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沈月心中气愤,但还是想着只要叫凤鸾跟小叔叔见面,那便有机会给两人造成些隔阂。
她带着两人,前往自己下榻的客栈。
三人来到客栈,还未进到房间去,便听到里头传出沈萤的声音。
“小二,再来两坛酒,这酒也太差了,比我们水香榭的差远了。”
只见那白衣男子正歪歪扭扭的坐在凳子上,单手靠着桌子,支撑着整个身子,另一只手里捏着一个酒坛,摇摇欲坠。
那人脸上还带着两片红晕,俨然一副醉了了模样。
小二得了令,便连忙给他取酒,新取来的两坛酒刚放到桌子上,沈萤便将自己手里的空酒坛放下,捻起新送来的一坛。
凤鸾皱了皱眉,一个健步上前,将他手里已经打开的酒坛夺了下来。
“哪里来的混蛋,竟敢抢我的酒坛?”
他说着便用恶狠狠地眼神瞪了过来,在看清来人之后,他愣了愣,又揉了揉眼睛,道:“醉了醉了,真是醉了,竟出现幻觉了。”
他嘟囔了几句,便伸手再去拿酒坛,凤鸾再次移开。
“阿萤,别喝了。”
那人去拿酒坛的手顿在那里。
薛念钰上前想将凤鸾带走,以免这个醉鬼不小心伤了凤鸾。
她摆摆手,道:“念钰,你出去等我好不好?我有些话想跟他说,我保证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他犹豫了起来。
凤鸾连忙握住他的手,眼神坚定道:“念钰,我保证。”
他妥协了,“要是他欺负你,你便喊我,我就在门外。”
凤鸾认真的点点头,目送薛念钰出去。
待到薛念钰出去,凤鸾才坐回来,将桌子上的酒都收起来,道:“别再喝了,阿萤,别喝了。”
他眼睛红了红,低声道:“我喝酒还不都是因为你?橙姐姐,我还以为这辈子都不能再见到你了,没想到……没想到在这里,还是在那个人身边。”
凤鸾眸子暗了暗,道:“对不起,阿萤,从前的事,我真的希望你能放下,忘了我吧。”
沈萤抬头,眼睛中已经饱含泪水,道:“忘了?如果真的能忘记,你为何不能忘了他?他有什么好的,不过是生的比我好看些,他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你,你却一遍一遍的原谅他。如今你跟我说,要我忘了你,那你呢?为什么不忘记他,为什么还是在他身边守着他?”
“我们不一样的。”
她低下头去,不敢看沈萤。
沈萤抓住她的手臂,强迫她正视自己,道:“有何不同?橙姐姐,你怎么就能笃定他真的爱你?你是心软了,在观音庙的那三年叫你心软,他的死叫你心软。他每一次……每一次都在利用你的心软,他未必就比我爱你的。”
或许从旁人的角度看来确实如此,可沈钰是不是真心对她,她自己再清楚不过,他爱她,眉眼中都是她,为了他生生世世在沈家短命。
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能够得到相同的容貌,倘若有一日她回来还能认得出她。
沈钰为了她所做的一切,她都心知肚明,虽然他也曾经真的伤害过她,可那些都并非他的本意。
沈钰死去后的那段日子,凤鸾从未有过的清醒,过往的一桩桩一件件她都看的透彻。
没有了沈钰,即便是报了仇她也未得心安与快乐,只有他在,她才由衷的喜悦,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
如今的她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要,她只要沈钰。
只是心中放心不下沈萤和萧岚,只要这两人能安稳的度过一生,也算是凤鸾对两人的亏欠。
一切自有因果,这是凤鸾这万余年来所明白的道理。
她所种下的因,便要自己来偿还它们所带来的果,无可避免。
见凤鸾久久没有答他,沈萤便忍不住悲戚起来,双手握住凤鸾的手。
她觉得如今两人这般拉拉扯扯到底是不妥的,便尝试着挣脱了几下,无奈凤鸾如今没有术法,奈何不得那人。
沈萤察觉到了她的修为全无,便苦笑道:“你竟为了他……连修为都除去了?”
