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话并没有像我所预料的那样让杜一诺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相反,他的表情十分冷淡,他开着车飞速地往前狂奔着,带着我驶离了格泰酒店,朝着护城河的大桥上奔去,这一路上,没有任何言语。
我原本热烈无比的心随着这一点点的变化嗖嗖地冷却,我原本以为这样的不顾一切是我们之间的再度开始,我原本以为杜一诺终于说出口的一句情话会成为我们闹僵这么久之后和解的开始,可是现在,却突然发现,一切不过是我以为而已。
杜一诺异常地冷静,冷静得让我的心情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他直接把车停在了大桥的中央,我跟随他一起下了车,我们不约而同地扶着大桥的栏杆,俯瞰这护城河边的万家灯火。
“对不起,打扰你们的好事了。”杜一诺掏出了烟,点着后吸了一口,幽幽地说了一句。
“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话吗?”我听到他这么说,心更加下沉了。
“没有,我就想看看你的伤怎么样。还好,没有我想的那么严重。”杜一诺说道,又问我,“去看过了吗?没事吧?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我不喜欢别人对我说滚字。”
“没事,我了解你,不打人不是你的个性。”我轻轻一笑,这么久我们没好好说过话,忽然让我有些无所适从。
“我没想过打的人是你,你为什么替他挡这么一拳?你爱上他了?”杜一诺试探地问我,又猛吸了一口烟,然后叹了一口气说,“或许我就不应该问,我有什么资格问呢?”
“呵,不像你会说出口的话啊。”我还是头一回,听到他说如此沮丧的话,“他今天帮了我一个大忙,又为我买单了,挡这么一拳,算是还他的人情。”
“帮你忙?什么忙?”杜一诺诧异地问道。
“你不愿意帮的忙,呵呵。”我看着他,夜色中他的下巴显得更尖了,狭长的眼睛搭配他那凉薄的嘴唇看上去冷酷异常,也给了我一种这么近那么远的错觉,我说,“你和悦悦怎么样了?这么晚了来找我,难道你不陪她吗?”
“没管她。”杜一诺淡淡地说道,又抽了一口烟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找你做什么。”
“我知道。”我释然地笑笑。
“你知道?”他诧异地反问我。
“我太了解你了,如果你知道你为什么来找我,你绝对不会来找我。你是谁啊,你是杜一诺,晚上的事情,可不像你能干出来的事。”我笑着说道,双手拉着栏杆,吹着晚风,心在喧嚣过后,渐渐安静下来。
“呵呵。”杜一诺轻声笑了笑,他说,“今天晚上,让我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什么事啊?”我扭头看着他,伸手从他手里把他的烟拿了过来,吸了一口,有点儿呛口。
“我意识到,我可能失去了你。我人生没有什么事情怕过,但是晚上,我突然感到害怕。”没有了香烟的杜一诺有些慌张,他下意识伸手过来从我手上夺去,我却并不给他。他无奈地笑了笑,又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点上。
“你爱上我了?”我笑笑地看着他,笑得有些狡黠,我说,“那你可得小心,我可不会负责的噢。”
“切,”他不屑地笑笑,重新点上的香烟让他多了一点点安全感,烟雾缭绕中,他说,“我说了,我不信情情爱爱这些东西。不过,我在乎你,是真的。”
“我明白,我也在乎你,当然,你可以不信。”我坦率地说道,内心的阴霾在一点点散开。也许,是这一段时间的疏远,让我们的内心都有所沉淀下来。突然,这夜色也变得开阔而美丽起来。
“我信。我们之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我别的不担心,我就是怕管骁伤害你。”杜一诺又吸了一口烟,淡淡地说道。
“不会。”我肯定地说道。
“为什么那么肯定?你已经这么相信他了?”杜一诺看着我,不解而担忧地望着我问道。
“没有,我只是相信我自己。”我看着杜一诺的眼睛,看着他那一双特别的眼睛,忍不住伸手抚摸着他的脸,他的手随即覆盖在我的手上,我们默契地十指交叉,他情不自禁地走过来,用外套把我包在了怀里,问我,“我没懂,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个世界上,除了你,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伤我。而你不会爱我,所以大概,没有人能伤害我了。”我突然觉得好温暖,温暖地让我忍不住双手环住了他的腰。
熟悉的男人。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同一个世界。这种感觉,依旧这么近那么远。我和杜一诺之间,这么安静不折腾的时候太少了,少得让我庆幸,晚上我不顾一切逃了出来。
我喜欢杜一诺这样深沉的一面,可惜能见到他这副样子的时刻太少太少了。
“宝儿,我知道你懂我的。”他拥着我,轻声地说道,语气那样欣慰。
“我们需要懂吗?我们压根就是同一种人。”我有些伤感地说道,我说,“或许,我们做哥们,做朋友,会更好。我知道你也是这样的意思。”
“嗯……”他长长地应了一声,把我抱得更紧了一些,又说,“其实今晚,我是来向你告别的。”
“告别?”我的心强烈地震了一下,我猛地推开了他,我说,“你所说的告别,是什么意思?”
