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上滴水未进,又被苏凡给搞的心烦意『乱』,霍漱清将车开到一家运动馆,在自动售卖机上买了两瓶水,就直接进了自己专用的那间壁球场。
场地的服务员认得他,赶紧给他开门。
服务生小哥看着他面『色』严肃,只是问了句:“给您把空调调到多少?”
“这个温度就差不多,等会儿我自己调。”霍漱清道,服务生赶紧离开了。
在更衣室换掉身上的衣服,霍漱清拿着球拍就进了场地。
很快的,空『荡』的场馆里,很快就响起击球的声音。
他要将注意力转移走,不去想自己和苏凡的事了。
既然是个麻烦的问题,那就先搁置,现在正是矛盾冲突最厉害的时候,不管他想什么办法都是无功而返。与其这样,不如先放下。
对,就这样!
尽管早上没吃饭,可是他击球的力度丝毫没有减弱,跑动着,击打着,汗水不停地从他的皮肤里渗出来,滴落在地面上。
苏凡,苏凡!
明明说要放下,可他的嘴巴竟然会不自觉地默念着这三个字。
见鬼!
他猛地攥紧了手,却没注意到球已经弹了回来,险些就飞到他身上了。
霍漱清坐在休息椅上,打开矿泉水的瓶盖,“咕咚咕咚”喝着。
那个丫头,竟然一口水都不喝就吞『药』,也不知道从哪里学的,还真是倔,怎么以前就没看出来?
怎么会没看出来?其实她一直就很倔,只是他忘了。
霍漱清不禁笑了,拿着『毛』巾擦了下汗。
是呀,如果她不是那么倔的人,怎么会被发配去了拓县却不告诉他呢?
如果换做是别人,恐怕还没离开市区就把消息告诉他,让他想办法了。
唉,真不知道这家伙是聪明还是笨!
可是,如果她也像别人一样怀着目的接近他的话,他会和她走到现在吗?
唉,他希望她能够“聪明”一点,这样就会让他省去很多心思。
可是,她如果真“聪明”了,不就又把新问题带给他了吗?现在这样的苏凡,执拗又倔强,却……让他放不下!
喝了两口水,霍漱清起身,继续打球。
而手机铃声,在这单调的空间里响了起来。
“是老孙啊,什么事?”是孙总编的电话,霍漱清坐在椅子上接听了。
“你昨晚说的那件事,我回来查了点资料,给你发了封邮件,你抽空看一下,看看对你的文章有没有帮助。”孙总编道。
“好的,谢谢你。”霍漱清道,“怎么你周末还在加班?”
“出差这么多天,好多事情都堆在一起,还是先处理一点吧!”孙总编道。
孙总编是覃春明亲点的《江宁日报》总编辑,覃春明看中的就是孙总编对工作的专业和执着,这是许多坐在总编位置上却已经忙于交际应酬的同行们失去了的东西,而覃春明认为《江宁日报》作为全省最重要的官媒之一,必须首先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因此,霍漱清和孙总编也是来往许多。
挂了电话,霍漱清想起了自己和孙总编谈的那件事。
事实上,他很清楚,凭借自己的一篇文章,根本不会把江城的媒体扳到他这边来。
可是,几天前,就在他和覃春明的一次交谈中,得知上面在讨的一些问题。
覃春明说,现在媒体宣传出现了很多的『乱』象,迟早是要整治这一块的,现在只是出了一些草案。
也要把这一块抓起来,不过,具体该怎么做,要看出来以后再做决定。
当时,覃春明是在好几个人面前说的这个话,霍漱清多年的工作习惯让他对覃春明的“闲谈”很是敏感。
尽管早已不是覃春明的秘书,可他还是把这些记在了心里。没想到这么快就让他找到机会了!
的确,在做出明确指示之前把文章发出去,就会抓住这个机会来炒作邀功。
他需要的只是他的一个声音发出去来震动赵启明的话筒,则是要为自己树立政绩典型。
昨晚,他和孙总编谈这件事的时候说了自己的意见,孙总编表示大力配合。
现在,他必须要尽快把文章整理出来,后面的事,就交给孙总编去运作。也正是因为孙总编此人的业务能力,让他出头来做后面的事最为合适。
霍漱清抓起手边的球,在地上弹着,一下两下三下,好,就这么办!