她低下头,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你待他可真好。”
这话说的十分平淡,好像不是从他嘴里说出的一般。
凤鸾安抚道:“阿萤,我不是你的良配,你知我心中只有沈钰,再无他人可替代的。你还是早日放下过往,我祝你早日觅得佳偶。”
他依旧苦笑,“佳偶?说的容易。”
凤鸾不知再说些什么,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她也知晓此事不易,可自己又能怎么办?
她不是沈萤,不能事事从他的角度去想,去做。
正在两人僵持之际,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凤鸾还没来得及反应,房门便被沈月一脚踹开了。
沈月见两人的手握在一起,便喊道:“薛哥哥,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你不看着这个坏女人,她便是要跟我小叔叔不清不楚的。”
薛念钰从房门打开的一刹那,一双丹凤眼便紧紧地被锁在沈萤抓着她的手上。
凤鸾有些心虚,连忙用力挣脱了几下,无奈沈萤的力气很大,她仍旧没有挣脱开。
她结结巴巴道:“念钰,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他只是喝醉了,在撒酒疯罢了。”
薛念钰没有回答她,只是上前,一把将沈萤的手用力拽开,把凤鸾护在身后,怒声道:“你以后再敢碰她,我便砍了你的手,你若再敢纠缠她,我便杀了你泄愤。”
这话也算是彻底激怒了沈萤,他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借着酒劲儿,道:“你以为你是谁,竟敢这样与我说话,你可别忘了你当年做下的事。”
薛念钰皱起眉头,只当沈萤是酒后胡言。
两人剑拔弩张,气氛很是古怪。
凤鸾连忙拉住薛念钰的手,道:“念钰,够了,我们回去罢。”
薛念钰正在气头上,她这句话好像是在护着沈萤一般。他一个用力便甩开了她的手,凤鸾如今真真是个弱女子,哪里禁得起他这一甩。
凤鸾整个人都被他甩了出去,一头撞在门框上,额头上瞬间便淌出血水来。
她只觉得额头有些疼痛,伸手一摸,果然一片鲜红。
薛念钰瞧见那抹红色,才稍稍恢复些理智,心中后悔不已。
他连忙将人扶起来,道:“阿鸾,你没事吧?”
凤鸾气他下手这么重,便没好气的甩开他的手,道:“你连我也想一并杀了么?”
薛念钰慌了手脚,道:“对不起,阿鸾,我方才只是一时气急,我带你回去,给你医治。”
沈萤见凤鸾受了伤,更加气愤道:“沈钰,你又伤了她,真是可笑,你口口声声说爱她,伤害她的除了你从来就没人旁人。”
他此刻满眼满心都是受伤的凤鸾,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管什么沈萤。
薛念钰将凤鸾打横抱了起来,御剑而去。
沈月见两人就这么走了,心里很是气愤,方才薛哥哥怎么就没在用力些,最好是将那个凤鸾撞死才好。
薛念钰将凤鸾带回月华台,便急匆匆返回房间。
南陵一向看重修习药理,故而薛念钰的医术也是极好的。
他给凤鸾切了切脉,又看了看伤口,看来只是皮外伤。
不过这人这样怕疼,可回来的这一路上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叫薛念钰心中直打鼓。
他寻了些伤药,给凤鸾敷上,又包扎了一番这才放心下来。
凤鸾仍旧是一言不发,即便是伤药弄疼了她,她也只是身子一缩,没喊出半个疼来。
薛念钰有些慌了,她好像生气了。
而且是……很生气。
已经气到都不愿意跟他撒娇了,他知晓她一向热衷此道,可眼下却……
“阿鸾,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我不是故意的,我一时心急,对不起,阿鸾,别生气了,好不好?”
凤鸾抬眼看他,眼睛里含着泪珠儿,可怜兮兮的模样。
这可真是刺痛了薛念钰的心尖儿。
他连忙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道:“是不是很疼,阿鸾,我恨不得替你疼,要不你打我,若是能叫你消气,你刺我一剑也好。”
那人委屈的嘟起嘴巴,道:“好疼。”
薛念钰轻轻抚慰着她,低声道:“我知道,我知道,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以后再也不冲动了。”
凤鸾挣扎了几下,薛念钰松开她些,那人红润的桃花眼便出现在眼前,他张了张口,心里难受。
“疼。”
“对不起。”
“要亲亲才能好。”
薛念钰听了这一句,原本还苦涩的脸上瞬间便被她逗笑了,他轻轻点了点凤鸾的鼻子,道:“你呀你,这种时候还有心思玩笑?”
