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彪打开了车门,我裹着阿彪的白衬衫从车上走了下来,我们都淋在雨中,杜一诺站定了脚步,他显然看到我被撕裂的裙子和身上的伤痕累累。
我紧紧裹着阿彪的衬衫,咬着嘴唇冷冷地注视着杜一诺,杜一诺穿着黑色衬衫和修身长裤,头发、衣服很快被雨水淋湿,他同样静默地看着我,一言不发。
阿彪也陪着我们在雨里站着,我们不说话,阿彪也不说话,三个人像雕塑一样站在雨里。
很久,他终于声音低沉地问了我一句:“你还好吗?”
我没有回答,但是眼泪却伴随着雨水一起落了下来。我无法形容我心里此刻的感觉,只是任凭着雨水冲刷,然后,静静地站在那里,用眼神告诉他我所有此刻的心情。
他见我并不回答,他便大步朝着我走了过来,不顾一切把我抱在怀里。
我愣了两秒之后,用力挣扎,无论我怎么挣扎,他的手都似钢圈一般紧紧箍着我,我感觉到他浑身颤抖了一下。
雨越下越大,电闪雷鸣,无数车的防盗器都发出了声响,阿彪小声地说:“老大,带嫂子去屋里吧,雨越下越大了。”
杜一诺这才放开我,扯着我的手,阴沉着脸,不由分说地把我往屋里拉。
阿彪跟了进来,杜一诺对他说:“阿彪你去楼上换身衣服,然后回你自己家去,我和你嫂子好好谈谈。”
我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地说:“不要用嫂子这两个字,杜一诺,我不配。”
他扭头瞪着我,脸色依旧那么阴沉,但是我明显看到他眼神里的心疼。
阿彪说:“不用了,我回家换,你们好好聊聊吧。”
说完,阿彪不由分说地走了出去。阿彪走后,这屋里的空气更加静谧了。
我淡淡一笑,我说:“你把管彤一个人扔在山西,这样好吗?不太合适吧?万一得罪了人家,你岂不是没有高枝可攀了?”
明明心里不允许任何一个人诋毁他,可是在他面前,我却仿佛如同一朵带刺的玫瑰,恨不能每一根刺都插入他的心窝。
我的话却并没有让杜一诺生起怒火,相反,他的眼神里依旧满满的心疼。
他没有问我发生了什么,他走过来,伸手温柔地脱掉了我身上的衬衫,当看到我身上的伤痕累累时,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伸手来脱我的裙子,我下意识阻挡了他的手,我问:“做什么?”
“让我看看。”他不由分说地脱掉了我身上的裙子。
当我浑身**站在他面前时,他的眉头皱成了那样,他的脸看上去仿佛如同冰山,他紧紧抿着嘴唇。半晌,他对我说:“我先带你去洗个澡。”
“不用,我自己洗。”我说。
“不,我陪你。”他坚持。
“杜一诺,你还能不能让我稍微有一点点尊严?”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的手就这样僵持在了半空中,他说:“好,我去给你放水,答应我,不能洗太久,不要反锁门,20分钟后我会来叫你,行吗?”
我轻轻点了点头。
他二话不说就去了浴室,给我放好水,拿好了浴巾,又去另一个房间拿了一包药包放在了水里,他说:“这中药对跌打损伤比较好,我平时受了伤,就用这个泡泡,你也泡泡。”
我下意识看了他一眼,他目光却躲闪了,他并不看我,只是对我说:“你洗吧,我不打扰你,我出去抽根烟。你答应我,不要反锁门。不要做傻事。”
“放心吧,我没那么脆弱。”我见他如此小心翼翼,反倒笑了,笑得没心没肺一样,我说,“你当初欺负我的时候,可比管骁狠多了。我不照样活得好好的吗?这是我的命,我认。”
他还是不说话,他就那么喜欢把自己的心事藏在心里,我不知道他想些什么,也不知道在他心里我究竟是什么地位。
他转身走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浴缸里充斥着一股中药的味道,我走了进去,慢慢躺在了水温刚好的浴缸里,用毛巾轻轻地拨弄着自己的皮肤,身上的伤口因为中药的浸染开始有了丝丝的疼痛,但是这种冰冷后的温暖,却显得格外令人暖心。
其实我不应该怪杜一诺的,毕竟在这样一个冰冷的社会里,除了他,有谁会这样关心我。再也不会有任何一个男人,为了我千里迢迢不顾一切地赶来了;再也不会有任何一个男人,在我被人凌辱之后,还能坦然面对我肮脏的身体了;再也不会有任何一个男人,会像他这样百般心疼却把一切放在肚子里不说出来了。
我觉得我又懂他了,可是偏偏这种懂得更加伤人。因为懂得,才更明白我们之间的不可能。因为懂得,所以谁也不想去挑破我们之间的那份微妙。也因为懂得,他对管骁说出那样的话来之后,我依然做不到去恨他怨他。
水里很舒服,像一个怀抱一样温暖地包裹着我,我慢慢地把头浸到了水里,当我感觉窒息的时候,我忽然想,如果我就这样结束生命了,有谁会在乎我?