“我要去西藏一趟,去那边跑运输,时间大概三个月左右。沐爷会让侗羽暂时接管紫金城,侗羽不怎么好相处,你自己小心点。”他捧着我的头,在我额头上深深吻了一下。
“三个月,去那么久吗?”我看着他,心有戚戚地问道。
“对啊,你猜我和谁一起?”杜一诺突然笑起来问我道,松开了我,自顾自地摇了摇头说,“世事,有时候真是难料啊。”
“和谁?你不会带着悦悦一起吧?”我惊讶地问道。
“不,不带女的去,太危险了,我们要上高原,要去很多地方。”杜一诺说道,然后又轻轻地说,“我和南阳现在是生意伙伴了,意外吗?”
的确意外啊……我依稀记得上一次他见到南阳的时候说要去南阳的办公室里找南阳,没想到这么快,他就和南阳达成了合作,我不禁点了点头,问道,“你们一起去做什么?会不会有危险?”
“危险肯定会有的,但是富贵险中求,男人嘛,总不能老待在一个地方,还是得四处走走看看,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商机。”杜一诺笑着说道,摸了摸我的头说,“你好好保重自己,无论你和谁在一起,记得千万不要付出感情。你现在这样的身份,男人对你不可能有真心的。”
“所以,你也是一样,对吗?”我听他这么说,感觉无限伤感的同时,又隐隐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
“你知道我从没有嫌弃过你的身份,只是现在的我,不想对任何人负责任。”杜一诺感慨地说道。
“可是你和悦悦在一起,性质不是一样吗?”我苦笑道。
“不一样,悦悦不会成为我情感上的包袱,而你会。”他轻声笑道,又说,“宝儿,你最大的一点傻气,就是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对男人最致命的吸引力在哪里。”
我被他的话弄笑了,手上的烟已经燃到了尽头,一阵晚风吹了过来,我手一扬,带着火星的烟头就这样随风落入了护城河里,我说:“其实我只明白一件事,如果连杜一诺都不愿意给我一个未来,大概这个世界上没有男人会给我一个未来了。”
“傻瓜。”他再一次伸手从背后环住了我,深深地在我脖颈处吸了一口气,他说,“你是注定不会为任何男人停留的女人,就像我,注定不会为任何女人停留一样。我们都有自己的梦。”
“你有梦,我有吗?”我被他抱着,轻声呢喃道。
“你自己知道你内心的野心有多大。”他说完,在我的脖子上轻轻吻了一口,他说,“明知道你被别的男人抱过吻过,为什么我一看到你,还是无法自控?”
“呵呵,说明我天生就注定是当表子的女人吧。”我伤感地笑了笑,用力掰开了他的手,退后两步,看着他,十分认真地问道,“如果我愿意不顾一切和你去西藏,不管生与死,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你愿不愿意带我一起?”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眼泪就这样涌了出来,因为他要走吗?因为马上再也见不到他吗?因为注定我不是陪在他身边一起闯荡天涯的那个女人吗?因为我这一生注意颠沛流离无枝可依吗?……心突然好疼啊,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