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时候,香梅把汤药端进来,俞茵没喝。
虽然知道张帅夫人和杜明英,也不会这么迫不及待就对她下手,俞茵还是警惕防范着,以防万一。
张帅府的老大夫,当晚赶回去复命。
张帅夫人的房里。
杜明英正替姑母捏肩,听完老大夫的话,一脸不屑:
“...刚过门不过两个月,就着急要生孩子固宠了,嗤。”
见她口不择言,张帅夫人拧了下眉,偏头示意老大夫先出去。
房门关上。
她扭过脸,盯着立在身边的侄女,气语无奈:
“忘了我说的话?”
杜明英抿了抿唇,垂下眼立好:
“我记得,姑母,沉住气...”
但她就是气不过!
想起今日俞茵那副根本不拿正眼看她的倨傲嘴脸。
她气的肝儿疼!
杜明英噘着嘴,小声嘀咕:
“刘大夫也不是外人,我...”
“是个活人都会张嘴讲话,你眼睛能时刻盯着他们,确定他们永远不说不该说的?”
张帅夫人没好气地训斥她。
杜明英攥紧手,死死咬住唇,没敢再吭声。
张帅夫人心底叹了一声,抬手撑额,无力地告诫她:
“自小我就教你,谨言慎行,有谋算在心底里念,暗地里做。”
“送你出国,是为了让你开眼界,掌眼识,你看看你都学了些什么?”
还不如原先养在她身边的时候!
张帅夫人说不出对杜明英有多少失望。
但到底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她打心窝里疼她。
杜明英所有的依仗,都来自张帅夫人的疼爱。
她看不得夫人对她失望的样子。
“姑母,我错了,我再也不乱讲话!”
又伸手替她捏肩:
“您别气我,我笨,姑母不教我,我真的就没救了~...”
她费心哄张帅夫人。
小棉袄就是这点好,比整天只知道忙军务的儿子,会说软和话,更贴心。
好一会儿,张帅夫人被她哄的心里熨帖。
她再次开口,语气已经和缓了些。
“...原本也没那么难办的事,我会再跟你姑父商量,你沉着些,别那么浮躁,还是要先跟俞茵缓和关系。”
又耐心教导她,“你是帅府的小姐,气量要端起来,还能被个落魄孤女比下去?”
“没有男人会喜欢小家子气的女人,她那人讲话不过脑,又爱斤斤计较,你都低了头,她还不顺坡下,就已经够尖酸小气的。”
“她越是这样,你越是要忍,让旁人都看到你大家闺秀的气度,那聂天擎,早晚也会看到你。”
杜明英浅浅弯唇,乖巧搂住她脖子:
“我知道啦~,姑母放心吧,这是最后一次。”
“往后我再也不乱讲话,不会丢您的脸~”
张帅夫人脸上有了笑,轻轻拍了拍她手背:
“你听话,姑母的安排绝对没错,一定帮你达成心愿。”
“姑母最疼我...”
姑侄两个在房里又亲昵商议了一会儿。
直到张大帅从书房回来,杜明英才连忙离开。
看着房门关上,张大帅立在衣架前更衣,纳闷儿的扫了眼自己夫人。
“这丫头干什么?这么晚还不回去睡。”
不用想。
杜明英肯定又是有所求,在磨夫人呢。
张帅夫人下床穿鞋,听言叹了口气,走过去伺候他更衣。
“还能是什么?女大不中留了。”
张大帅神经粗条,听言笑了声,随口说:
“那就早点给她婚事安排一下,反正她都订婚快一年了,趁年关,军政府也不忙,添添喜气。”
心下却忍不住腹诽,早点嫁出去也好。
省的夫人看这外姓侄女,哪儿哪儿都好,连正经的儿媳妇儿都比不上。
张大帅早就不满夫人偏心杜明英。
一个外姓女,在家里比少夫人还受尊敬,像什么话?
张帅夫人听言,眼神闪了闪。
她淡淡抬眼看了看张帅,转身将军装褂子挂在衣架上:
“不急,还是孩子心性,我还想留她在身边,再教导两年。”
她转过身,脸上笑意无奈:
“教不好她,就把她嫁去别人家,该让别人背地里笑话我们帅府,没规矩了。”
张大帅不置可否,也没太把这事放到心上,就自顾进盥洗室沐浴去了。
张帅夫人嘴角笑痕落下,淡淡转身回了床上。
她掀开被子,靠坐在床头,抱着胳膊若有所思。
她当女儿养大的孩子,怎么能屈就下嫁给一个儿子的部下,只做个军长夫人?
有她在,杜明英就算再骄纵,也配得上做帅府主母!
聂天擎要是识相,就该把正妻位子腾出来,留着给张帅府的小姐......
——
俞茵待在房里歇养了三日,气色精神都恢复过来。
她等着张帅府那边有动作,谁知道人家还挺沉得住气。
等的实在无趣,这日天儿好,干脆一大早用过膳,就拽着聂天擎要出去逛逛。
见小姑娘活力焕发,聂天擎心情也跟着轻快。
他耐着性子,陪俞茵逛了大半日,挥金如土眼都不眨。
傍晚回到私馆时,洋车一整个后备箱,塞的满满当当。
俞茵从车上下来,脚底换了双新买的绣花鞋,纤细素白的手上还挑着一双奶白皮小跟儿鞋。
她细腰轻曳,拾阶而上。
一只大手横次里伸过来,挑走了她勾在指尖的鞋子。
聂天擎拎着鞋,大掌抚握住她细腰,低沉声线压在她耳畔:
“扛你上楼?”
俞茵轻笑,抬手推开他脸,“不要。”
“不是说累...”
许岩从前厅快步出来,粗声截断了他的话。
“大帅,张少帅在书房等您。”
俞茵目不斜视,脚步未停,想先上楼去歇歇脚。
聂天擎挑眉,顺手将手里鞋子丢给一旁的佣人。
“他来干什么?”
许岩纳闷儿摇头:
“瞧着不像有正事儿,来了半个钟了。”
要有正事儿,不会那么闲,还等他半个钟。
聂天擎没说什么,上楼往书房去见客。
进门时,张锋海正坐在沙发上吞云吐雾。
这私馆原本也是他的,他来了跟回家一样自在。
这会儿正坐没坐相地,一双腿交叠着搭在茶几上。
聂天擎曲指叩了下门,长腿漫步走进去。
“你可回来了!”
张锋海放下腿,抬手夹着烟,站起身来,笑呵呵打趣他:
“陪女人逛街逛一整天,你这份儿耐心,整个裕京找不出第二个来,我也是敬服了!”
聂天擎淡淡清笑,解开西装扣子,在沙发上坐了,自己拎茶壶倒了杯茶喝。
“没办法,谁让我惯会疼人,没出息呢?”
“哈哈哈,你啊你......”
张锋海大笑指了指他,跟着重新落坐,倾肩靠过来,笑眯眯压低声儿。
“你这么会疼人,想是夫人逛一天也累了不是?这会子没工夫管你,走吧,我犒劳犒劳你?”
聂天擎端起雕花玻璃杯,弧线清冽的眼尾似笑非笑,灌了半杯茶水下肚。
“去哪儿?”
“你还能不懂?”
张锋海啧了声,抵他肩,低声神秘:
“这次来都几天儿了?我这儿还没机会好好招待招待。”
说着,又低笑挑了下眉:
“走吧,就差你了。”
聂天擎了然。
他薄唇轻扯,搁下玻璃杯,顺手捞起桌上烟盒,掂了支烟夹在指尖,笑意意味深长摇了下头。
“不去,爷不爱吃你那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