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平时很调皮,可认真学的时候,悟性惊人的高,进步神速。
他学习的时候认真思考,玩的时候活泼可爱,偶尔会跟先生撒娇,大多数时候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要跟先生分享。
能够教这样的学生,大概也算得上件幸福的事情。
美中不足的是,这个聪明又活泼的学生在没人的时候从不会恭恭敬敬地称先生,总是喂喂喂的叫,或者直接有事说事,跟人前的毕恭毕敬比起来,简直有些没大没小。
好在寒玉并不在意这个问题。
只要她好好教,他能好好学,只要他觉得学得好,叫不叫先生也没什么关系。
少夫人派过去的大丫鬟们常常在暗处盯梢,两个人真正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顾乐读书。”
有时看着他们一边说什么一边呵呵的笑,大丫鬟就会悄悄地走过去看看,可是他们在谈的东西的确都是画画所用。
于是少夫人和她的大丫鬟们渐渐地完全放心了,这个新来的年轻先生,就是有办法将明明需要苦心练习的无聊东西,说得生动有趣,引人入胜,小少爷往往在欢笑中就学到了知识,进步神速且感觉十分轻松。
酷暑六月,阳光灿烂,街道上的气氛也犹如这天气般热火朝天,人声鼎沸,一片繁华安宁的景象。
这时的杭州,因为有盐绸的支撑,前所未有的富裕安宁,人口空前的众多。
这一点从街道上摩肩接踵的人群就可以看出来。
嘈杂的人群中,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满面春风地走在路上,两三个小厮寸步不离地跟在后面,手里拿着伞、水、食物,还有他们少爷脱下来的外衫,一行四人走得好不热闹。
四人所到之处,众人争先恐后地让路。导致人群更挤,抱怨声和议论声此起彼伏。
而此时比大道更挤的是“天成画馆”的大门口。
一众风流儒雅之士正挤在门口,对着一副墨绿的风景画七嘴八舌地议论。
偶尔有人喊价,都是够寻常人家数年的开销。人群里有人嘘晞不已,感叹连连。
眼看着喊价的数码越来越高,可掌柜的仍然但笑不语。
人群里不免有人不满。
虽说这是杭州最大的画馆,引导画风的走向,可也不能这么看不起人,不是么?
于是有人开始酸溜溜地说起来,“哎,画虽然好看,可毕竟画师是个新人,没有什么名气。这画又能怎么样?”
“是啊,可惜和画师缺了点名气,这画再珍贵,又怎能贵过前朝韩夫子的真迹?”
“是啊是啊,说画画的人是个二八妙龄的美人。那又有什么用?还不如在前面‘回春阁’点个姑娘来得实在!”
众人哈哈大笑。
“对极了,那个花魁江月倒也的确是个喜欢画画的人,好像也是十六七岁。不知这位画师跟我们的花魁一比如何?又或许这就是江月的手笔?”
此话一出,有人赞同,有人反对,争吵不休,好生热闹。
这时掌柜忽然笑将起来。隔着人群远远的就喊,“哎哟,那不是知府的公子么?沈公子,我这里来了新画,您要不要来玩赏?”
沈瑞早就看到这边的一大拨人了,他生*热闹。哪里热闹往哪里钻,就是掌柜不说,他也是要过来的。
如今掌柜当街一喊,满大街的人都知道他是个风流儒雅懂画之人,好生荣耀!
他心下得意。迈着方步摇着扇子慢慢朝这边走来。
这边一堆读书人里,却早有人“切”的表示不屑。
“切,原来是要给沈瑞看。我说怎么还整出‘妙女作画’的宣传来了。”
其他人点头赞同,有人揶揄掌柜道,“如果是他的话,不管画怎样,只要人是美人,你这张画就算有主了。可惜……”
另一人接到,“可惜玷污了这么纯洁的一张画。”
老掌柜仍然微笑着一言不发。
这时沈瑞已经走近了,几个相识的富家子弟便调笑道,“怎么,沈兄,‘回春阁’的江月姑娘又画好画等你去赏了?”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都闷笑起来。
小厮明白这人实在讽刺自家公子,脸上满面不悦,可他们的公子却若无其事,仍然笑得好不惬意。
“正是。老板,什么画,快让我看看,江月还等着我呢!”
