号的长安街一直延续到北城区席鼎山庄,整个大街全城戒备,各方媒体被封锁在街角,一个个翘首以盼等待着莫家的迎亲队伍。
前段日子顾家的迎亲队可谓是轰动全城,上百辆豪车瘫痪了整个A市的交通,再者直升机造成的轰动,连歼击机坦克都出动,可谓是名门豪族婚礼史上最为惊动的一场画面。
与顾家齐名的莫家,莫老与顾老之间的明争暗斗,当然不会让自家儿子的婚礼屈尊人下,想必今日盛况绝对是会掩盖顾三少的那场婚礼。
只是,记者抬头望着艳阳高照的苍穹,为什么莫家没有派战机组成一个个牛逼的字母绕天飞行?
为什么没有礼炮点缀整个天空的苍白?
为什么这么久了连个车影子都没有见到?
如果不是被封路,在场所有人都会怀疑今天是不是莫二少的婚礼。
“那是什么东西?”周围的市民高高举着手机,正巧看见数辆敞篷车上一个个装扮的奇形怪状的乐手,一个个吹拉弹唱高调的拉开婚礼序幕。
在车后,是一匹骏马步步铿锵有力的踏在泊油路面上,马背上,男人身穿军绿色军装,肩章上耀眼的橄榄枝显示着男人的身份地位,墨色军靴踏着马鞍,整个人仰头挺胸俯瞰着周围所有的景物,星眸皓齿,英气逼人。
男人身后,是两匹黑马一左一右的屈在身后,其次,八匹骏马并排拉着一辆大红轿撵,轿子是用红木所致,雕刻着醒目的金龙鸾凤,轿子两侧悬挂着一串串流苏,微风轻扬,流苏轻轻摆动,一股淡淡的梅花香挥散而开。
轿前一排珠帘随着马车的行动而发出轻咛的撞击声,只要认真的观看,不难看出这一颗颗看似普通的珠子都是价值连城的蓝宝石,宝石后,女人的娇容若隐若现。
记者未曾怜惜自己相机中的菲林,一个个恨不得拨开珠帘看清楚藏匿在轿中的新娘子。
莫家的排场虽然没有顾家的轰动,可是任谁都能看见莫家那精心策划的用意,新娘的礼服虽看不真切,但隐隐约约的光线里一看便知那绝对就是前天在国外曝光的金凤喜袍,一件衣服动用了上百名设计师耗费了整整24小时不停地的修改重复再定稿再修改,更别提那一针一线的绣活,听说当时负责制作的公司连夜聘请了数百名名绣大师一同勾勒上面的图案。
整件喜袍,用下的人力不低于千人,衣衫领口处的衔接都是用的同色系红宝石,尾缀的金边也是用的同色系的黄宝石,袖口处的淡紫色边缝,更是用了世上极少的紫色宝石。
只是新娘藏着,不肯让这件价值连城的喜服公之于众。
有人急了,想顺着越来越靠近的马车趁机看一看新娘的真容,可惜刚刚踏出一步,高度戒备的警卫已经无须迟疑的将来人再逼退数步,直至马车安全无误的通过。
马车的侧面,是一块特意用薄纱遮盖视线的帘子,风一吹,帷幔轻轻晃动,碰巧,车内女人微微回眸。
女人戴着凤冠,精致的妆容上一丝不苟的面部表情,她没有笑,就这般只是在众人眼眸中一闪而过,也许只是匆匆一瞥,却有人眼明手快的拍下了这一幕。
一笑掩孤唇,一梦花千丈,卿本佳人,一颦一笑一红妆!
不同于那只靠浓妆艳抹熏染的庸俗美,有的人只一眼就能看出她不同寻常的高贵,气质是骨子里散发的东西。
马车驶过,一群人不肯罢休的继续跟上前,一副查不出新娘身份便不放弃似的执着劲儿。
关于新娘的身份,莫家可谓是做的滴水不漏,就连当场受邀的嘉宾都不知道新娘出自何处。
更有人趁机明朝暗讽,这莫非是莫家独自唱的独角戏?
车队没有顾忌身后穷追不舍的一群记者以及看好戏的市民,依旧浩浩荡荡的巡城。
“嘭。”预期而至的礼炮震耳欲聋般绽放在天空中。
莫誉毅紧了紧缰绳,这个大家伙似乎受到了惊吓,有一些不听使唤了。
他顺了顺马儿的鬃毛,俯下身小声的靠在马耳处:“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出了岔子,小心我现在就把你拉去屠宰场。”
莫誉毅见它安分了些许,放松了些许戒备,回头看了一眼隔着自己五米距离的马车,秦苏坐在车内,他想着快一点,再快一点。
“吁……”一声马鸣啼叫,随之而来,是马路周围两侧闻之色变的居民,一个个惊慌失措的踉跄着退后。
莫誉毅只觉得身子一抖,随后一股蛮力扯动自己,如果不是他警惕的抓紧缰绳,只怕已经被这只失去了镇定的大家伙甩了出去。
失控的马疯狂的疾驰过车队,所幸沿途两侧被封了路,所有人见状一个个惶恐的退后,马儿一冲而出。
突如其来的一幕,几乎震慑的周围所有人半天未曾回神。
秦苏掀开珠帘,红艳绝美的喜袍沐浴在阳光下,甚是刺眼,周围的镁光灯铺天盖地的闪烁在她的身上,而她却是一跃跳下马车,一把扯下另外一匹黑马上的礼服官,就这么骑上马背,一挥马鞭,横冲直撞出去。
最终隐没在众人视线中的便只剩下一抹红霜凝聚的一抹小小的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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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婚礼竟然没有写完?好像只写了一个开场?会不会被打死?应该不会,我相信真爱们被我今天两万多字的诚意感动了,嘿嘿。
关于包子,你猜是有了呢?还是没有呢?嘿嘿,最后谢谢大家的支持,本文如期上架,谢谢大家的一路陪伴,希望今天过后,我在,你们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