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司大人,我感到很惭愧,我们并非有意要冒犯你们嫫妠族的巫神,只是我想提一个小小的建议。”荆盈盈渐渐定下心神,她发现肖若叶开始放松警惕,虽然对方还是大叫着要行刑,却没再靠近二人半步,脸上的神情也更接近于秘密被人揭穿之后的恼怒。
肖若叶一动不动,抬手制止身后正在躁动不安的族人们后,才问道:“什么建议?”
“我们汉人有句俗语,不知道祭司大人有没有听过,”雨幕越发浓重,豆粒大小的水珠尽数砸在她的头上身上,她却丝毫不觉难受,成败在此一举,由不得她去分神思考其他事情,“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所以,我想您可以在巫神允许的范围内做一些事情。”
“比如,”肖若叶干脆扔掉早已被雨水浇湿的火把,挑了挑眉看着她。
“我从小修习医术,比外面一大半的大夫都要厉害。”荆盈盈的话语中满是自信,虽然是为了保命,但这话中其实并没有多少水分。
尽管荆家行事不端正,但在医术上面的确是数一数二的,在整个中原它称第二没人敢自居第一。更何况荆盈盈自小便在这一方面展露出惊人的天赋,让她在说这一番话时底气十足。
许久,肖若叶才开口,话语中夹杂着一丝不明的苦涩之意:“那好,我暂且一信,若你胆敢对巫神有半点欺瞒,就下地狱吧。”那就一起去死吧,所有人,所有事,都将失去意义,和神一起统统都去接受炙火的煎熬!
苏敏就这样又不明不白的被押回了之前关押她的木楼,荆盈盈和她分开之前摸了摸她的头:“苏敏,你先等一下,不要害怕,我会尽快救你的。”
“盈盈姐,”她使劲抓住荆盈盈的袖子,指节泛着不正常的白色,她有些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冰冷的雨水,还是为了不可预测的前方,“我不害怕,你……你要当心。”肖若叶盯着她们,苏敏不敢说得太多,怕再次激起那个巫婆的怒火。
她刚刚虽然不太能听懂两人的对话,可她多多少少也明白了一些东西,她知道荆盈盈为了保命说自己会医术。她不知道荆盈盈是真的会,或者只是拖延时间的借口。如果后者,那么……虽然她们相处时间不长,相识又很不愉快,但现在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并且几天的相处之后,她也被荆盈盈的温柔细心所打动,此刻自然不希望对方出事。
荆盈盈拍拍她用力抓住自己的手,眉眼弯弯,轻轻勾起唇来:“放心,我自有分寸。”
话音刚落,苏敏还想再说两句,却被围上来的嫫妠族人硬生生扯开,三步一回头地押上木楼。
再次站在这座宏伟的木楼之前,荆盈盈还是忍不住心生感慨,不管看多少次,这木楼给人的感觉都是如此震撼。直到肖若叶带她上了二楼,她才发现,这还是一座古楼,木柱上带着风霜斑驳的痕迹,至少也有一百多年了吧,原来一座木楼也能屹立百年不倒,不知道住在里面的又是什么人。
肖若叶并没有立刻打算带她去见那位首领,而是想先带她去浴房洗浴,似乎是担心自己一身狼狈的模样会冲撞到那位首领。
“祭司大人,我想先去看看那位大人,病人不该如此耽搁。”荆盈盈明确地提出自己的要求,肖若叶再三犹豫才妥协先带她去看那人。
尽管荆盈盈反复在心中告诫自己,无论待会儿看见怎样的场景,都要镇定一些。可当她跟在肖若叶身后跨进屋子的一瞬间,她差点猛烈地咳嗽起来,一股难以言喻的刺鼻的药味充斥着整个房间。肖若叶带着她向那人的床榻靠近,可却在两尺左右的距离停下脚步。
“我能再靠近看看吗?”荆盈盈感到奇怪,这么远的距离,还隔着一层帷幕,她什么都望不见。
“可以,但是你不能碰到她。”肖若叶的神情有些奇怪,似乎是掺杂了嫉妒的悲伤,和在屋外时的总端着冰冷面目的她判若两人。
“我必须要碰到她才行,”荆盈盈斩钉截铁,只能看,那还治个什么病,这嫫妠族未免也太奇怪。
闻言,肖若叶的眼神重新凛冽起来:“你不要得寸进尺,巫使大人岂是你这种污秽的凡人可以觊觎的。”
“祭司大人,”荆盈盈眼含讽刺,她丝毫不害怕肖若叶的威胁,自顾自地走上前拉开帷幕,“你该不会以为,大夫给人治病都靠的是眼神吧。!”
她的动作和语言都十分大胆,肖若叶应该生气,说是应该暴怒也为过,但是她却没有动,双脚仿佛被钉在原地。她自己也说不上原因,又或者是骨子里的卑劣在作怪,她早就想这样了,做一些大胆的事情来冒犯高高在上的巫使。
但是她不能,此刻荆盈盈却做到了,她竟在心底隐隐感到痛快,却又不可避免地夹杂了几丝嫉妒。
她嫉妒荆盈盈可以无视族规大胆肆意地碰她的妹妹。同时又因为荆盈盈碰了她而感到高兴,因为这样一来,她就不再是那个唯一会让巫使和巫侍记恨的对象。
荆盈盈并非大胆而不知礼,其实她敢直接扯开笼罩着的帷幕在某种程度上是得到了肖若叶的默许,不得不提的是,她头一回遇着肖若叶这样口是心非的人。
进入房间,特地打发了所有族人,停下脚步的时候,眼神直直看着床榻,恨不得自己能扑上去,呵斥她的时候,不见一点怒色,就仿佛……仿佛她所做的一切,只是在遵循着一条看不见的线,按部就班罢了。
对了,先前也是,无论是以死亡相威胁的时候,还是举着火把对峙一身杀意的时候,她都只像是一个带着面具的木偶,用着从别处偷来的情绪,伪装自己。这祭司未免也太奇怪了吧,难道她不知道她自己真正的想法和行为在不断背离吗?还是说嫫妠族的神明真有什么能蛊惑人心的地方?
不过,很快荆盈盈就停止了自己奇怪的猜想。榻上之人面色青白,脸色灰败,看起来状况极其糟糕,不知道是拖了多久,病情竟这般严重。而且……她差点跳起来,她一直以为另一个首领身体不好,大约是上了一定的年纪,可没想过对方竟然还如此年轻,还和那个就立在不远处的祭司有七分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