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云无霜的心思,月洛一向都明白,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尤其是这段时间对她的照顾,让她更是感触颇深。
可她现在已顾不上儿女私情,连舞儿她都可以轻负,更何况是云无霜?
幽幽地叹道:“皇上,若不能为九爷报仇,终将是我的遗憾。”
那样一个举世少有的男儿,从此后天人永隔,每每想起,怎不痛彻心扉?
所以,眼前的这份深情,注定是要辜负了。
云无霜眼底眸光深沉,几不可见地捏紧了拳头,倏尔笑道:“报仇的事交给我们,洛儿,你若想出宫散心,便去吧,只是……你会回来的,是吗?”
尾音,竟有些微微发颤,他是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迫使自己做出了暂时放手的决定。
现在,确实不是逼她的时候。
月洛微怔,叹息:“皇上,感激你近段时间的照顾,可将来的事,谁能说得准?我只随着我的心吧。”
到底是不忍说得太直白,在经历了生死之后,月洛将人世间的情,越发看重了。
“好一个随心而动!”云无霜叹息一声,眼眸,深邃而迷离起来。
第二日,月洛出宫,回了九王府。
入目所见,皆是惨淡的白,萧索的气氛。尽管外面已经春/光明媚,风光无限好,九王府,却依然是隆冬一股,乃春日不到的地方。
紫衣等人迎着她进了王府,先去云无暇的灵前拜了拜,依旧住进了琴音院。
来不及悲伤,月洛便召集了六子等人前来,她今日,准备当一回彻底的主母。
月洛扫了一眼众人,掷地有声地道:“我知道九爷的身份特殊,有很多事情都不为外人所知,你们都是他的得力干将,想必能够猜到我今日回府,所为所事吧?”
六子等人俱是黯然了一下,然后,不约而同地跪下,道:“爷不在了,现在,属下等便都是王妃的人,唯王妃马首是曕!”
“你们不怪我错伤了他?”漠漠的眼神划过众人,月洛的心,又被刺痛得难受。
鱼子哽咽了一声,道:“大家都念着要为爷报仇,王妃,你就别再自责了,爷愿意为你去死,奴婢们同样愿意!”
此番话一出,便表明了所有人的心思,大家都同仇敌忾,只为报仇!
月洛便也不再学那小儿女态,绷着脸,高声道:“有了你们这番话,我便知道该怎么做了。从此后,大家齐心协力,只为杀了西邪,为九爷报仇吧!”
众人高呼了几声“誓死为九爷报仇”后,又禀报了一些相关事宜,才退下了。
月洛至今日才知,云无暇果然强大,其背后,居然有那么壮大的队伍,难怪他能迅速集结人马,演一出造反的戏。
这些人马,就是推翻一个国家,也绰绰有余。
云无暇手底下的商号,更是遍布全国,竟连邻邦的几个国家,也有他的连锁店。
这种跨国经营的理念,也亏他能想得出来!
月洛看着面前这些密密麻麻的数据,有种富贵虽如浮云,但当它多得让你数不过来时,除了震憾,没有第二感想。
云无暇根本就是个神话般的人!
掩上帐册,月洛道:“九爷制造的神话,我们别给他毁了才是。”
鱼子道:“爷制定了严格的管理制度和用人制度,即便是爷不在了,我们的商号,依然是世间一流。”
“平日里都是谁在管理这些?”
“……”鱼子犹豫了片刻,道,“是奴婢。”
其实,一直是绿衣在负责管理这块,但她的身份必然和舞儿联系在一起,爷生前没说,她们自然也不敢捅破这层窗户纸。
只好继续骗着王妃了。
月洛倒没怀疑什么,笑道:“鱼子,真是小看你了,以后,还是由你管理这一切吧,我只管找你要钱便是。”
鱼子抿嘴笑道:“遵命,保证随要随到。”
说了一阵,话题又转移到西邪身上,紫衣道:“西邪乃齐国人,但据探子来报,他并未回京,应该是回了他的老穴,当宫主去了。可是,这离恨宫的所在,天下无人能知,倒是有些棘手。”
月洛却不以为然:“离恨宫既然能为世人所知,它便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假以时日,定能找到他,你们派人下去慢慢寻找便是,我们有的是时间!”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他还在这方天空下,就算是上天入地,也要揪他出来。
月洛就在王府住下了,每日里除了给云无暇上香,便是和紫衣等人说话,切磋武功,日子过得是波澜不惊。
半年后,一个清幽的山谷里,奇花异草丛中,一个蒙着面的女子,微蹙着眉头,清冷地瞧着头顶那方蓝天白云。
“璃儿!”一声叹息自她身后响起,宛如花间轻风拂过,温暖而明媚。
璃儿回过头,望着款款而至的中年美妇,浅淡启唇:“师父!”一声喊过,便再无言。
“哎……”又是声声叹息起,筱梨怜爱地握紧她的手,两人都在花间沉默了。
良久,璃儿轻道:“师父,公子该吃药了,我去煎药。”
“去吧,他的气息渐稳,也快醒了。”
两人采了些鲜花,往身后的小屋走去。璃儿将鲜花插在一个垂耳玉石瓶中,出去煎药,筱梨则掀开帘子,进了一间四面皆蒙着厚布的房间。
一个青年公子静卧在榻上,苍白消瘦的脸上,颧骨显露,毫无生气。
筱梨的手指搭上了他的手腕,浅浅一探,唇边,溢出了一丝笑容。
“公子,你终于活过来了!”
