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未白没有着急去和纳兰谈解毒的条件。
或者说,她认为纳兰还给不出自己想要的条件。
但是,纳兰给不出,他的父亲,归胡的汗王却可以。
……
神庙的帐篷里,丹井和星鸾还在焦急等待。
终于,二王子的使者来了。
说是要带走沈未白的药囊,还带来了沈未白的信。
信,自然是他们内部才能看懂的简体字加密方法。
任凭带信的人任何检查,也看不懂。
信中只有寥寥几句。
交代了自己安好,然后就是吩咐二女调查一下汗王和二王子之间的关系。
丹井和星鸾对视一眼,都不动声色。
她们把沈未白的药囊拿了出来,交给二王子的使者。
“大人,我们妹妹被留在二王子身边,若我们想她了,该怎么办?”丹井问来者。
来者也不知道是不是事先被交代过,他没有为难两人,还很配合的回答了丹井的问题。
“如果你们想妹妹了,可以去二王子的帐前,让人通传,若二王子愿意,你们姐妹就可以相见。”
“多谢大人。”丹井感激的道。
来人没有多留,拿到了东西便离开了。
等他走远后,丹井和星鸾才回到帐篷,反复的检查了沈未白送来的信,确定没有什么细节遗漏后,才罢休。
“主公这是要让我们去查归胡的王室秘辛吗?”星鸾眸中的担忧已经不见,只剩下蠢蠢欲动的期待。
丹井颔首,“看来,主公在二王子那里一切安好。只是不知主公到底是何打算。”
“且先按照主公交代的办吧。”星鸾道。
丹井没有再多想,与她一起商议,这归胡人的王室秘辛要如何打探。
……
二王子帐内,沈未白已经仔仔细细,里里外外检查了一圈。
从纳兰的脉象看,他所中的慢性毒药,是需要多次投放,渐渐加重才会起到效果。
所以,下毒之物,必定还在帐篷里。
可是,她检查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任何毒物。
“这背后之人,看来并不简单。”沈未白在心中暗道。
在她认知中,归胡人的性格绝不会采用如此隐藏,且间接的下毒手法。
归胡人,若是看一个人不爽,要么直接决斗,要么就是暗杀了,哪会下慢性毒药?
且,归胡人对药理的理解与中原不同,但给纳兰下毒的人,分明就是一个熟悉药理毒物的用毒高手!
‘会是谁下的毒?’沈未白突然好奇。
不过,眼前最重要的还是要看破下毒之人摆弄的玄机,找出隐藏在纳兰身周的毒物。
“你跟着我作甚?”沈未白一个转身,差点没和纳兰撞上。
从她开始检查帐中一切时,纳兰就像小尾巴一样一直跟在她身后转悠。
“我……好奇。”纳兰眨了眨眼,露出小虎牙。
他这个样子,哪里有半分中毒的自觉?
沈未白不再理他,她又走了一圈,再回来坐下时,桌面上已经摆满了各种零碎的东西。
这些东西,无一例外,是她从纳兰帐中找出的,带有药性的物品。
可是——
“就算是这些加起来,也无法组成毒。”沈未白心中沉吟,眼神却落在了她面前的纳兰身上。
纳兰见她看过来,也好奇的打量了一下自己,甚至还转了一圈,让她看得更仔细。“有什么不对吗?”
沈未白不语。
归胡人不像中原人,喜欢在身上佩戴香囊什么的。
纳兰的衣服,配饰她都看过了,并无毒素。
既如此,那毒素在哪?
这时,正好到了用膳时间,女奴端着纳兰的晚膳进来,将其放在桌面上。
“等等。”在她退下之前,沈未白叫住了她。
“二王子的膳食,可有留存每日食谱?”沈未白问。
女奴忐忑的看向二王子。
纳兰见此便道:“她的问话,你如实回答。”
女奴这才躬身道:“王子每一餐的食谱,都会留下存档,但每隔三十天就会销毁。今日,正好是第二十九日。”
沈未白眸中一亮,“麻烦姑娘取来。”
“是。”
女奴退下了。
纳兰走到沈未白身边,又看了一眼与往常无二的膳食,“阿白是怀疑有人在我膳食里下毒?可我使用的餐具,皆是银器,不是说银器有避毒之效吗?”
沈未白抬眸看他,说了句,“下毒之人应该不会蠢得直接在你膳食中下毒。”
“那为何……”纳兰不懂了。
既然对方不会在膳食下毒,少女为何要去查他的膳食记录?
可是,少女不说话了。
纳兰只好作罢,耐心的等待着。
很快,女奴就把膳食记录送了过来。
沈未白学习了归胡语的说话,可是文字还差一点。
主要是,归胡语的结构很简单,每一个字用不同结构组成出来,十分相似。
刚刚接触到归胡字,很难让人分清。
不过,沈未白虽然不熟悉归胡字,但是人却聪明。
她仔细对比记录中字的结构,果然有了发现!
