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鸾笑着亲了亲他的脸,薛念钰张了张嘴,更加尴尬了几分。
他慌忙寻了个帕子将她的手擦干净。
“对不起。”
凤鸾环住他的腰,道:“别跟我说对不起,念钰哥哥,我喜欢帮你。”
薛念钰眼神更加慌乱了,他觉得这大抵是这辈子最不知所措的时刻了。
直到怀里那人悠悠睡去,薛念钰才轻轻打开凤鸾环在他腰间的手,那人似乎有所感应的哼唧了两声,好在没有醒来。
他翻身下床,连忙从柜子里拿出一身衣裳来换上。
薛念钰一向爱干净,身上沾了污渍自然是不能忍受的,换上干净的衣裳,这才觉得整个人都舒坦了。
忽的,他又想起了什么,便看了一眼床榻上安睡的那人,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便出门去了。
没多久,便端着些药膏药粉什么的进来。
他蹲坐在床榻边缘,轻轻拉起那人的手,给她上药。
偶尔弄疼了她,她倒也没有醒来。
只是哼哼几声,又翻身继续睡下了。
薛念钰给她上了药,这才觉得安心了些。
将手里的药膏盘子放到桌子上,才回来继续躺下,睡去。
次日一早,薛念钰便起了个大早,下山去买画册子。
毕竟是夫人的要求,他也不敢不从的,况且他内心里其实也想跟凤鸾圆房的。
到了山下,薛念钰很是目标明确的买好了画册子,他有些不好意思,便将画册子用黑布包上,又藏进怀里。
刚要返回月华台,路上却瞧见几个地痞流氓正在欺负一个小乞丐。
薛念钰一向是个正直无比的人,他拔出剑来,只一招便将那为首的家伙制服在地。
“南陵的地盘上也容得你们几个撒野。”
小混混中的一个认出了薛念钰,便连忙跪倒在地,呼喊道:“薛公子,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还请薛公子见谅。”
听了这话,其他几个小混混也纷纷跪下。
为首的那个地痞连忙道:“薛公子饶命啊,我们不过是一时糊涂,还请薛公子恕罪。”
薛念钰怒喝:“滚。”
他收起剑的那一刹那,几个地痞流氓连忙四散而去。
地上那个小乞丐还瑟瑟发抖着。
薛念钰是个极爱干净的,自然也不会去将那脏兮兮的乞丐扶起来,他只是轻咳一声,道:“喂,你没事了吧。”
小乞丐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凌乱的头发中露出一张难掩的清雅脸颊,只是被污渍掩盖。
那小乞丐跪在地上,低声道:“多谢……多谢薛公子救命之恩。”
薛念钰瞧着他可怜,便将人带回月华台去。
叫侍从给他安排了个地方,留在月华台当个侍从,好歹不至于做乞丐风吹日晒的,也没人敢在月华台里欺负人。
安置好了小乞丐,薛念钰便急匆匆的返回屋子。
凤鸾已经醒了,没瞧见他便有些焦急的在地上踱步。
一见薛念钰回来,凤鸾连忙一把抱住他,委屈道:“你……你去哪里了?”
薛念钰轻轻吻了吻她头顶的发丝,道:“我只是出去买点儿……买点儿东西,回来的时候遇上点儿事情,耽搁了。”
凤鸾松开环着他腰的手,不满的抬头望他,瘪着嘴道:“遇上了什么事?又是一朵朵桃花?”
薛念钰浅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道:“哪有什么桃花?有你一个还不够?”
“谁知道你。”
他无奈,只好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跟凤鸾说了一遍。
“那乞丐是个姑娘罢?”
“男的。”
“真的?”
“嗯。”
凤鸾这才稍稍平复下来,试探的问道:“你会不会觉得我有些过分计较了?”
