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鸾低下头去,手中拨弄着薛念钰垂下来的长发,一副很是不满的样子。
薛念钰揽着她的腰,道:“我哪有,阿鸾这么好怎么会逼我?”
见他求生欲这样高,凤鸾也不好再斤斤计较,便道:“这回饶了你。”
薛念钰浅笑,“多谢夫人大恩。”
这话惹得凤鸾欢喜,她心情大好,便也不再折腾薛念钰。
两人在客栈又住了一晚,到第二日,整个镇子上中了混沌兽迷雾的人也纷纷从梦中醒了过来。
竟然只能持续一日?
看来那混沌兽已经离开镇子了。
凤鸾心中古怪,她年幼的时候,曾听父亲提起过,混沌兽虽然向来独来独往,可也喜欢定居,不喜游走。
到底是什么在牵引着混沌兽,实在古怪。
薛念钰倒是没想许多,他心里还惦记着之前那个欺负凤鸾的女鬼,故而夜里再次出门去猎杀,可仍旧没有找到。
想着在这小镇也徘徊了许久,两人商量之下决定尽快出发。
之后的时日,一行人也再没遇上什么怪事。
凤鸾也时常去萧岚处,跟萧岚说说话,唯恐他憋闷着。
虽然他是以侍从的身份跟着,凤鸾偏偏假装娇纵,须得有人贴身候着,忽而叫萧岚进她和薛念钰的马车上坐着。
其实,不过是他二人的马车更稳些,垫子也更软一点,凤鸾才叫他上来,不想亏待了他。
一连五日,马不停息的赶路,可这地方地处偏僻,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几人只好在山中荒庙里过一夜。
薛念钰以为凤鸾娇生惯养,怕是在这等地方不得安睡,便故意给她铺了厚厚的垫子,唯恐她睡不着。
凤鸾倒没觉得有何不妥,大抵是当年在观音庙里待的那些日子,叫她对这荒庙不仅没有抵触,反而有些亲切。
但是薛念钰,自从进了荒庙,心里便觉得有些压抑,好容易给凤鸾铺了垫子,便连忙出去透透气。
他一个人在林子里漫无目的的走了走,心中的压抑才悄悄缓和了。
忽的路过一片果林,他飞身上树,采了好些野果子放在乾坤袋里。
担心夜里风大会冷,有拾了好些干木,这才往荒庙去。
薛念钰离开荒庙,凤鸾便打发了几个侍从去丛林里拾枯木。
待几人离开,凤鸾便拉着萧岚出去捉兔子,她下车的时候分明是瞧见了的。
萧岚对这等事情很是不屑,但也禁不起她软磨硬泡,还是答应了。
萧岚叹了口气,这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如今都多大的人了,也是个有家室了的。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这样喜欢胡闹,真是叫人担忧。
“萧岚,萧岚,你在这边守着,我把兔子赶过来,你要趁机捉住啊。”
萧岚没好气低声道:“我知道了。”
他蹲下身子,注意力集中在那只活蹦乱跳的兔子身上。
从小时候开始,苏橙就很爱捉这些个小动物,自己又捉不到,便时常软磨硬泡,逼着他去捉。
回想那时,仿佛一切都在昨日,可恍惚间已经过去了好久。
他抬头望向那正在赶兔子的人,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直到他死的那一刻,他才真正明白,这么多年他早就习惯了凤鸾在身边,她像个妹妹一样缠着他。
虽然两人也会吵架,渐渐地她不喜女装示人,从那之后便也不再对他撒娇。
可他还是怀念以前的日子,好像自己的妹妹变得懂事了,懂事的叫人心疼。
沈瑶在苏橙房间里找到她的遗书,他哭了,他第一意识到自己有多珍视苏橙。
从小父母对他没有那么多偏爱,因着门中弟子众多,总要防备着别人说门主对自己的孩子多些偏爱。
因此,萧岚的父母并未对他有多少偏爱,比起父母倒更像是师父师娘一般。
至于他大哥萧序,更是对他要求众多。
因为苏橙天分高,萧序便处处拿萧岚跟苏橙作比较,他还记得自己听到最多的就是“你难道还不如个女人不成?”“你瞧瞧你自己那点儿出息,真是没用。”“你这样愚笨,简直不配为我萧家的弟子。”
萧岚心中虽没有对大哥有何怨念,但这番话听在耳里到底是不舒服的。
唯独在苏橙那里,萧岚觉得自己才像个孩子。
她天真烂漫,总是向往自由,那也是他羡慕的模样。
萧岚从不嫉妒苏橙的天资聪颖,也不羡慕她灵根颇高,唯独向往她那种自由的生活。
或许苏橙相比于亲人,更像是萧岚理想中的自己。
他也曾想过或许跟苏橙成婚也没什么不好,甚至想着有朝一日自己终会去了苏橙。
可他对她从来没有半分男女之情。
“萧岚,你发什么呆呢?别看我,看兔子。”
萧岚回神,只见那兔子已然从他的脚边溜走了。
他连忙去捉,可自己如今没有修为,自然捉不住那只兔子,最后也只能叫那兔子跑了。
凤鸾有些气极,一巴掌拍在萧岚背上,埋怨道:“你这家伙发什么呆呢?”