在这二十九天的膳食记录中,纳兰每一天的膳食里,有一个菜出现的频率实在是太高了。
哪怕,这道菜偶尔不出现,但没有出现的那一天,代替的菜里,也有一种香料是与那道菜所需的香料是一样的。
‘巧合吗?’沈未白在心中自问。
沈未白的视线,不偏不倚的落在了桌上铜盘中一小块香料上。
‘可是,即便如此,也还是不对。’沈未白眸光一沉。
“还差什么?”沈未白放下膳食记录,站了起来。
只是这一瞬,她脑海中就闪过了万千药材组合,形成的毒素。
但,这上百种组合,若是拿不出证据,她就没有后续谈判的筹码!
‘还有什么,我还遗漏了什么?’沈未白眉头紧蹙。
要想日日夜夜给纳兰下毒,且又不会让他起疑心的东西,就必须是他每日都要接触,要用的,还要是最容易被忽略的。
沈未白视线再次扫过帐中的每一寸角落。
突然,她轻移的视线,定在了帐中床榻的枕头上。
归胡人用的枕头,大多是用兽皮缝制,里面填满甘草。
倏地,沈未白的眸光一缩。
她快步走过去,从床上拿起枕头,放在鼻前一嗅。
并无任何异常!
但,这不足以代表什么。
撕拉!
好好的枕头,直接被撕烂,里面填充的甘草洒了一地。
而沈未白却看着那些甘草笑了。
纳兰跑了过来,他看到洒了一地的甘草,却并未生气。
此时,帐中已经掌灯,他看向少女的侧脸,精致而绝美的轮廓在灯光中忽明忽暗,但是她嘴角扬起的笑容,却璀璨无比。
“藏得还挺深。”沈未白丢下手中撕烂的枕头,弯腰从一地甘草中,捡起了几株不起眼的草。
她拿着甘草放在鼻前闻了闻,无甚味道。
纳兰也看到了这几株草,“这有什么不对吗?”
归胡人枕头里填充甘草,这个‘甘草’只是一个代称。
代指所有可以填充的草物。
所以,枕头里哪怕出现了不同的草类,纳兰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
沈未白转眸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回答。
只是拿着那几株草,回到桌前,放在一个空的银盘上,往里面注入热水。
接着,又拿起桌上的香料丢入其中。
这还不止,她最后又从送来的膳食里,割下一块炙烤的羊肉,同样丢了进去。
纳兰凑过来,一脸好奇的盯着银盘。
当银盘在他眼中渐渐呈现出黑色时,他脸色变了。
沈未白却勾唇笑了,“看来,我们终于找到了毒的源头。”
好聪明,好算计!
这还是她穿越以来,第一次遇到用毒高手。
对方一定是一个精通药理,且心思缜密,出手小心之人!
如果不是她机缘巧合的和纳兰碰上,纳兰恐怕死了,都无人知晓他是中毒而死。
“真的有毒!”纳兰声音有些发颤。
他哪怕乐观纯善,但亲眼见到有人对他下毒,也会感到后背发凉。
“每日,你帐中奴婢都会用香料熏帐篷,每隔三个时辰,都会在帐中燃一块香料。每日在吃下这些膳食,再加上每日都会枕着这个枕头睡觉……不知不觉中下毒,将毒隐藏于你日常之中,也难怪你中招了。”沈未白淡淡的道。
“中了这个毒,最后会怎样?”纳兰盯着变黑的银盘,突然问。
沈未白也直言不讳,“身体脏腑会慢慢衰竭,精神也会发生错乱,意识不清,最后要么脏腑衰竭而死,要么就是精神错乱时,意外而死。”
纳兰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中出现一缕慌张。
沈未白看到了,却并未多问。
只是继续道:“还好,你中毒不久,还有得救。”
“如何救?”纳兰立即问。
沈未白却摇头浅笑,“不急,我说过,让我解毒,价格很贵的。”
“你要多少钱?”纳兰问。
沈未白还是摇头,那双深幽而清澈的眼睛盯着他问,“你先告诉我,王庭之中还有谁中了毒?是……汗王吗?”
最后三个字出来的时候,纳兰的脸色一下子白了,他稚嫩的掩饰,反而证实了沈未白的猜测。
“看来,这笔买卖我要换一个人来交易了。”沈未白笑得意味不明。
纳兰复杂的看着眼前的少女,不知为何,她明明笑得无比纯美,却让他感觉到毛骨悚然。
“我也是在你说出症状后,才猜到的。”无奈之下,纳兰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