场地的更衣室旁边就是专用浴室,他急急地冲了个澡,换上衣服就离开了。
回到家里,霍漱清从冰箱拿了一瓶牛『奶』出来,直接上楼去书房打开电脑,开始查看信箱,准备写自己的文章。
只要专注起工作来,他根本想不起别的事,何况他已经嘱托张阿姨过去照看苏凡了,也没有什么事值得他『操』心。
很快的,他的指下发出了有节奏的敲击键盘的声音。
此时的苏凡,正在床上包着被子看着张阿姨在房间里出出进进。
她没有想到张阿姨会过来,还买了蔬菜和肉,说是要给她补补身体。
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霍漱清让张阿姨过来的,可是,苏凡不明白,他干嘛要这样做。
他一大早赶过来,不就是想让她把那个『药』吃了吗?
既然她都吃了,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干嘛还让张阿姨过来?
虽然心里这么想,可是,看着张阿姨在这么热的天里给她在厨房做饭,苏凡的心里也很不忍。
自己和人家非亲非故的,干嘛让人家这么辛苦?他也真是的,什么都是一声不吭地就做了决定,也不管别人心里怎么想,不管别人愿不愿意接受!
“张阿姨,您别忙了,我,没胃口……”苏凡来到厨房,拿着一本旧杂志当扇子给张阿姨扇着。
“你啊,就乖乖躺着去吧,看你身子那么虚,这么热的天,你一点血『色』都没有,不好好补补可怎么行?”张阿姨一边说着,一边搅动着汤锅。
苏凡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以前没人过问自己,不也过的好好的,现在怎么就娇气起来了?
只不过是一点小感冒而已……难道真的是因为被张阿姨照顾的习惯了?
不,这可不行!
“要不,我来帮您吧!您做菜那么好吃,我一直都想跟您学来着!”苏凡道。
张阿姨看了她一眼,想要拒绝的,还是笑着说:“那好吧,你在旁边看着吧。”
气氛,变得不再那么僵硬了。
“霍先生很喜欢吃这道糯米莲藕,他从小在榕城那样的水乡长大,吃菜口味清谈。
不过,这几年来了咱们云城,口味也变了不少。刚开始我给他做饭的时候啊,他就喜欢吃这种甜甜的菜,现在呢,”张阿姨说着,笑了,“爆炒羊肚都很喜欢吃呢。”
苏凡笑了下,没说话,帮着张阿姨一起将糯米灌进莲藕的孔内。
“其实,这些菜做起来都很简单,你这么聪明的,学这点东西没什么难度的。”张阿姨笑着说。
“我只会做点家常的菜,还都是我们江渔那边的。”苏凡道。
“那已经很了不起了,现在的女孩子,会做菜的不多了。”张阿姨说着,亲手给苏凡帮忙示范着。
苏凡好想问张阿姨,您见过他的妻子吗?
他的妻子是什么样的人?可是,她说不出口。
“霍,霍总他家里人不过来吗?”她想到另一个办法来打听。
张阿姨看了她一眼,“额,就是他父母啊还有其他的人。很多人不是都会去亲人工作的地方去看看的吗?”
“霍先生的父母年纪大了,过来过几次。”张阿姨道,“他父亲老领导了,很有派头的。”
苏凡笑了下,没说话。
想想也是,他的气质,就说明他来自一个不一般的家庭。
那么,他的妻子,一定也是,也是名门之后了吧!
苏凡这么想着,脑子里幻化出“他妻子”的形象,温婉、大度、漂亮、富贵,一定是那种让人看一眼就知道是领导太太的人。
再看看自己,到了周末连头发都不梳……
“虽然是当过大领导的,可是呢,霍先生的父亲啊,还是很平易近人的。
看着严肃,其实一点领导架子都没有。
他们来云城住的时候,我天天和他们在一起,没有什么不自在的。有时候,老领导还和我一起去早市卖菜呢。”张阿姨说着,笑了。
“那么霍总的母亲呢?她又是怎么样的人?”苏凡不禁好奇起来。
“老太太呢,额,”张阿姨道,“老太太,是个很挑剔的人。”
挑剔?那也是应该的吧!没挑剔才奇怪呢!苏凡心想。
“霍先生呢,和他父亲挺像的,都是大高个,他母亲个子不高。霍先生的姐姐和他母亲挺像,很精干的一个女人。”张阿姨道。
苏凡点点头。
他父母、连姐姐都说了,是不是接下来该说他的,他的妻子,他的孩子了呢?
“他家里其他的人,您,也见过的吧?”苏凡试探『性』地问。
张阿姨只是笑了下,道:“有些话,不是我该说的。”
苏凡愣了下,忙说:“对不起,张阿姨,我,我不该问的……”
张阿姨低头做菜,道:“霍先生是个难得的好男人呢!
