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话深深刺伤了杜一诺,他黯然神伤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沉声对我吐露了一个字:“滚!”
这个字给了我最后下车的勇气,借着这个字的力道,我毫不犹豫地“滚”下了他的车,朝着格泰酒店的大门一路走去,心里感觉这一幕无比滑稽,可是我和他却都选择得如此坚毅。
我们,这是怎么了?心里伤感如歌,也根本没有想要寻找管骁的心思,真走到酒店大门口的时候,两行泪从眼角生生被逼了出来。这一刻,我尝到了爱的心碎感。
许小亚那一晚和我谈心的时候说,当她下定决心放下浩辰的时候,心痛得无法无法呼吸,恨不能能够立马把心掏空换另外一个男人填补,好让自己的心不再那么痛。
当时,我无法体会这种心情。然而今天,我觉得我的心情和她那时候的心情特别接近,但又不完全相似。
许小亚是那么肯定地爱过,也为浩辰飞蛾扑火过。但是我,我始终没有勇气真的跨出那一步,甚至连说“我爱你”三个字的勇气都没有。
我扭头望着来时的方向,哪里还有杜一诺的车的踪影?他很快就开走了,他走得那样绝情,他走得那样彻底,呵呵。
我像个傻瓜一样被扔在了格泰酒店的门口,如果我跨身走进去,我从此就成为了另一个男人的床伴,或者女人;如果我不进去,在大街上游游荡荡一整夜之后,天依然会亮,一切也已成为定局,而我,该何去何从?
有些懊悔自己和杜一诺那么冲了,胳膊怎么能拧过大腿呢,和一个不爱你的男人硬碰硬的后果,最后不过是自取其辱。我以为我的刺能够刺伤他,没想到他不但悉数挡了回来,而且把所有的刺毫不犹豫扎进了我的身体。
我好痛,而他不会再心疼。原来,在杜一诺那里,我没有任性的资格。我坐在了酒店门口的石阶上,望着门口一长排的豪车还有那深夜了依然美丽着的喷泉,彷徨得不知所措。
有个人在我身后轻轻拍了下我的肩膀,我以为杜一诺回来找我了,我惊喜地回头,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一双大长腿,随后,我看到了管骁那一副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眸子。这个角度看他,他更显得更加高高在上了,他穿着白色长裤搭配灰色线衫,耳朵上带着耳机,气质清新如王子。
“起来。”他见我愣住了,对我低低地吐出两个字。
我木然站了起来,低着头不想说话,管骁双手插兜,开始往里走去。见我没有跟上,他扭头冲着我喊了一句,“走啊!不是要来陪我睡觉吗?这都几点了,我明天早上还要开会呢。”
“我不去了。对不起,打扰了。”我恍惚中回过神来,转身朝外走去。
管骁一下大步走过来拽住了我的胳膊,冷冷地说:“我这儿,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真的没有心情。管骁,如果你要找J,我可以给你找别人,比我高级比我漂亮比我身材好的很多,我知道你也不是非我不可。”我看着他,诚恳地说道。
他觉察出了我心情不美丽,他反倒笑了,讥讽地说道:“跟杜一诺吵架了吧?大半夜打电话说要送你来找我,神经病吧他?冯宝儿,我一向以为你在他心里有点儿份量的,现在看来你什么都不是啊。”
“你怎么说我,都行。管骁,你这儿有酒吗?”我没有心情和他争吵或辩解什么,内心的气压太低太低,低得我几乎窒息,特别想有个出口,可是却找不到出口的感觉。
“要酒啊?平时陪酒陪的还不够啊?看来,真的是吵架了啊。吵架了就把你往我这儿送?这是什么逻辑我不太懂呢,我这儿是收容所还是避难营?又或者……难道你对杜一诺说了些什么?不会是说你喜欢我吧?”管骁的嘴唇一勾,脸上漾起迷之微笑,伸手勾住了我的下巴,低头打量了我一下说,“看杜一诺那副粽子似的打扮,大概也不能把你怎样。不然,我可是会嫌弃的。”
“给我一瓶酒,你想怎么样都行,好吗?”我看着他,近乎哀求地说道。
“走吧。”他伸出手直接搂住了我的肩膀,并不带着我往酒店里走,反而往外走去。
“去哪儿?”我问道。
“酒店旁边有个酒吧,你不是要酒吗?带你去喝个够。”管骁搂着我并不撒手,在他大手的力道作用下,我不得不跟着他往前走去。
寒风呼呼地吹来,我穿着淡蓝色无袖窄裙,冻得忍不住浑身哆嗦。管骁放开了手,停住了脚步,我以为他忽然改变了主意。可没想到,他脱下了自己身上的线衫,自然而然地披在了我的肩膀上,然后继续若无其事地搂住了我的腰,什么都没有说地往前走去。
他这种突如其来的温柔让我愕然不已的同时,内心一下受到了巨大的震撼,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对我,我心里因为他这个动作一下变得复杂,但却无解。
男人,难道都是这样吗?心情好的时候温柔都可以放肆施舍,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让你滚蛋爱他妈谁谁?
