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江家寨,林诗栋以为就可以一马平川了,没想到,接下来的十几道关口,每一道都让他扒了一层皮,若不是巴牛的信使指挥,他几乎是一道关都过不了。他们的人马,也从原来的七万五千人锐减到三万人,损失了一多半,有名的战将也伤了十几个,其余的将官,牺牲的就不计其数了,所以,当他终于到达了指定地点之后,忍不住放声痛哭,所有的将官们也都禁不住潸然泪下。
徐历山是最先到达的,之后是巴牛。巴牛这一路上的阻力也不小,但和他的军事才能比起来,就不值一提了。他先是在野战中全歼了敌人的三万多人,然后又在一次会战中歼灭了五万多人。在大都的最后一道屏障,索子口的攻城战中,只用了三个时辰就攻破了这座被认为是固若金汤的城池。
当九龙旗飘扬在大都城外的时候,拥有着五十万人马的楚熊并没有太过惊慌。从情形上来看,城里的人民也没有出现慌乱的情况,他们对现在的政府还是比较信任,这种信任,出于日积月累的自信心。康乐人历来就是一个强大的族群,他们经历过挫折与失败,但却从未被征服过。
他们也不相信有哪个人,或者哪个族群有那样儿的能力,能够征服他们。巴牛的确很厉害,从一个小岛出发,历经几年就统一了东铎,吞并了鸣沙山,并且打到了大都,但他们还是不相信,这个人能够攻破他们生活了足够久的城市。他们了解这个城市。
统治者也同样儿拥有这样儿的信心,首先,他们人数儿上占优势,其次是以逸待劳,巴牛的军队历经了几年的战争,早已经是强弩之末,很难对他们构成威胁。再者,他们是守城。守易攻难,这是个极其简单的道理。
楚熊的王府里也是一派悠然自得的形态,像往常一样儿,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来来往往的客人也都是喜笑颜开。楚学舟的皇宫里更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巴牛驻扎在城外的消息传进来的时候,他正在与众人饮酒。
“来了就来了吧”!他举了举酒杯,慢慢的饮着,若有所思的说道:“总是那些人太过无用,才让贼人坐大。如今我城中精兵百万,上将千员,哪里还在乎他区区的几万人?凡事等明日再议,我想,到了明天,王爷府里就会有办法了”。
众人不敢扫他的兴,也都陪着说好话,这场酒,直喝到夜半才罢。王爷府里,一群人一夜没睡。大家虽然都对战争持着比较乐观的态度,但还是有些人比较担心。其中,就有楚汉的儿子楚王城。
“黎九元绝世英雄,家父何等样儿人?都被玩弄于股掌之中。于凤至兄弟,世之名将,屈臣氏平原一战,双双殒命。陆星河呢?一度被称为战神,结果怎么样儿?还不是城破身亡?也莫说我们现在不是全盛时期,就算是全盛时期,毁灭之师还在的情况之下,也未见得能够稳操胜券,何况是现在的这些个乌合之众?王爷若真心为国家着想,就应该认真的考虑出一个方案来。而不是听信众人过誉之言,掉以轻心,此实非国家之福”。
众人都在兴头上,被他这么一说,就犹如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把刚才的兴致都减了下去。但大多数人还是不以为然,他们只是碍着他的身份,不好站出来指责他。
“我们虽然保持乐观,过分乐观,应该还不至于”。左都御史林建新率先说道:“大家都是朝廷重臣,都懂得以国家为重。且又都是智勇双全之士,怎会犯一些低级错误?大家之所以没有特别重视黎九元,主要还是他的能力有限,实在不是什么绝世名将,也不是什么十分了不得的人物。他之前的胜利中,冒险居多,存在着很大的侥幸成分。而此次能够兵临城下,无非是因为我们一直处于动乱之中,各个地方的形势比较混乱,让他有机可乘。如果真是兵对兵,将对将的硬碰硬,他恐怕就没有那么神勇了”。
他的这一番言论,立刻引起了一片附和之声。大家纷纷表示,如今城池固若金汤,城里兵精粮足,且又有楚熊坐镇,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出现差错的。但楚王城却仍然固执己见:“我料诸君绝无黎九元对手,我们的军队也不如他们的精良。他们号称二十万人,但一路上收降甚多,现在至少也有四十几万。我们号称百万,实际上也就五十万多一点儿,双方的差距并不是很大。至于说智勇双全之士,诸位恐怕就更没人配得上了。所谓智,不在于学问多少,而在于临机应变的能力。所谓勇,不在于高谈阔论,自以为是,而在于视死如归,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诸君哪一个具备临机应变的能力,哪一个具备视死如归的勇气?而御史大人所谓的固若金汤的城防,又从何说起呢?几十年里,大都都没有经历过战争,守城的军士早已懈怠,守城的设备更是严重不足,加上几年前发生过动乱,一些地方已经毁坏,久攻之下,必然会崩坏。现在唯一还值得一用的,只有民心。现在民心依然未变,因此,不如就此机会,发动民众,使全民皆兵,这样儿或可能有一定的胜算”。
又是一阵喧哗之声,很多人都愤怒的交头接耳,有些人更是拍着桌子大声呵斥起来。看到情况有些失控,楚熊高高的举起左手,轻轻的挥了挥,众人立刻就安静下来,一起看着他,想要听他说些什么。
“诸位,今日宴会,原不为讨论军政之事,大家喜欢说,说说也就是了,不必太在意。明日到了朝堂之上,一切自有公论,何必在此喧哗”?说着话,他看了看身边的小太监,那小太监立刻就跑到后堂,请出一班青衣舞者来。随着长袖曼舞,管弦齐奏,众人又开始推杯换盏,手舞足蹈起来。
楚熊虽然看着歌舞,心里也是一筹莫展,他很清楚他们现在的实力,也知道楚王城说的有道理,但正如他所说的一样儿,现在的大都之中,想要找一个真正的智勇双全之士都很难,要找一个统领五十万人马,去击败另外五十万人马的人,那无异于痴人说梦。他此次宴会的目的,一方面是为了舒缓一下大家紧张的心情,向百姓表个态,说明自己早已成竹在胸,是为了稳定民心的意思。另一方面,也是要看看在座的这些人里,有没有一个可用之人。现在他只看到了一个陈王城,一个人远远不够。
宴会散去之后,就只剩下楚熊一个人坐在大厅里,面对着一片狼藉。
“蜀中无大将,廖化做先锋。诸葛亮到底还有廖化可用,现在,这么大的一个康乐,竟然连一个廖化也找不出来了”。
身边几个侍奉的人,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他们对于自己主人的担忧同样儿感同身受,偌大的一个康乐,走到今天这一步,几乎是走到了绝路,不可能再有转圜的余地,而那些醉生梦死的人还在异想天开,认为他们稳操胜券。
一个人的无知发展到一部分人的时候,就已经是一场灾难,现在,康乐的绝大部分人都如此无知,这个国家还有什么希望?
“吕巷之间,岂无屠狗卖肉之人”?楚熊重新看了看身边的这几个人,他忽然发现,这些人虽然都是小人物,仔细观察,却都有可用之处,有些人的智慧与胆量,甚至超过了刚刚在座的那些人。
“即使有,现在这个时候,他们能有什么用呢”?有个大胆的奴才说道:“谁敢用这些身份低下的人呢?即使有人敢用,又有谁会相信他们的能力,服从他们的指挥呢”?
“说得好,说的好”!楚熊忽然放声大笑:“不是天下无其人,是其人难用”。说罢,他又是一阵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