那人还是笑,“好像是有点儿。”
这话惹得凤鸾不悦,“你……”
那人连忙低头吻吻她的唇,道:“不过我喜欢你计较。”
“这还差不多。”
凤鸾满意一笑,桃花眼里亮晶晶的,好像藏着星星一般。
他低头看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嘴边也不自觉微微勾起。
凤鸾在他怀里蹭了蹭,嘴里喃喃道:“念钰哥哥,我这么喜欢你,你可不能辜负我。”
薛念钰点头,“不会。”
两人缠绵了一会儿,便有人来送饭了,是薛念钰回来时通知侍从送来的。
来人真是薛念钰救下的那个小乞丐,侍从将人梳洗一番,又给他换了身侍从的衣裳,便开始给他安排活儿了。
小乞丐刚进来,薛念钰甚至有些没认出来。
凤鸾还坐在床榻边晃着脚,等着薛念钰过来抱她上桌吃饭。
薛念钰接过那小乞丐手里的盘子,那人一个不小心,没拿稳,整盘东西一样儿不剩的撒了满地。
满地的食物和碎盘子,一片狼藉,又脏又乱。
这样的场面简直是要逼疯薛念钰了。
他正要发作,凤鸾也闻声站起身来,几步踱了过来。
那小乞丐自然也知晓自己做错了事,连忙跪倒在地,道:“薛公子恕罪,薛公子恕罪,小人知错了。”
这道声音,凤鸾觉得莫名的熟悉,她微微皱起眉头,脚下也加快了几分。
凤鸾一把拉开挡在面前的薛念钰,只一眼,便呆在原地,脚下一个不稳,险些跌倒。
“你……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乞丐摇摇头,颤巍巍道:“小人没有名字,一出生便是个孤儿。”
凤鸾眸子微暗,“以后,你就叫萧岚,好不好?”
那小乞丐愣了愣,点点头。
他越是顺从,凤鸾只觉得心中越痛,难受的几乎要晕倒了。
是他……是萧岚。
凤鸾的眼中含着泪水,薛念钰扶住她的身子,原本生气的神态已经一丝也不剩了,徒留满眼的担忧。
“阿鸾,你怎么了?”
凤鸾摇摇头,一双桃花眼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地上跪着的那人。
她缓了缓才勉强有了一丝力气,连忙将地上那人扶起来,声音有些喑哑,道:“你……好不好?”
千言万语涌道嘴边,却只说出这么一句。
凤鸾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这人无论是相貌还是声音都是萧岚转世无疑,只是她现在没有法力,否则便能试探他的灵识,那便更加清楚了。
可即便不用试探,以苏橙对萧岚的了解程度,她还是能分得出他的身份。
好在当年萧岚并非用纨绔自刎的,如今也能得以转世。
只是可惜,天生无父无母,他连以前的那几分傲慢也全部消失殆尽了。
萧岚眸子颤了颤,低声道:“我……我还好。”
还好,至少没有被饿死,只要活着,那便算是还好罢。
凤鸾反常的举动,叫薛念钰不自觉的皱了皱眉。
他觉得眼前这个清秀的男子似乎和凤鸾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到底是什么联系,能让凤鸾这样怜惜的为他哭,为他难受?
薛念钰心里一阵刺痛,同时他朝那个小乞丐投去不善的目光。
“行了,你把这里收拾干净,便下去吧。”
萧岚被他的吼声吓了一跳,身子也跟着颤了颤,道:“是。”
说罢,萧岚便蹲下身子,伸手去捡那些碎碗和菜。
凤鸾拉住他的手腕,道:“别捡,萧岚,不要做这些事情。”
她拉着他的手,叫他坐在一旁,完全无视了薛念钰。
薛念钰原本就醋她呢,这会儿便更加气愤了。
“他是下人,理所应当要做这些粗活儿,你叫他不要做,难不成你自己来做?”
凤鸾瞪了他一眼,淡淡道:“我来做,以后他的活儿都由我来做。”
说着,凤鸾不顾脏乱的将地上的碎碗和烂菜捡了来,统统放到盘子里。
萧岚如坐针毡的站起来,道:“还是我来吧,我只是个粗鄙的乞丐,薛公子肯收留我已经是大恩大德了,我不怕脏不怕累。”
这话说的,凤鸾眼泪直直的落下来。
她捏着碎碗的手没留神便被那碎瓷片划伤了。
薛念钰也顾不上什么脏乱了,抓起那人的手指便含在嘴里。
良久才松开她的手,将嘴里的污物吐了出来。
“我错了,我叫别人来做就是了,你别碰这些。”
凤鸾只是蹲坐在地上流着眼泪,身子微微颤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薛念钰被她吓坏了,拦腰将人从地上抱起来,轻轻放到床上去。
路过萧岚时,薛念钰还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叫他滚出去。
萧岚也还算识趣,连忙退了下去。
床榻边上,薛念钰拭去她脸上的泪水,柔声道:“怎么了?是不是在生我的气,我方才没控制好情绪,不该跟你吵架的。”
凤鸾哭着抱住薛念钰的脖子,拖着哭腔,道:“是他,是萧岚,他那样高傲的一个人,怎么能做个乞丐,如今还这样卑微的活着?”
