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从医馆回来之后,一连好几日,荆盈盈都未曾踏出房门一步,整日就埋头在约翰借给她的医书上。君无忧坐在一旁看着她抄写那些奇奇怪怪的药名,无聊得直打瞌睡。不过幸好下朝回来路过蕙鑫苑的陶秉瑞叫住了两人。
“阿燕,盈盈,”陶秉瑞敲开两人的房门,“这几日都闷在房中做什么呢?”
“陶伯父。”
“舅舅,”君无忧起身舒展了一下身体,荆盈盈则搁下笔向来人问安。
陶秉瑞笑呵呵地看向两个孩子:“怎么,阿燕居然也在读书?”
“舅舅,你少打趣我,留个面子行不行。”君无忧撅起嘴来,一脸的不满。
陶秉瑞走上前来拍拍她的头:“还面子,可别让盈盈笑话你,前几日你带着初阳和萧然乱跑,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陶秉瑞口中的的初阳和萧然就是他的两个孩子,正是七八岁的年纪,本该在家里跟着西席好好读书识字。结果,前几日君无忧从西市回来以后,趁着下人们不注意,又把人带出去疯跑了好几天,直到被西席一状告到楚朝棠那里,她才消停下来。
君无忧听到这里不由得向荆盈盈投去可怜兮兮的目光求助。她这个舅舅什么都好,就是有一样她招架不住,他呀跟祖母似的太唠叨了,不晓得皇表舅是怎么想的,还总隔三差五招他进宫商讨国事。
“陶伯父,今日过来,有什么要紧事情吗?”荆盈盈斜她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但顺利岔开了话题。
陶秉瑞笑道:“你不问我都差点忘记了,母亲让我叫你们一道去用膳。”
“好,舅舅你先去吧,我们马上就来。”
“嗯,”陶秉瑞点点头,没有催促两人,而是自己先行一步,他知道小姑娘之间总是要亲近一些,偶尔也会想要说些私密话,他这个做长辈的只好自己先去了。
“盈盈,”陶秉瑞前脚一走,君无忧立刻哀嚎起来,“祖母该不会发现我们偷偷溜去西市了吧?”
她正忙着整理仪容,对着铜镜头也不转地轻笑道:“不要紧的,祖母要是问起来我就说,是你非拉着我去的。”
“盈盈!”君无忧扑上去使劲挠她的痒痒,“你可给我记好了。”
“君无忧,你给我…放手!”
楚朝棠今日进了宫才到回府中,打扮得倒是比往日更隆重一些,虽然面上还有着不少的皱纹,但远远看起来年轻了不少,可见年轻时也一定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一个。
“祖母,”君无忧笑呵呵地扑到她身上,不管有没有被抓到小辫子,先把人哄住了总是没错的,“您今天真是光彩照人,莫不是天仙下凡。”
楚朝棠听了这话直笑道:“说吧,你又闯了什么祸。”
“哪有,”君无忧拉着荆盈盈在挨着她坐下,“我和盈盈这两日都在房里看书呢。”
“祖母,”荆盈盈笑意满满看向两人,“无忧这几日都很乖呢。”
“哦,”正巧陶夫人从后厨中过来,听见这话也凑到桌旁,“那正好呢,阿燕,你祖母要交给你一件重要的事情。”
陶夫人便是君无忧的舅母,同时也是她的两个小侄子初阳和萧然的生母,只见她端着一盘鲜果朝着荆盈盈走来:“来,盈盈,这是方才在宫中皇后娘娘所赐的贡果,南海那边加急送来的,你尝尝看。”
荆盈盈受宠若惊,随后笑着接了过来:“谢谢陶伯母。”
北方天气寒冷,冬日里少有鲜果,荆盈盈却爱吃果子,以前在荆府中,虽然不受待见,但吃穿用度却是一点不少,冬日里也常常有鲜果吃,没想到她现在来了安国公府还有人记得自己的偏好。
她在安国公府居住的这段日子,发现府上虽然人丁不旺,但比起庞大的荆氏家族却更有温情,人人之间更懂得珍惜彼此。虽然嘴上都爱唠叨无忧,但却时时刻刻都在为无忧着想。怪不得路途这般遥远无忧也要带她来过年,大约是想要弥补她心中对于家人的遗憾吧。
“谢什么,应该的。”陶夫人轻拍她的肩,“倒是还得麻烦你多照看阿燕,她这孩子做事一向没个轻重,老气人了,还好你来了,她才有所收敛。”
“啊?”荆盈盈听见这话,产生了一瞬的迟疑,她原本以为君无忧本就是这般细心温柔又大大咧咧的性子,原来是因为自己的到来一切才有了改变吗?
陶夫人见她面露茫然之色,也不着急,有些事情自己去慢慢发现远比被旁人告知来得更好,她只需点到为止就好:“不说这个了,我今日亲自下厨做了几道家常小菜,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待会儿你可要替我品一品。”
“陶伯母你真是太客气,”荆盈盈眉眼一弯,笑道,“初阳天天跟我念呢,他说‘娘亲做饭最好吃了,只可惜娘亲太忙。’他还问我会不会做菜,我说我只会熬药,他就苦着一张小脸跑掉了。”
陶夫人听了这话面上有些忍俊不禁,但眼眶却有些湿润:“嗨,这孩子,我平日里确是忙了一些,因为咱们府上分得的铺子,都是我在打理。”
荆盈盈听到这里仔细打量着陶夫人,对方上翘的嘴角里明显有着坚毅和自豪:“陶伯母竟然这般厉害,巾帼不让须眉。”
“呵呵呵,”陶夫人眉眼都飞扬起来,却突然转了转话锋,“盈盈,你想不想去长长见识?”
荆盈盈开始还不能明白这话中的意思,但很快饭桌上楚朝棠便提了出来,她想让君无忧进宫去陪陪皇后,还问了荆盈盈要不要一道进宫。
荆盈盈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随后她有些犹豫不决:“我…不太识得宫中礼数。”
楚朝棠和陶夫人对视一眼,轻笑道:“盈盈,别紧张,只是进宫转两圈而已。皇后这几日身子有些不适,总是心绪郁结。请了太医来看,却总是没个结果。你要是不愿意,也不必勉强。”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荆盈盈也不好推辞,更何况她们两人确实没有什么别的心思,硬要说的话大概还是担心君无忧在宫中乱惹事罢了。
她看向君无忧,君无忧也有些搞不清状况,明明是皇后想见自己,为何祖母要让盈盈一同前去。
“好,”荆盈盈点点头,“祖母,陶伯母,我会随无忧一同入宫面见皇后。”
“盈盈,谢谢。”楚朝棠的脸色舒展开来,语气也松快了不少,她就担心盈盈一直不松口,毕竟她今天可是向皇后引荐了荆盈盈。
“对了,”君无忧忽然记起一件事情来,“祖母,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叫约翰的胡人?”
“唔,那不是西市那个西医大夫么,听说还是个什么教士?”陶夫人抬起头来,面露疑惑,“名气还挺大的,之前皇上专程召见过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我就随便问问。”君无忧差点说漏了嘴,她悄悄向荆盈盈求助,却被楚朝棠看见了。
楚朝棠一见她这幅模样,立刻搁下碗筷正色到:“阿燕,和祖母说实话,你是不是偷偷跑到西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