凤鸾咬咬下唇,垂眸道:“我没有玩笑,要亲。”
说着,她便伸手去拉他的手,跟他十指相扣。
薛念钰浅笑,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特地避开了她受伤的部位。
可凤鸾头上还缠着布带,那人的吻又正好落在那条布带的一端,凤鸾全然没有感受到,自然不满。
她抬头看他,嘴巴嘟嘟的,还带着几分委屈。
薛念钰无奈的摇头,只好又吻了吻她的薄唇。
凤鸾岂会轻易放过他,在他吻上来的那一瞬间便双手环住他的脖子,主动亲了上去。
那人身上带着淡淡的牡丹花香,连嘴巴里也是香香甜甜的,吻起来像是吃了一块柔软的牡丹花糕一样。
真真叫人怎么亲都不够。
良久,两人喘着粗气分开。
这回确实是比以往久了一些,凤鸾钻进他怀里,脑袋靠在他的心口处,正好能听到他急促的心跳声。
凤鸾伸出手指,轻轻点在他心口,道:“念钰哥哥,都这么多回了,你怎么还是这样紧张,难不成怕我吃了你?”
薛念钰无奈,说的好像她从未吃过一般。
“嗯,怕。”
凤鸾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便抬起头来,笑道:“你一个男子,有什么可怕的,再怎么也是我吃亏吧,况且……又不是我逼你的。”
薛念钰将人又抱回怀里,柔声道:“好好好,都是阿鸾吃亏,是我得了便宜还卖乖,阿鸾别同我计较了。今日受了伤,还是早些休息吧。”
凤鸾点点头,道:“你明天是不是要比剑去了?”
“嗯,你要不要去看?”
其实薛念钰的修为跟沈钰不相上下,大抵是几世修行的缘故,他似乎比寻常人更有天资。
因此,凤鸾知晓他必然能赢得比赛的。
当年在天宫,她虽没有神躯,但到底是神明转世,却不是沈钰的对手。到如今这些小辈,恐怕也很难是薛念钰的对手吧。
凤鸾倒不是不想去看薛念钰比赛,着实是不爱早起,故而有些犹豫。
薛念钰见她犹疑,以为凤鸾并非修行之人,故而对这等事情也没什么兴趣,一时间也有些尴尬。
早知如此,还不如不参加这等比赛,真真没趣,还耽搁了他陪伴娇妻的时间呢。
“你若是不感兴趣,不去也可以。”
凤鸾动了动身子,道:“其实倒也不是不想去,只是……要念钰哥哥抱我去。”
她原意是打趣一下薛念钰,毕竟在那么多人面前做这等事情,饶是厚脸皮如凤鸾的,也会觉得不好意思。
可没想到……
“好。”
凤鸾愣了愣,他……他答应了?
“你真的要抱我去?”
薛念钰紧了紧环住她身子的手臂,道:“嗯,你既然嫁给了我,我自然要全心全意的对你好,只要是我做得到的,你提得出来我便用心去做。”
凤鸾没再说话。
他每次都是这样,都怪他总是宠溺自己,她才会时常跟他闹的。
如今想来,他对她的好,除了她自己谁又能知道?
凤鸾心中感动,眼睛里便又涌出泪来。
她在薛念钰面前大多数哭泣,都是特意为之,为了博取他的同情,叫他心软,唯独这一次,她极力的埋进他胸前,不想叫他知晓。
可她身子微微颤抖,薛念钰岂会察觉不到。
他低声道:“怎么了?是不是碰到你伤口了?”
凤鸾在他怀里蹭了蹭,声音沙哑道:“嗯,碰到了,好疼。”
薛念钰将人轻轻拉出来,温柔的给她擦着眼泪,道:“这么疼吗?你以前也这么爱哭么?还是嫁给我以后才变得爱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