我没有感受过亲情,没有体会过爱情,没有过硬的朋友,某些时候,我好羡慕杜一诺,他拥有这么多肝胆相照的朋友,他有妈妈对他的爱,他有管彤……而我,什么都没有。
不知不觉泡了很久,我都忘记了时间,直到杜一诺不顾一切撞进来的时候,我才发觉原来时间过去了很久。
他的眼神里满是担忧,他大概以为我寻了短见,他冲进来见我好好地在浴缸里泡着,顿时眼神就松懈了下来,他说:“该起来了,都半个小时了,再泡皮肤该有纹了。”
“你不用这么担心我,我说了,我没那么脆弱。”我淡淡地说道。
“我知道。”他走了过来,拿着浴巾递给了我,不由分说把我从浴缸里拉了起来。
他用浴巾为我小心翼翼地擦干身体,然后拿浴袍替我穿好,拉着我的手说:“我找到药膏了,出去坐沙发上我给你抹抹。”
“我没事。”我说。
“你有没有事,我很清楚。”他还是那样不容置喙。
他把我拉出了浴室,让我坐在沙发上,然后掀开我的浴袍,挤出药膏,用手轻轻地涂抹在我身上每一处溃烂的伤口上。
他不问我发生了什么,也不问我的感受,我也不知道他的感受,但我知道,他就算不问,也明白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不想问。
他就这样静静地替我抹完药,然后又替我裹着浴袍,他见我表情凝重,他说:“不要想太多,晚上静静睡一觉。”
“一诺……”我的感情开始有了一丝丝的松懈。
“嗯?”他看着我。
“你会嫌弃我吗?”当我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知道我又输了,我流露出了我对他的感情,我做不到密不透风。
“不会。”他捏了捏我的脸,又把我拥在了怀里。
他也没有洗澡,身上的衬衫几乎被风干了,我闻到了他身上浓浓的烟味,我问:“抽了多少烟了?”
“从山西连夜开车赶回来的,一次都没休息,抽了两包烟,现在到了。看到你好好的,我就踏实了。”他轻声说道。
我忍不住抬起头来看着他,他也看着我,他仿佛了解我的心思,他说:“什么都不想。我欠你的,我这一辈子都记得。伤害你的,我不会让他好过。你记住我的话就好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不禁问道。
“因为我答应过,我就会做到。”他说。
“只有这样吗?”我问。
“还有很多,我不想说。现在的我,没有资格说。”他说。
“以后不要让你手下叫我嫂子了。”我说,“我觉得别扭,我根本什么都不是。现在,就更不是了。”
“他们怎么叫,是他们的事情。我不会去干涉。你听不听,是你的事情。”他还是霸道得不像样子。
“一诺,你去洗澡吧,你也累了。”我看着他脸上浓浓的倦色,心疼地说道,又忍不住说,“谢谢你,不管怎样。”
“你我之间,不必多言。”杜一诺看着我的眼睛说道。
他轻轻推开了我,拿来一个枕头,示意我在沙发上躺一会儿,他说:“我去洗澡,你先休息一会儿。”
我点了点头,躺在了沙发上,因为太过疲惫,也因为这里太过温暖,我渐渐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一滴冰凉的东西掉在我的脸上,有一个温暖的怀抱抱着我走向了更温暖的地方,我不想醒来,我想一直躺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就这样冬眠下去,永远永远不要再面对现实的残忍……
这张床好温暖,身边的这个男人好熟悉,他并不在意我被人伤害过的身体,他还是这样紧紧地把我抱在怀里,他用他的气息温暖着我,他用他的深沉感染着我,他什么都没有说,而我,却恍惚做了一场从不该奢望的梦一样,既觉得甜蜜,又觉得怅然若失。
但是我又明白,我和杜一诺,我们的这种纠缠与懂得,只有我两懂。可是懂,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