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闲若识春风面,怎教玉人伤心颜?
“小笙,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容貌俏丽,气质出尘的女子突然拔高声音,立在她的跟前一脸气愤。
易笙捂住耳朵,一脸委屈:“主子,我这个耳朵,就要听不见了呀。”
“哎呀,”被唤作主子的女子,又使劲跺了跺脚,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我想出去玩,你帮我瞒着师父好不好?”
“不好。”女子听见易笙干脆利落的回答,于是转身进屋把门碰的一声就甩上了。
忽然间易娘苦笑起来,看着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色叹气:“这都是多少年前的旧事了……”她怎么偏偏就忘不掉呢?
要是那一日,她紧紧看住主子,是不是也就没有接下来的事情了?
现在易娘眼前的是荆盈盈平静的睡颜,她曾在夜里独自思量了无数遍,却最终还是没能开口同她告别。
“小姐,对不起……”易娘独自低喃道,心里有着说不出的苦楚。
她本是金陵人士,一场大灾让跟着她的主子背井离乡。
后来为了小主子却不得不潜伏于荆府……算了,她看着窗外昏昏沉沉的夜色,最终还是回到了自己的卧房,明日,便是她的自由之时。
荆盈盈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怎么会……她都没有同我讲……”她的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无比,再也没有了之前镇定自若的神情,取而代之的只有慌乱和痛苦。
“盈盈!”君无忧连忙将人捞进怀里,“你冷静一点,易娘还留了一封信。”随后她示意寄妍赶紧把信递过来。
“对,对,”荆盈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伸手抹了抹自己满脸的泪痕,随后颤抖着接住寄妍递来的信件,紧紧捂在胸口。
君无忧将她打横抱进府里,一路上脚步匆匆忙忙,都没顾得上和往来的人招呼。
“无忧,”荆盈盈被她放在卧房椅子上,随后,她抽走了荆盈盈手中的信件,荆盈盈只觉得自己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哀求着她,“还给我,好不好……”
君无忧却没有搭理她,而是转头看向跟在身后的寄妍问道:“这信你有没有拆开看过?”
“还不曾,”寄妍想了想接着道,“这几日易娘似乎是有些反常,刚刚我到处没找见人,就跑到门口时,便碰见了你们。”
“行,”君无忧点点头,随后她安抚般地摸了摸荆盈盈的头,俯身在她耳畔轻声问道,“能不能先让我看一眼,盈盈?”
“好,”荆盈盈泪眼婆娑,却还是信任着她。
君无忧没有犹豫,她后退两步再三确认信件中没有夹带任何毒物才抽出信来匆匆扫了几眼。
纸上确实是易娘的字迹,信中的内容无非就是一些安慰人的漂亮话,君无忧反反复复再三确认之后一颗悬着的心突然咚地掉了下去——易娘走了,的确是自己离开的。
易娘离开原因暂且还不曾明了,不过,怕是也够盈盈消沉好一段日子了。
荆盈盈颤抖着双手接过那几张薄薄的信纸,一目十行的看着,终于到了落款的地方,她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听得门外的徵涯是一阵一阵地揪心。
许久,等到她哭够了,她才抬起眼来,看向神色复杂的君无忧:“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是不是我不听话,她不要我了……”
君无忧答不上来,她只好把荆盈盈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的安慰那些没有意义的话语。
君无忧确实不太能明白易娘对于荆盈盈的重要意义,但她能感受得到,荆盈盈身上恍若祖母离世时的悲伤。
这对于荆盈盈而言,无异于一次沉重的打击,从小未能体会到父母之爱的她,是因为有着祖母和易娘无条件的爱与支持,才能够顺利长大。
年中,她失去了祖母,年末易娘又不辞而别,所有的遗憾和委屈都在此时浓浓地融化在她的心中,沉重得叫她睁不开眼。
“盈盈?”君无忧摸到她一片冰凉的额头,突然慌乱起来,“盈盈,你不要吓我。”
荆盈盈没有回答她,却闭着眼睛伸出了双手,她呢喃道:“无忧,我好冷啊,真的好冷啊……”她逐渐开始哆嗦起来,嘴唇也开始发紫。
君无忧看着昏迷不醒的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打着转儿,却没有任何解决的办法。
“少主,”寄妍忽然叫住她,“我来看看吧。”
君无忧吐出一口气来:“你瞧我,都昏了头。”
安国公府里头正是一片兵荒马乱,而沉沉的夕阳底下,却坐着一个安静的女子,她头戴帷帽,正赶着马行在长安城外十里的地方。
其实易娘也说不上来缘由,她是觉得自己的使命圆满,是时候该离开了,至于接下来要做什么,也全然没有想过,要不还是回金陵去?
也好,只可惜她的家早已是物是人非。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日暮伯劳飞,风吹乌臼树……”
她坐在马上,哼着不知名的古老歌谣,一步一步朝着未知而遥远的天边迈去……
到了夜半时分,荆盈盈早已不是浑身发冷,而是高烧不退,寄妍早早便下了定论,这是染了风寒。
君无忧摸着荆盈盈滚烫的额头又只好让徵涯去把已经歇下的下人们挨个叫起来给她准备热水。
当她试图把荆盈盈放进热水里面的时候,对方又开始闹腾起来,一个劲儿地喊着烫,君无忧用手再三试量后又转头问寄妍:“风寒真的不能碰冷水吗?”
“我的少主呀,”寄妍被两人折磨到半夜早已是疲惫不堪,“风寒怎么可以碰冷水,更何况这还是在冬天。”
君无忧苦着一张脸左右为难:“可是盈盈说烫,不肯下去。”
寄妍拍了拍她的肩,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那就还得劳烦少主使劲摁住她了,要是一直这么折腾是发不了汗的。”
“成吧,”君无忧听了寄妍的话便脱掉外套撸起袖子,将荆盈盈剥得只剩下里衣里裤丢进了早就准备好的药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