众人听闻此言,都不再闷着,而是哈哈地笑起来。
两个小厮早已面色铁青,可自家少爷却一点也不在意。
老板殷勤地将他迎过来,嘴里不住地说道,“沈公子啊,您可来了,今天这画啊,真真是为你而生的,且不说画画的是个二八妙龄神仙一般的可人儿,就单说这画,那股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那也是难得一见的。”
“是吗?”沈瑞果然来了兴趣,“我见过画画得好的,人却太丑。美人作画呢,人美了,画又太俗。我且看看你这画是不是当得起你的说辞。”
老板笑眯眯地不再说话,只将刚刚被卷起的画小心的在桌子上铺开来。
画面上是一片隐没在雾气中的竹林。
作画者的视觉应该在竹子半腰的位置,下不见竹根,幽深莫测,神秘变幻;上雾气缭绕,影影绰绰,超凡脱俗,如若仙境。
整张画面仿佛没有属于俗世的东西,宁静而神秘,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
第一眼看是震撼,第二眼看是平静,然后便是难以忘怀。
这就是每个人都想要的那种宁静!这便是每个人心中那一个遁世归隐的梦!
让人陷进去就难以自拔。
沈瑞从深深的震撼中醒悟过来,他看向笑而不语的老板,没有问画的价格,而是急着询问道:“画画的人呢?这是谁画的画?”
老板微微一笑,答道:“沈公子这边请。”
沈瑞一撩袍就往里走,两个小厮面面相觑,下一瞬他们少爷忽的回过头来。
“小二小三,拿银票去。”
小二怔了一下,“少爷。要拿多少?”
“有多少拿多少。”
两小厮对视一眼,哭丧着脸嚎啕大哭起来:“少爷啊!求求您给小的们留条活路!”
看好戏的人早就哈哈大笑起来。
“没用!我说的是我在银庄的钱!没让你们去偷!”沈瑞不耐烦地踢了两人一脚,这才迫不及待地跟着老板往里走去。
“人呢?”他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急切地问:“画画的人呢?”
老板道。“您再往前走两步。”
沈瑞依言走了两步,仍未见人,却见一幅半人高大的画像。
像是一名女子的侧影,以黄木楼阁与些许新竹为背景。
画上女子白衣长发,凭楼远眺,自成风景。
她嘴角微勾,目光清澈,十六七岁的年纪,果然十足颜色。
这画舞与先前那副画相比,多了一丝凌厉和老道。显然不是同一位作者。
可看画面上的那些青竹、光线的明灭,却显然是置身同一场景。
是谁,可以如此近距离的接近这位美丽而才华横溢的女子?
“外面那副画的就是她吗。”
话是疑问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老板点头微笑,“是的。”
“那这副画的作者呢?”
“沈公子?”
“多少银子。我一并要了。”
老板似乎早有所料,微微笑了,“对不住了沈公子,这画主人不卖。”
“什么?”沈瑞意外极了,“老板,我们俩老交情了,你这画。多少银子,只要你说个数,我绝不还价。”
老板抱歉的笑道:“对不住沈公子,实不相瞒,这画的主人也是这位才女的倾慕者,他好不容易画到的画。如果是您,您会卖吗?”
沈瑞哑口无言,眼睁睁看着老板将画收走。
“既然不卖,为何挂在你画廊?”
“这位主人家中出了变故,不得已才卖出外面的那副画。他猜到买画的人必定要看看画中之人。所以才把此像暂时放在这里。老夫作不了主,还请公子宽恕。”
“不知那人与画中之人是何关系?”
老板听他这么问,露出暧昧的笑容,“哪能有什么关系,这样的妙人,也只有沈公子您配得上。”
“这么说这位女子尚未婚配?”
“没有没有,”老板连连摆手,“肯定没有。”
沈瑞大受鼓舞,抓住老板问道:“她在哪里?我要怎么才能找到她?”
老板连连摆手,“沈公子啊,这姑娘低调得很,她不想让人找到,你肯定找不到。”
“你要是真想找她啊,不如从这画下手。你如果能找到她画的其他画,找到人也就容易多了。”
这沈公子回家之后再也没去找这家那家的花魁,看这家那家的诗画,整日里躲在家里对着自己高价买来的画长嘘短叹,闭门不出。
沈知府夫妇从来为这个喜欢寻花问柳的儿子伤透脑筋,如今他这样,倒也省心,索性随他去了。
绿衣回沈府请沈少爷的时候,正是他如此痴迷无比的时候。
整日闭门不出,谢绝见客,十分用心。
沈老夫人在门口“咚咚”的敲门。
“儿子,儿子,快出来,你妹妹请你去做客呢!”
里面没有声音。
“儿子,儿子!”
“我不去!”沈瑞不耐烦的声音。
“咦,这可是你妹妹,别人不见可以,妹妹怎么可以不见?”
“我说了不去嘛!”沈瑞不耐烦到无奈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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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今天有事耽搁了,发迟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