萧岚瞪她一眼,没好气道:“跟我有什么关系,分明是你自己赶兔子没赶好,竟然还赖我?”
“那兔子分明是从你脚下溜走的,你还推脱责任。”
“你才是在推脱责任,从小你就是,一遇到事情,哪次不是推到我身上?”
这话说得凤鸾心中发虚,她摸了摸鼻子,道:“你这人怎么吵架还翻旧账啊,真是叫人不齿。”
萧岚懒得理她,见太阳也有些偏西了,便道:“行了行了,天色暗了,还是快些回去罢,要是回去晚了,你们家那个小醋坛子怕是又要碎了。”
凤鸾愣了愣,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道:“什么小醋坛子,别乱说。”
萧岚翻了个白眼,道:“我道是以前在天宫的时候,沈钰有事没事就针对我,看来从那时候起那小子就对你图谋不轨了。”
他揉了揉脑袋,继续道:“这么说来,那时候他都不知你是个女子便对你有所图谋,你可要小心些他,谁知道他是不是个断袖,偏偏喜欢你这种长相眉清目秀的小公子。”
凤鸾苦笑,“休要乱说。”
萧岚正在兴头上,说的更加起劲儿了,“还有那次在山洞里,他还给你送兔子,啧啧啧,我说那时候总觉得有一束冰冷的目光在盯着我,现在想来一切都明白了。
还有还有,那人在比武场上,对旁人总是手下留情,对我就步步紧逼,一副要证明自己修为高强的样子。
好端端一个世家公子,原端的是个高冷的派头,硬生生被你逼成了醋坛子,你可长点儿心吧。”
凤鸾听了这番话,觉得好像有些道理,当年的有些事情也好像能解释得通了。
原来沈美人从那么早就已经喜欢她了呀。
这样说来,那她之前趁他生病对他上下其手,他也是故意容忍的喽。
凤鸾想到这里,心里便美滋滋的,简直高兴坏了。
可转念一想,自己如今也没法儿跟沈钰炫耀,又好像没那么有趣了。
凤鸾跟萧岚前脚回到荒庙,薛念钰后脚便回来了。
他一进那荒庙,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他忍着心中压抑的感觉,扯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意,道:“阿鸾,饿了没有,我给你采了野果回来,你快吃一些。”
凤鸾刚要回头喊萧岚一起来吃,只见萧岚对她微微摇了摇头,她这才想起在薛念钰眼里萧岚只是一个普通侍从罢了。
她只好作罢,自己上前坐到薛念钰早就铺好的垫子上,瞧着那人从乾坤袋里取出了好些野果子,看起来红彤彤的很是可口的样子。
凤鸾捻起一颗果子,咬了一口。
好甜……
是她喜欢的味道。
凤鸾一高兴,眼睛便弯弯的翘起来,很是明艳。
薛念钰知道她喜欢这果子,心里也高兴。
“你先吃,我去生个火,给你暖暖身子。”
凤鸾一把拉住他的衣袖,道:“念钰哥哥,我不冷,你别忙了,你还没吃东西吧,你也吃些果子。”
薛念钰笑道:“我不饿,你先吃。”
凤鸾想起今日萧岚说的那些话,又看着眼前这人,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意。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我脸上有什么吗?你怎么这样看着我笑?”