他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他眸子暗了暗,道:“阿鸾,你是不是认识他?”
凤鸾张了张嘴,她这才想起薛念钰已经没有前世的记忆了,桃花眼中失了光亮。
她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薛念钰只觉得她似乎有所隐瞒,心里有些灰暗。
他后悔今日为何要多管闲事救了那个小乞丐,真是自找麻烦。
自从见了那个小乞丐,凤鸾原本元气满满也变成了阴霾低落。
她躺在床榻上,也不跟薛念钰说话。
他想问她,可又直觉凤鸾不会告诉自己,便没能问得出口。
夜里,薛念钰被凤鸾的呼喊声惊醒。
“萧岚,别死,萧岚……”
他微微暗了眸子,神情中有几分难以言喻的古怪。
这个萧岚到底是谁?
还有那个沈美人又是谁?
他在凤鸾的世界里又扮演的什么角色?
薛念钰苦笑,为何他有这么多缺失了凤鸾的时间?
要是能和她从小一起长大该有多好,那便能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占有她。
他轻轻摆弄着凤鸾的碎发,嘴里喃喃道:“阿鸾,别总惦记别人,好不好?”
那熟睡的人儿被他的动作弄得有些痒痒的,便翻了个身,将他不安分的手握在怀里,抱着睡去。
她的这个举动似乎取悦了薛念钰,那人忍不住勾起唇角,微微笑了起来。
其实那些有什么重要的,不过是心中不甘罢了,只要此刻她是他的,她心里有他,那便已是最好了。
因凤鸾夜里又哭哭啼啼了一阵子,似乎是发了噩梦,吵醒了薛念钰几回,他便一夜都没怎么睡好。
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分,那人可算是安分了些,他这才能睡个好觉。
薛念钰一觉醒来已是晌午,他缓缓坐起身子,揉了揉眼睛,却发现凤鸾不在身边了。
他几乎立刻便清醒了过来。
凤鸾一向赖床,从不早起的,虽说已经快到晌午,可她即便醒了,也大多懒得下床。
每回她醒的早了,便是将他闹醒,叫他陪她说话的。
可今日,薛念钰看着空空如也的身侧床榻,眼睛微微黯淡了几分,他心中生出了一个念头。
为了印证这个念头,他起身出门,向侍从们打听之下,果然如他所想。
凤鸾一早便问了昨日来月华台的那个乞丐的住处了。
薛念钰只能叫那侍从带路,他心中如击鼓一般澎湃,又掺杂着几分疼痛。
她为何要去找那乞丐?
他脑海中反反复复的响起这个问题。
脚下的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直到那侍从将薛念钰带到那小乞丐的住处,他便挥了挥手示意那侍从离开。
薛念钰刚要敲门,便听到里头传出凤鸾开朗的笑声。
他的手顿了顿,眼睛中更加失了颜色。
他清楚的听到了凤鸾的声音。
屋子里,凤鸾正坐在桌子边上,一边给萧岚讲他们以前的趣事。
“我儿时很爱胡闹,我们那地方不像南陵这样,冬天会下很厚的雪,深冬时节地上已经满是积雪了。每逢这个时候,山中的雪兔便会出来,我最喜那白白的兔子,便总是叫我那兄长捉给我。虽然他嘴上很嫌弃我的,可即便如此还是每次都会带我去捉。
有一年深冬,我非要拉着兄长去山中捉雪兔,他不答应,我便哭闹,他也就没了法子。
我们一路追着一只兔子跑,谁知那兔子很是狡猾,突然跑到了冰面上,我和兄长没留神便追了上去。没跑两步,兄长便踩塌了冰面,整个人掉了进去。
我当时吓坏了,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以为他要死了,便坐在冰面上哭了起来。
直到我那兄长冲我喊道:‘别哭了你,我还没死呢,赶紧把我拉上去,这地方浅的很。’
原来他掉下去的地方正好是湖边,其实没有多深,大概也只到我那兄长的腿根出。
我将他拉了上来,担心师娘会责怪我,便也不敢就这样跟兄长回家去,只好跟兄长在山洞里待着,等着兄长的裤子干了才敢回去。
因为这件事,我那兄长从小双腿便落下了病根,每年深冬,膝盖便会微微发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