杜一诺在我心里已然成为了一个谜,现在管骁,又造成了我心里的困惑。
我原本以为,他不可能走到酒店楼下来,他不可能发现我,他就算发现我,他也会毫不犹豫把我拖到他的房间,放肆发泄他的兽欲后让我滚蛋。可是这一切的版本和我所想象的不同,也让我对管骁,产生了另外一种印象。
他把我带去了这酒店旁边的酒吧里,我们进去的时候,吧台旁围着几个老外正在和服务员蹩脚地用英文搭讪交流,管骁把手从我的肩膀上放了下来,继而拉住我的手,他的动作更让我诧异了。我往回缩了缩手,他却拽住不放。
他见楼下都是老外,于是对我说:“走,我们去楼上。”
我点了点头,管骁对着吧员喊:“给我们来一瓶芝华士25年,再来一碟瓜子、一个果盘、一盘蟹脚、一盘鸭脖,唔,你还想要什么说?”
“有酒就好了。”我淡淡说道。
他带我经过那群老外的身边,那几个老外喝多了,看到我“哇呜”了一声,叽里呱啦说了几句英语,听上去仿佛是下流的话,因为管骁也同样用英语流利地回应了他们两句,然后面无表情地带我上了楼。
“他们说什么?”我不禁好奇地问道。
“他们说你屁股很翘腿很长干起来一定特别爽。”管骁自然而然地解释道。
汗!
“那你回应他们的是什么?”我好奇地问道。
“我说如果他们敢再议论一句我就让他们的屁股开花或者脑袋开花,不信他们就试试。”管骁说完,又用英语说了一遍,但是我一个音符都听不懂,好晕。
会说英语的男人就是洋气啊,瞬间觉得管骁在我心里又上升了一个档次。服务员很快把我们要的酒和小吃都端了上来,整个酒吧的楼上只有我和管骁。
“诺,酒来了,喝吧。”管骁对我说。
服务员把酒倒入了醒酒器,给我们两一人一个杯子,问管骁要不要加红茶,管骁摇了摇头说:“不用。”
服务员给我倒了一杯酒,管骁挡住了自己的酒杯,对服务员说:“你下去吧,没吩咐不要上来。这里我包场了,请不要让别的客人上来。另外,给我来一杯冰橙汁。”
服务员听他这么说大喜,连忙点头哈腰地恭维了两句后,下了楼。管骁双手一摊,懒懒地坐在沙发上对我说:“喝吧,尽情地喝,这一瓶酒都是你的。”
“你不喝吗?”我问道。
“明天早上还有会,我不能喝酒,要不然一身酒气出现在会议室影响不好。”管骁说道。
这大概就是管骁和杜一诺的不同吧,管骁是清醒而克制的,杜一诺是豪放而随性的。
他说不喝,于是我自己喝了起来,第一杯洋酒下肚的时候,我有些微醺地看着管骁说:“这么大手笔,一请客就请这么好的酒,我值得吗?”
他笑了笑,他说:“这些对我来说压根不算什么,钱嘛,我有的是钱。就算没有,我也能不停地赚钱。”
这底气,这派头,真是完完全全碾压我全身。我越想,越觉得生活真特么不公平,有些人在金字塔顶端完全视金钱如粪土,有些人却只能在底层苟延残喘。我于是为了这可悲的命运,又自顾自喝了一整杯酒。
“慢点喝,这酒后劲很足的,你这样喝,再好的酒量都会醉。”管骁懒懒地说道。
头一点点地晕了,我单手托腮看着管骁,恍惚间感觉似乎是杜一诺坐在我的对面,我痴痴地笑着说:“你……你好帅啊。你知道吗?其实……其实我很爱你的,真的。”
“什么?”对面的人回应了一声,仿佛自己听错了一样。
我的头渐渐眩晕起来,酒精解脱了我内心的烦恼,我整个人仿佛轻盈起来,我踉跄站了起来,在酒吧里扯着裙子一圈一圈地转着,恍惚间回到了七岁那年,那一年有一个美丽的女人在街头递给我一条漂亮的红色背带裙,我穿着那条裙子在大街上一圈一圈快乐地旋转,路边的行人不断往我父亲的碗里哗啦啦扔着硬币或纸钱,那一天,是我童年所有时光里最快乐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