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站了起来,拎着包准备往外走去。
“这里很偏僻,这么晚了,外面没有车。”杜一诺见我真要走,又不冷不热地来了一句。
我一时也摸不清他究竟是要我走还是要我留下,于是我说:“没关系,我在大堂的沙发上坐到天亮也行。”
“随你便。”他冷冷吐出三个字。
我于是打开门走了出去,走廊里昏暗的灯光折射出我长长的、孤清的影子,经过206的时候,我听到了浩辰和许小亚的嬉戏声。
“哈哈,你输了,你要亲我一下!”
“你来追我啊!你追到我我就让你亲!”
……
我静静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突然觉得里面那两个人的感觉一定格外地美好。至少不像我和杜一诺之间,永远都是冰冷冷的交易,永远都隔了一个疯疯癫癫的羽琛。
我往大堂的方向走去,服务员殷勤地过来,点头哈腰问我需要什么服务,我笑着对她说:“不用,我在大厅坐一会儿,你们去忙吧,不必管我。”
大堂已经熄灯了,只有墙壁上两盏昏黄的灯露出微微的光芒,女服务员见我一个人孤清地坐在大堂,给我端来了一杯清酒,笑着对我说:“小姐,喝点清酒暖暖身子吧,大堂空调比较冷。”
“谢谢,你是哪里人?”长夜漫漫,我和她聊起了天。
她大概以为我和所有来这里的客人一样非富即贵,于是对我的态度格外恭谨,小心翼翼忐忐忑忑,我心里想:“假如她知道我的身份还不如她,她会怎么想?”
我和她聊了几句之后便打发她走了,她如临大赦一般瞬间遁走,这样的情景我再熟悉不过了。同样身为底层,底层人的喜怒哀乐、一言一行一眼便知。
坐了一会儿,走廊里传来了木屐与地摩擦咯吱咯吱的响声,听声音应该是男人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声音渐渐近了,一个清冷、熟悉的声音在大堂响起:“回去睡吧,别坐在这里了,搞得我好像欺负了你一样。”
“好。”我站起来,乖乖跟着他回到了房间。
“冯宝儿,我抱着你睡一晚吧,有点冷。”关上门后,杜一诺又说。
我有点儿意外,但很快回过神来,于是说:“好。”
这是我第一次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睡觉,沫沫那小蹄子曾经对我解释过为什么她宁愿被她的凯哥剥削、也不想和凯哥分手的原因,她说其实原因很简单,被客人抱着的时候自己心里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卖,只有被自己的男人抱着的时候心里才踏实。不管这么男人多么混蛋,他至少给了自己温暖。沫沫说女人都是需要归宿感的,只有没有归宿感的女人,才会把自己变成一只刺猬。
我曾经不以为然,刺猬没有什么不好,在这个冰冷的社会,只有拥有足够的“刺”才能自防。
可是这一晚,当我枕在杜一诺的手臂上,被他巨大而温暖的怀抱吞没的时候,我的心里突然生出了那么一丁点儿的贪婪,长久以来的冰冷气息让我对温暖格外的敏感。可是仅仅这一丁点儿的贪婪,都让我身心高度戒备,我绝不能允许自己有一丝丝眷恋。
把男人当钱票,把自己当物品,先卖几年再想后路。感情这种事,在我人生里属于奢侈品。
16周岁那年,就因为贪恋他和羽琛给我的那一点点美好,我为此付出了惨烈的代价。往日悠悠,如鲠在喉。我不会允许自己,再犯同样的错误。
“你怎么回事,身体怎么僵硬得像石头?”杜一诺在我耳边问我,原来他并没有睡着。
“不习惯。”我小声说道。
“什么好不习惯的,难道没被男人抱着睡过?”他问。
我知道即便我否认他也不会相信,于是索性沉默。他又把我抱得更紧了一些,我于是故意嘲讽他:“现在不恨我了?怎么愿意和我贴这么近啊?”
“总比抱个枕头好。”杜一诺淡淡地来了一句,过了一会儿,他又松开我,转身侧对着我说,“我他妈一想到你和老男人睡过,我心里就觉得恶心。”
“你又不找我做女朋友,我们之间不过交易而已,有什么好恶心。”我直白地说道。
“冯宝儿,你之所以贱,是因为你把自己看得太贱。”杜一诺坐了起来,淡淡说道。
“自己把自己不当人看的时候,才能忍受很多常人所不能忍受的痛苦。”我反正也睡不着,于是也坐起来。
“你怎么来到杭城的?”杜一诺问我,然后又说,“那一晚你跑出去之后,我和羽琛找了你很久,但是没有找到。”
我心里有些微微的诧异,羽琛后来见到我,完全没有提起后来他们找过我的事。
“我刚出来就被王大叔抓住了,把我吊起来打了一个月,后来转卖到一个小山村,再后来我自己逃出来了,被我干妈带到了这里,介绍给了徐姐。”我轻描淡写地说道,也不知道为什么,今晚忽然有了倾诉的**。
“需要来一根烟吗?”杜一诺听完,目光震惊地望了我一眼,随后把放在床头柜上的中华烟盒拿了过来,抽出一支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