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就是打死你也是你活该!”
贺大人抡起鞭子打在他雪白的衣裳上,鞭子落下,他衣裳裂开一道口子,血痕随即出。
打下去的时候,声音清脆,火辣辣的感觉窜上他的脊背,贺霖身体轻微颤抖了下,他抿紧唇说:“父亲责怪的是,是儿子不该忤逆父亲定下婚事,是儿子没有过问父亲的意见。”
贺大人的胳膊高高地扬起,皮鞭接连挥动,呼啸的鞭梢劈头盖脸地落在他的身上,顿时留下一道道血痕,剜心削骨的疼痛犹如烈火炙烤一般,瞬间传遍全身,又是一鞭下去,他仍不吭气。
他能感觉到背后皮开肉绽,温热粘腻的血在慢慢浸润他轻薄的衣衫,他不觉绷紧了神经,咬紧了牙。
“我养你这么大,就是为了让你嫁入皇宫的吗?那个女人前几日才刚刚给我们脸色,你怎么就这么没有底气尊严?怎么上赶着去找人家?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儿子!那楼依依对你母亲和我多好?每日都来找你,你是一眼都不看,是诚心要我在你楼伯伯面前丢人吗?”
一句话说完紧接着就是一鞭子打在他身上,他一动不动,像座大山坐落在中心,任凭责骂和抽打。
过了半个时辰,男人雪白的衣后是五六道藤蔓似攀爬在他背上的血色,窗柩送来凉风吹过他的额发,他唇色已近惨白,额上是细密的汗珠,他动了动口,声音极低:“父…父亲,是我的错,儿子知错了,希望父亲原谅。”
贺霖的身体剧烈颤抖着,他的身子不由自主蜷缩起来,抬手用力作揖给面前的人看,竭尽全力想保持岿然不动的姿势,可没有用,他的太阳穴和青筋根根都爆出来,他用力咬着下唇,可下唇都咬青了他也克制不住自己越发急促的呼吸和颤抖磕绊的声音。
“你是不爱依依吗?依依多么可爱多么好的一个孩子,你怎么就不喜欢依依呢?”
他听见父亲收起皮鞭,身体重重跌坐在椅上的声音。
“是…我不…喜欢依依,我一直都是把她当作我的妹妹,从…从未有过半分的男女之情,还请父亲原谅。”
他接连打了几个哆嗦,可还是拼命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喊出声来,身子仍然不由自主地弓起,额头上冒出一层层的冷汗,很快大汗淋漓,犹如雨下。
椅子上的人猛然捶卓站起来,“你个孽障!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在让我原谅你,接受你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你不怕我打死你吗?”
贺大人又抓起桌上滴着粘稠血水的鞭子,狠狠抡起,打在他已经糜烂的背上,贺然听到跪在地上的人发出几下低微的呻吟,随后是他喉咙里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贺大人心里酸了一块儿,毕竟也是亲骨肉,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他不觉减慢了扬手的速度,话语冷漠:
“你若是还把我当成你爹!你就现在跟我道个歉,告诉我你现在根本就不爱那个女人!告诉你爹我,你只是因为被逼迫才和她在一起!不然今日你娘来了我都不会停手!”
逼迫?不爱?贺霖脑海里闪过了往日的种种:
在宫殿里见到没梳妆的她,本以为会像传闻中那样嚣张跋扈、刁蛮任性,可…她却纯真简单、伶牙俐齿。
还有那日送她,途中遇到了王圣兰,她隐瞒自己的身份和她在辇轿上大打出手,她那份全云城独一无二的纯粹…
在进宫时候画眉点心的她,羞红了脸跑走的她…
明明知道进宫只是洛明轩和许辰溪的一个计划,可他还是甘愿变成她计划里的一颗棋子。
过了半晌,跪在地上的人忽然嘴角漾起淡淡的弧度,然后轻轻说:“我…我爱她,不是被她逼迫,是我自愿的,若是要再选一次…我也…还会选她,我愿意为她守护江山,即使付出命,我也心甘情愿。”
贺大人突然感觉一股热气直冲天灵盖,顾不上贺霖到底如何,他抄起桌上的皮鞭狠狠抡下去,“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你还想给她豁出命?你是疯了吗?老子今儿还非打死你不可!”
跪在地上的人突然闷哼一声,然后是浓重的血腥味,贺大人在贺霖身后,看不到他嘴角涌出的汩汩血液,可贺母在屏风后瞧见自己儿子的嘴喷出了血再也忍不住,哭泣着跑出来大喊着:
“贺然!你真的是想要我的命啊!你把儿子快打死了你知道吗?贺霖!贺霖!”
贺霖站起了身,就看到眼前向自己飞奔来的女人,他勉强勾了勾唇对母亲安慰道:“没事…这点伤不算什么,父亲教训的是,是儿子的错,母亲不要哭了,儿子不疼。”
贺母哭喊着抱住还在扬鞭子的贺大人,搡着贺霖道:“贺霖,你别惹你爹生气了,你快走!你快走!今日你见过我们了也放心了,家里的事儿以后你不用操心,一切有娘,你快走吧!”
贺霖还想说什么,可贺大人把鞭子摔到地上,指着大门对他喊道:“给我滚!你个不孝子!给我滚!再也别让我看到你!”
从小他跟着父亲到疆场杀敌,踏过无数人的尸体,走过万里河山,贺霖知道父亲说着谩骂的话语终究还是柔软的内心。
他垂下眸,对着含辛茹苦把他拉扯大的二人跪下,屈身伏地,头埋臂间,音色清润:“是儿子不孝,没能……留在父母身边……尽孝,是…儿子不孝,多年养育之…恩无……以为报,是儿子不……孝…不能让父亲母亲尽…欢颜。”
贺霖垂头叩首三次。
再次抬起头时,贺母已经哭成了泪人,贺大人平淡冷静地注视着他。
走出贺府,一双起了很多茧子的手附上了他的脊背,他能感到那双手的轻颤,他转过头,没见到那人就已喊出了声:“母亲。”
只是一周未见,竟发现母亲的鬓边也有了些许白发,贺霖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
“这伤…一定很疼吧?”
贺霖摇了摇头,抬手拭去母亲眼角的泪水,扬起唇。“父亲打的不疼,没有幼时在军营里打的狠,母亲不用担心。”
贺母摇了摇头,叹口气说:“你快回去吧,赶紧回去叫太医瞧一瞧你身上的伤,改日一定记得回来看母亲,为娘会给你做你最爱吃的天鲈花苞饭,你父亲气消了他不会为难你的,他就是嘴硬心软,你别记恨他。”
“母亲,我都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