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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大明朝崇祯七年,后金天聪八年的这次侵略,是后金第二次对大明朝腹地的入侵。
后金兵分四路,于六月二十至七月初八之间破口而入。
而明军对后金的军事行动一无所知,直至“奴四路纷来,至墙下而始觉”。
皇太极入尚方堡,直取宣府。明宣府守兵发炮还击,后金兵被迫转向应州,包围并攻取该城。中路军阿济格、多尔衮、多铎自龙门口入边,击败明参将马步兵。进攻龙门,未下,率两黄旗每牛录兵五名,往略保安州一带,攻克其城,杀其守备,略取沿途村堡,会皇太极于应州城。
西路军代善父子等入边后,攻克得胜堡,尽歼明兵。明城守参将李全缢死,镇场堡民弃城而逃。
东路军德格类兵,入独石口,沿途攻略,镶蓝旗宗室艾度礼、固山额真宗室篇古攻取长安岭,杀其城守备,转攻赤诚未拔。
大军围攻保安州,知州阎生斗集吏民拒守,城陷被执,全家自*焚而死。
坏消息不断的传来,不过似乎不关安乡墩什么事儿,除了后金兵刚破口而入的时候那一束束粗重的狼烟之外,就再也没有什么警报传来。而根据不断传来的消息,似乎建奴从这边破口之后,呆了没多久,就直奔着宣府万全那边儿去了。
对于这个结果,不少墩丁都是喜出望外,董策冷眼瞧着,有几个墩丁家中的女眷经常偷偷摸摸的磕头许愿,祈祷这些建奴心满意足了,赶紧走。
说句实在话,这也是正常。
从万历年一直打到崇祯年,大明朝和后金打了二十多年,实在是给打怕了,怕的心惊胆战,一提起建奴来,便是视若猛虎。毕竟大明朝和建奴打了这么多年,让建奴一路从长白山给达到了山海关。除了昔年皮岛总兵毛文龙偷袭打了几次胜仗之外,在正面战场上,就再没打过胜仗!大仗小仗打了几百次,从来就没赢过,上万人让人家几十马甲给撵的狼奔豕突的情况也不鲜见。
广宁一战,十六万辽东军大溃,尸体几十年之后还能瞧见。
宁远一战,丧地千里,几十万大军不战而溃,数百里防线一夜崩塌,给建奴留下了数百万石粮食,二百万两白银,三万副铠甲!
大明上下,从来没有人认为能打得过建奴,所期待的,也不过是能够稍稍抵抗而已。
建奴满百不可敌,几乎已经成为大明上下包括军方认定的一个铁律。
现在墩丁们都开始庆幸大同镇北部贫穷了,建奴都不愿意来。
大同北部这些边镇,似乎成了一块无人侵袭的净土。
七月二十三日这天,董策正自坐在墩台上吹风,他现在已经喜欢上这种感觉了。站在高处,周围一览无余,极目远望,天地高远,这晋北的苍茫大地,分外寥廓。他便懒洋洋的靠在女墙上,任风吹乱自己的头发。
可惜无酒,不能把酒临风。
下面李贵正在指挥着墩丁们的家眷打扫卫生,这也是董策的要求,自从得知建奴入寇之后,董策便考虑到可能会有一段时间在墩内坚守不出,那么就有必要好生的清扫一下卫生了。这个时代社会底层的脏乱差是后世的人难以想象的,董策便是熟读史书,当亲眼看到那一幕幕的时候,也是感觉到触目惊心。
到处都是垃圾,污水,马桶里面的屎尿随地乱倒,解手之后直接用土坷垃擦,几乎从不洗手,几乎不洗澡,蓬头垢面,根本不刷牙——在这个时代,能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几乎是贵族的象征。
大明朝的文明和富盛,西方人眼中比欧洲干净整洁一百倍的那个繁华帝国,属于富人和官宦。而距离这些社会底层的百姓们,是那般的遥远。
这样的生活习惯直接导致了病症尤其是疟疾多发,而且这个时代落后的医疗条件,得病几乎就意味着死。
所以董策向来对手下们有这方面的要求,那几家军户他管不了,石进几人吃饭之前是一定要洗手的。
垃圾清扫已经有三天了,现在墩内的垃圾和污水已经都被清了出去,用清水洗刷过之后,露出下面的青砖地面。整个安乡墩现在一眼看去,整洁大方,青石青砖建筑错落,气味也改善了许多。
董策起身,伸了个懒腰,吐气开声,嘿的一声喊。
距离那日石进前来报信儿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前几天张寒又差人来了一趟,送了这个月的饷银和米。和上个月一摸一样,没有变化,董策依旧是把米发下去,把银子留下。
训练也一直没落下,只不过把训练的地点改成了墩内,免得建奴突然到来来不及撤到墩中,有这一个月的的训练,这些墩丁的枪法箭法都有了长足的增长。射箭基本上都能够做到不脱靶了,不过要在五箭以内。再多的话,双臂就没了气力,自然更没了准头。让董策有些惊诧的是,那王羽也伤愈开始训练,而他的箭法,竟然是和周仲不相上下,不能说是百发百中,但是每一箭落点都在靶心周围很笑的区域内。
这也让董策感叹,果然每个人都不可小觑,总有自己的一技之长。
这些墩丁们出枪更加的迅捷狠辣,威力更大,配合也更好,董策指挥起来,如臂使指。
一个月了,建奴还是不见踪影,董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这时候,忽的听到一声号炮轰隆隆的响,借着便是一阵急促密集的梆子声传来,董策身子一震,霍然起身,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在安乡墩西边里许之外不远处有一个边墩,唤作大枷墩,声音赫然是从那儿传来的,当董策看过去的时候,一束狼烟已经是冲天而起。
“建奴来了!”
