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山外几个时辰路程处的小村子里,一处农户连田都来不及侍弄,一家四口进进出出,忙来忙去,都在照顾那躺在床上的瘦弱人影。
那瘦弱人影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伤,全身上下都缠着白色的纱布,上面有着斑斑点点的血迹,从仅有的几处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能看见失血过多的不正常苍白色。
农妇打扮模样的妇人拧干了一条不大干净的毛巾,擦了擦床上那人的脸,而后试探了一下水温,说道:“狗蛋,去烧水。”
家里最小的孩子连忙起身,提着一桶水往屋外走去。
烧水要用大锅大火,屋子里没这么大的地方,也不能烧这么大的火,所以烧水的锅其实放在外面。用的时候架上,不用的时候收回屋子里锁好,免得叫人偷去。
农夫带着大儿子往西去了,那边有一座小城,虽然不大,但总是有药材可以买的。
之前那年轻人给了他们足够的钱,差他们去买药,今日天还不亮,农夫便带着大儿子出发。
眼看日落西山,农妇正担心着丈夫与大儿子的安全,就听见外面马蹄声疾。她连忙起身,出门去看。
王权翻身下马,几步走进屋子。
农妇先是吓了一跳,而后欣喜的说:“王公子,您回来了!”
王权点头,问道:“他怎么样?”
农妇连忙说:“还昏迷不醒,从昨晚开始就这样。”
王权进屋,坐在那瘦小人影的身边,仔细打量着他的情况。
只有凑近了看才能看清楚这人到底有多瘦,仿佛全身上下只剩下了一层皮包着骨头,而除此之外的血肉全都消融了个干净。
王权摸了摸瘦弱人影的脉搏,皱紧眉头,脉搏虚弱无力,几乎感觉不到,可见这人受伤之重,已经是半步垂死。
想了想,王权从怀里取出五尘木乙露,拔去瓶塞,没好气的说道:“起来自己喝。”
瘦弱的人影毫无动静。
农妇在一旁站着,奇怪的看着这个年轻的公子。那人明明还昏迷着,怎么可能自己喝药呢?
“不喝?不喝我倒了。”王权把瓶口在那瘦弱人影的鼻子前划过,让五尘木乙露的味道飘散进他的鼻子里。
农妇便忍不住说:“王公子,这位老爷还没醒来,不能自己喝的啊!”
王权哦了一声,满脸恍然:“既然没醒,那就等他醒来在喝吧!”
说着,他起身便走。
农妇心想这位王公子是不是脑壳有点毛病。
但凡是个正常人,能干的出这种事么?
然而就在王权要迈步走开的时候,那躺在床上昏迷着的干瘦人影忽然探出一只手,紧紧地抓着王权拿药手的手腕,干涩着嗓子说:“给我。”
王权便把瓶子塞进那只宛若骷髅爪子的手里,说道:“此地不宜久留,喝完我们快走。你那些仇家马上就会追过来了。”
躺在床上的人猛地坐起身,像是在背后装了个弹簧,将五尘木乙露一饮而尽,砸了砸嘴,沙哑着说:“我牛疯癫还没受过这委屈,等我养好伤,一个一个找他们清算。”
农妇瞪着眼睛,心里一阵恐慌,她心中曾还升起过这人昏迷着,偷他身上钱财的想法,若不是怕被王权报复,恐怕早已实施。
此刻看来,这人恐怕一直都醒着,只是装成昏迷的样子而已。
“有没有饭食?最好是大肉,我需要补充身体力量。”牛疯癫低声问。
王权说:“肉自然是有的,我来的时候大概看了下,这村子里还有七八十只鸡,待会儿都给你煮了。”
农妇惊的心慌,七八十只鸡,这得吃到什么时候去啊?那得是多少个鸡大腿儿?得炖多少锅?
只听牛疯癫摇头说:“不够,我需要更多肉食。肉食越多,我恢复的就越快。”
“还有俩大肥猪,我等会儿也一并买了。”王权摸了摸自己的荷包,拿出一张银票,上面写着一百两大通钱行,很是不舍的看了一会儿,心疼的说:“这是咱最后的钱了,以后怕是就要啃大饼子了。”
牛疯癫哼了一声:“等我恢复之后,钱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王权叹了口气,把银票塞进目瞪口呆的农妇手里,说:“你去把村子里的鸡鸭和猪全都买下,不用省钱,也不用带回来,让他们自己在家里直接收拾好炖了,全炖。可以加钱,炖好之后送到这里来。”
农妇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银票,硬着头皮点了点头,一出门就奔着村长家里狂奔而去,这玩意儿谁见过啊!没有村长点头,她也不敢做这事儿啊!
看着农妇远去之后,王权又看了一眼专心致志守在大锅面前烧火的小孩儿,说道:“你上回没受伤的时候,就说不差钱,带着我去打劫你所谓的仇家,没成想人家抱团,反倒是你自己被打的抱头鼠窜。”
牛疯癫反问:“那时候你在哪?是不是抛下我自己跑了?”
“我在哪?”王权瞪了牛疯癫一眼:“要不是我藏的好,你以为今儿个还能看见你宝贵的徒弟?少给我转移话题!”
牛疯癫见没糊弄过去,挠了挠头,嘟囔道:“谁能想到他们抱团了啊。一对一,我打不死他们就不姓牛!”
“呵呵。”王权冷笑。
牛疯癫眼睛四处乱飘,忽然注意到王权腰间那块儿玉佩没了,脸色瞬间不好看起来,问道:“我给你的玉佩呢?你丢了?”
王权下意识地伸手一摸,摸了个空,呆了一下,低头看去,也是一愣。
“我上午出门的时候还在腰间挂着,怎么现在不见了?”
牛疯癫脸色大变:“你去了乌山,玉佩没了。那岂不是说,你的身份暴露了?英八九那老王八知道我在这?!他没有跟在你身后跟来吧?!”
王权连忙摇头,说:“怎么可能,你知道我一向小心谨慎的,绝对不会被人跟踪,再说这一路来,一路坦途,若是真有人跟在我身后,我当然能看见!”
牛疯癫强撑着下了床,走了两步,只觉得两脚像是踩了棉花一样站不稳。纵然如此,他也咬着牙说:“不行,我们快点走。我可不想看见那老王八!”
王权幽幽的说:“你不吃饭了?”
牛疯癫怒道:“饿死我也不见那老杂毛!”
“可咱们就剩下那一百两银子了,现在走,钱都要不回来,去了别的地方,可真的吃不起饭!”
牛疯癫:“……”
“你的仇人们还在找咱们呢,你不恢复的话,下回恐怕会被宰掉。”王权抱着肩膀,诚恳的说:“事先说好,我可不会给你报仇!你要是叫他们杀了,我就说我是被你强迫抓来的,有王家弟子的身份护着,我应该能活下去。”
牛疯癫怒道:“你是我的弟子,我死你能好活?再者,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苟活于世?”
“我不管,我就苟着,只要让我活,干啥都行!”
“我艹!我特么打死你这孽徒!”
牛疯癫被气的脑袋上冒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