他几乎很少这么对一个人上心的……”说着,张阿姨看了苏凡一眼。
有些话,的确不是她该说的,因此,她当然不会告诉苏凡,自己看到霍漱清和孙蔓是怎样相处的,那样的安静。
而他和苏凡说话的时候,会认真看着她,即便不看她,说话的语调和表情,也和对孙蔓讲话截然不同。如果一个男人不是对一个女人有特殊的感情,怎么会这样呢?
苏凡知道,他对自己是不同的,可是,她不想明白,不想去深究到底因为什么。
也许,昨晚的事已经给了她答案。自己对他而言,也许就是那样的一个存在意义吧!
难道不是吗?什么是情人?就是为了做那件事的。如果不是为了那个,哪个男人愿意把钱给一个不是自己妻子家人的女人呢?
“他,霍总总是很忙吗?”苏凡换了个话题,问。
她是关心他的,她总想知道他的事,哪怕,哪怕现在自己对他的感觉有点复杂。
张阿姨点头,道:“一个外地人在这里这么多年,真是很难为霍先生了。”
“他家里人为什么不过来和他一起住?”苏凡不想再问的,可是,总忍不住。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张阿姨叹了口气。
苏凡不语。
好一会儿,厨房里只有汤锅的盖子被蒸汽推动着,不断地碰撞着锅沿。
“一个人在异乡,过的再好能是什么样子?
人这一辈子,说到底最想要的还是一个伴儿,不论贫富,回到家里,有个人可以陪着说说话,这就够了。”张阿姨说着,看着苏凡。
正在冲洗泡了糯米的盆子的苏凡的手,顿住了。
的确,一个人在异乡,再怎么有成就,回到家里也是面对着四面墙而已。
至于像她这种连家都没有的,看着那万家灯火,只会更加孤独。
她想起了刚毕业的那一年冬天,那时候她在一个公司做文秘,冬至那天被邵芮雪一家叫过去吃饺子,晚上乘着公交车返回自己住处的时候看着那一幢幢楼里亮着的灯,突然觉得好孤单。也许是刚刚经历了邵家温馨的家庭氛围,落到一个人的时候,反差就立刻出来了,孤独、寂寞,还有无助。
难道他也是一样的吗?
如果不是和他相处这些日子,她不一定会理解张阿姨说的话。
她第一次去他家的那种感觉,强烈地袭上她的脑海。那种感觉,长久以来深深地植入她的内心,那是一种让她从未有过的感觉,内心里冷的哆嗦的感觉。
明明那个房子的暖气很好,还养着绿油油的植物,根本看不出是寒冬,怎么还让她那么冷?或许,就是那种一个人的感觉,那是从他身上传导到她身上的孤寂。
想到此,苏凡的心,有种说不出的痛。
可是,她不是该不理他、该怨他、该忘记他的吗?怎么还,还会为他心痛?
其实,你还是喜欢他爱慕他的,对不对,苏凡?如果你真的恨他,昨天晚上就会反抗了,可你没有,尽管那么痛,你都没有反抗……
心头,堵得慌!
她关掉水龙头,一言不发,准备走出厨房,可刚到门口,就听见张阿姨在那里幽幽地说了句“霍先生胃不太好……”
苏凡的脚步,凝固了。
如果是在昨晚之前,她肯定会想着请他一起吃饭过周末,可现在……
他的身体,好与不好,都和她没有关系,她不是他的什么人,什么都不是!
扶着门框的手,不自觉用力了,张阿姨转过身看着苏凡,似乎在等她说那句话,可苏凡只是朝着屋里走去,窝在了床上。
不知道是因为天太热,还是心太『乱』,苏凡很快就发现热天窝被子是一件超级愚蠢的事。
可是,不这么躲着的话,就要去厨房,她现在有点害怕和张阿姨聊起他,害怕却又渴望。
“好了,小苏姑娘,菜都做好了,你慢慢吃,我先回去了。”不知何时,张阿姨从厨房走出来,微笑着望着苏凡。
“啊?回去?”苏凡赶紧从床上起来,“我们一起……”
“不了,我家里还有点事儿,下午还要去霍先生那边干活呢。”张阿姨始终面带微笑。
苏凡一直很奇怪的是,张阿姨这个人看着和其他很多的同行不一样,她似乎不像是那种家境不好需要出来做保姆的人,不管是她的言谈举止,还是她的着装。
“这么多东西,我一个人……”苏凡忙说。
“没事没事,我先走了,你晚上想吃什么,我买菜过来?”张阿姨含笑问道。
晚上?我的天,就刚刚做的那么多饭菜,两天都吃不完,还晚上……
“不了不了,我,晚上我,我自己就可以了,我没事的,张阿姨,您忙您的,老是麻烦您,我特别不好意思。”苏凡道。
“客气什么?一点都不麻烦。”张阿姨说着,从洗手间洗完手,拿上自己的包包拉开门和苏凡道别离开了。
苏凡走回厨房,望着台子上一个个碟子,却猛地想起张阿姨说的“霍先生的胃不太好……”,那股莫名的痛,又开始侵蚀她的心了。
他就那么走了,去了哪里?去做什么了?她完全不知道。
是不是该打电话或者发短信约他过来?