这半年来,她费尽心血,采尽谷中奇药,终于将他从死神手中夺了回来,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此人内力雄厚,俊逸轩昂,乃世间少有的奇男子,他更是有着超强的求生力,世人莫及。
璃儿端药进来,拿勺子慢慢地喂,见他咽药的速度快了些,面纱下的面容,微微有了丝笑意:“师父,公子的生命力,可谓疾风劲草,太强了!”
“他的内心,应该有放不下的事情,越是临近苏醒,越是情绪激动……但愿这种情绪能促使他早日醒来。”
三日后,璃儿再次来喂药时,忽觉他动了动,紧接着,一只手抓住了她,“洛儿!”嘶哑的声音痛苦地喊了一声。
他的手冰凉,但力气极大,璃儿心一慌,药碗掉在地上,不由高声喊道:“师父,公子醒了!”
筱梨匆匆赶来,拉开了一扇窗户的厚布,让阳光透了些许进来,才过来查看。
他仍然双目紧闭,处于昏迷中,刚才的突然举动,不过是无意识的一种行为而以。
见他一双手紧紧抓着璃儿,筱梨微微一笑,手指轻拂过后,将他的手拿下,重新放在了身侧。
璃儿仍然心跳不止,他的那一声痛苦的呼喊,压抑着极度的绝望和牵念,不自禁的,就触发了她久远的痛苦经厉。
也正是因为同病相怜,她才格外地照顾伤重昏迷的他,半年来,他毫无生机,生死难测,常常让她想起自己惨痛的过去,神伤不已。
“璃儿,别想了,照顾好公子,也许,你将来的人生还需要仰仗他。”筱梨出言安慰,隐隐的,觉得此人身世不凡,当能助璃儿报仇雪恨。
璃儿应声,敛下悲伤,重新煎了药,慢慢地喂他喝下。
晚间时分,云无暇终于睁开了眼,呆滞的眼神里,有一瞬间的迷茫。
“公子,你醒了?”璃儿对上他的眼神,惊喜地问。
云无暇微怔,当看清烛火下,白纱蒙面的璃儿,紧蹙了眉头:“你是谁?”
为何与洛儿蒙面时有几分形似?
璃儿浅淡地笑,疏离冷漠:“公子可叫我璃儿!”
“璃儿?”云无暇倏然捏紧她的手,眸光深沉,“上官璃儿?齐国郡主?”
璃儿倒抽几口寒气,脸色剧变,手掌化为利器,倏然伸向云无暇的脖子,厉声道:“谁派你来的?”
两人都视对方为仇敌,下手,便毫不留情。
云无暇虽一身内力,但伤及肺腑,又昏睡半年,动起手来,便落了下风。
几招下来,璃儿便拧住了他的手,冷寒的眸子如同雷电击过:“西邪派你来的?我都已经这样了,他还不准备放过我吗?”声音中,竟带了几分凄凉,与她凌厉的气势截然不同。
见此,云无暇倒是放下了心。面前这位,才是真的璃儿郡主,只是她既然贵为郡主,为何会遭了西邪的荼毒?
云无暇索性放松了全身,漠声道:“郡主,我们不是仇敌,倒是有个共同的敌人。”
璃儿聪颖灵透,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松开手,冷冷问道:“是西邪害你如此?”
他从那么高的山崖掉下来,九死一生,若说是西邪的人,那也太牵强了,看他这淡然若素的气质,也不像是西邪手下的人。
璃儿不由生出了歉疚之心,一双大眼盈盈望着他,大有赔罪之意。
云无暇笑笑,默认了她的问话。然后,自榻上起身,行走了两步,竟觉得轻飘飘无所依,忙撑住一旁的桌子,道:“郡主,谢过你的救命之恩!”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