凤鸾微微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只是瞧着念钰哥哥漂亮,连吃东西都觉得香。”
薛念钰面上红了红,他伸手点了点凤鸾的鼻子,道:“你呀你,总这么夸我,我都不好意思了,快些吃吧。”
凤鸾见他不肯吃,便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她捏起一颗果子,吃了一口,便立刻龇牙咧嘴的皱起眉头,道:“好酸,念钰哥哥,这颗果子好酸啊,我不吃了,你吃。”
薛念钰接过她吃剩下的那颗野果,咬了一口,没有预期的那种酸味,反倒意外的甜。
“不酸啊。”
薛念钰一说出口,便意识到了她的心思。
凤鸾正笑眯眯的看他,又捻起一颗果子自己吃着。
待薛念钰吃完了那颗,凤鸾又故技重施,他虽心中明白,但也不愿辜负凤鸾的一片心意,自然没有拒绝。
两人你一颗,我一颗,很快果子便吃了大半。
凤鸾吃饱了,便仰面躺在那垫子上,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薛念钰也躺下来。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几个侍从纷纷低下头去。
这众目睽睽之下,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可瞧着那人期待的眼神,薛念钰只能轻咳一声,冷淡道:“你们几个,都出去。”
侍从得令便纷纷退了出去,很快庙里只剩下凤鸾和薛念钰两人。
见人都走光了,薛念钰这才安心的躺下来,在那人身边安安静静的躺着。
“念钰哥哥,我好像有些吃多了,肚子有些不舒服,你来给我揉一揉嘛。”
薛念钰用灵力在掌心化出丝丝暖意,便轻轻覆在那人的小腹上,缓缓地揉着,凤鸾很喜欢他给她揉肚子。
他的手很暖,动作很轻柔,每次她都觉得自己很快便舒坦了。
薛念钰也不知为何,自己明明一进这庙里便觉得压抑,可自己只要瞧见凤鸾笑,什么压抑都消散了。
他只道凤鸾是他的福星罢了。
很快凤鸾便舒服的有了几分困意,渐渐地便睡了过去。
薛念钰心细,想着那些侍从在外头也不是个办法,便出门去将那几个侍从安排在荒庙旁边的小屋子里。
那小屋大抵是原来庙里僧人们住的地方,如今已经破败不堪,但总比在外头要强的多。
好在凤鸾叫那些个侍从去拾了些枯木回来,这会儿正派上了用场。
薛念钰将人都安顿好了,便回去了。
凤鸾还在熟睡,薛念钰关上房门,便也在屋里生起火来。
垫子上那人翻了个身,嘴里嘀嘀咕咕道:“念钰,念钰,好冷,要抱。”
薛念钰无奈的笑笑,但心里又因她梦到自己感到高兴。
他在她身边躺下来,将那人整个儿抱在怀里,低声安抚道:“不冷了,不冷了,乖。”
那人果然不再喊了,这回睡得更安稳了些。
待到半夜,屋外阴风阵阵,吹得房门咔咔作响,薛念钰被那声音吵醒,他挥手在两人身上化了个结界,生怕那声音将凤鸾也吵醒了。
忽的,一阵寒风将大门吹开了,薛念钰坐起身子警惕的瞧着四周。
只见一团黑气飘了进来,在他化的结界前化成了一个女子,这女子不正是之前在那小镇子上的那一个?
薛念钰皱眉,心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飞身出了结界,那女鬼便立刻缠了上来,道:“小公子,好巧啊,我们又见面了,看来你我着实有缘,即如此不如你跟了我?”
薛念钰拔出剑来,气势汹汹的刺向那女鬼。
女鬼一个闪身化成黑气,转眼又在薛念钰身后化成人形。
她刚要伸手抚上薛念钰的后背,便被他察觉到,一个转身便在那女鬼肩膀狠狠地拍了一掌。
那女鬼吐出一口血来,眉眼间显露出丝丝狰狞,“漂亮的男人果真都狠心啊,你竟然对一个女人下这样的狠手,真是枉为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