苏凡,你真是傻!他是堂堂的领导,你还怕他饿肚子?
云城市想和他吃饭的人都不知道排队排到哪里去了,还轮的上你担心?真是搞不清楚你的位置!
这么想着,她干脆搬着一个板凳坐在厨房里自己吃饭了,这么多好吃的,怎么可以浪费?
唉,要是有个冰箱就好了,也就不用怕剩菜的问题了。
可是,面对着这么多的美味,她就不自觉地想起在那间别墅居住的时候,和他一起吃饭的情形,想起他坐在自己对面,想起他的神情,想起他的微笑,还有说话的样子。
越是想,苏凡的心里就越是难受。
为什么她要爱上他这样的一个人,不光有妻儿,还……昨晚还发生了那样的事……
苏凡好想找他,可是又不想找他,心中舍不得他,却又努力劝说自己忘了他。吃着吃着,如此的美味竟然尝不到味道,唯一尝到的就是咸咸的味道,那是泪水的滋味。
可是,苏凡根本没有猜对,此时的霍漱清正在家里忙着写稿子。
张阿姨从苏凡那里离开,在路上随便吃了点东西就赶去霍漱清的住宅了,本来今天早上就过去打扫的,可是突然临时去了苏凡的住处……
张阿姨是个做事很有规划的人,即便是中间出了点意外,她也会努力把计划完成。因此,她赶紧开车赶回了霍漱清的家。
尽管霍漱清的车子就在院子里停着,可张阿姨不会就此判断他就在房子里,直到她把钥匙『插』进锁扣转了一下,顿时意识到了,却也深深叹了口气。
进了门,她也顾不得开始打扫,忙上楼来到霍漱清的书房,敲门。
霍漱清抬头看了她一眼,愣住了,敲字的手也停住了,却问:“她怎么样了?”
“应该是在吃饭。”张阿姨走进去,看见了桌头那个空着的牛『奶』瓶,想了想,问,“您想吃点什么,我这就去做。”
“什么都行,我这会儿还要忙,你做完了端上来,我就不下去了。”霍漱清继续修改文章,说道。
“好的,我这就去。”张阿姨说完,赶紧离开了书房。
等张阿姨离开,霍漱清的手指从键盘上抬了起来,看着手边的手机,想了想,还是没有去拿。
这一顿饭,几乎是苏凡长这么大最难下咽的一顿。明明张阿姨的手艺那么好,可她就是,就是吃不下去,咬一口菜就会想起他,想起他对她的好,想起他昨晚的伤害。
该怎么办,苏凡,该怎么办?
霍漱清显然没有想那么多,写完稿件就将稿件发给孙总编看了,因为稿件是要在周一早上刊发的,孙总编直接约他去上清江边的兰馨阁茶楼修改。
就在两人修改之时,霍漱清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里面是个柔柔的女声,他愣了下。
“霍总吗,您好,我是江宁站的江采囡,跟您约了采访,还有半个小时就到时间了,不知道……”原来是那个记者!
“我手头还有事,过一会儿再回复你。”霍漱清说完,就直接挂了电话。
“现在基本没问题了,你还有事的话,我明天再把终稿发给你。”坐在他对面的孙总编关掉电脑,起身。
“辛苦你了,老孙,谢谢你帮忙。”霍漱清起身握手道。
“等结束了你再谢我,明天我再找找谈谈,咱们赶紧把这件事敲定了。”孙总编笑着说。
“行,我们就按照原计划进行。”霍漱清道。
“嗯,放心!”孙总编说完,就走出了包厢。
清凉的江风从雕花窗里吹了进来,霍漱清望向窗外。
“老刘,你和那个记者一起过来,我在兰馨阁。”霍漱清给办公室主任刘晖打了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