董策朝着墩中大喊道:“建奴来了,快快统计人数,看看谁还没回来!”
说完,便是回过身去,从墩台上面的小屋里取出号炮梆子,先是放了一声炮,然后赶紧点了狼烟,又敲了一阵梆子,声音传出去老远。
安乡墩这边也是梆子声急促,狼烟笔直而起,向着其它的边墩传递消息。很快,安乡墩南边和东边的边墩,也都起了烽烟,按照这个速度,怕是用不着半个时辰,便可以把消息传到十里铺。
在这个时代,烽火台传递消息是最为迅速快捷,比奔马还要快上许多。
而且这号炮声、梆子声、狼烟也并不仅仅是传递消息用的,更是警示在外的军民,一旦听到声音,立刻回来。在各边墩周围耕作的百姓都是死命的驱赶着牲畜往最近的边墩赶,有的实在等不及的,也只好含泪把这些命根子一样的牲畜给舍下了。还好他们几乎每年都会碰上这样的情况,自也就习惯了。
石进几个人也顺着软梯上来了,周仲是蓟镇的夜不收出身,和鞑子不知道见了多少仗,眯着眼看了一会儿,道:“炮响一声,烽烟一束,若是察哈尔的鞑子,则人数在百人一下,若是建奴,则人数在五十人一下。”
一边的周仲冷笑一声,补充道:“边军素爱夸大敌人数目,我看,来的建奴不超过十个。”
董策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这时候下面的李贵也喊道:“大人,大门已经关上了,吊桥也收了起来,堡中人都在……”
他话音未落,便是听到一边苏大成惊慌的喊道:“我那浑家还没回来呢……”
董策脸色立刻是变得难看起来。
苏大成也慌了手脚,他身板儿干瘦干瘦的,性格更是懦弱不堪,一抱脑袋,蹲在地上失声痛哭。
这时候眼神最好的周仲指着远处叫道:“建奴来了!”
众人赶紧看去,果然便瞧见西北方向烟尘滚滚而起,越来越大,一阵阵哭喊惊叫声传来,其中还夹杂着戏谑的哈哈大笑声,如同野兽一般的哟哟的怪叫。烟尘之中,不少大明百姓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大约有三四十个,惊慌的四散奔逃着,而在他们后面,几个后金骑兵正在驱赶着。
这些百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是满脸的绝望,惊慌失措的哭喊着,他们明知道已经不大可能逃出生天,却还是在本能的向前跑着,希望能够寻觅到一丝生机。
那些后金鞑子也不着急下手,只是呼啸着策马来回奔驰,把这些百姓驱赶到安乡墩这边来。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跑的慢了一些,一个后金鞑子狞笑一声,张弓搭箭,嗖的一声,一支各位粗长的重箭破空而去,那老者重重的扑倒在地,重箭扎进了他的后脑勺,从左眼中透了出来,箭后的翎羽还在微微颤动。
被这一幕刺激,那些百姓更加慌乱了,爆发出一阵哭喊声,有两个人没看脚下,被绊倒在地,当即就被那几个后金骑兵给纵马踩死,骨头都断了,身上塌了好几个大洞。
李贵几个人也手忙脚乱的爬了上来,幸好安乡墩是大型边墩,墩台上空间也大,若不然还容不下这许多人。
苏大成惊叫一声,指着下面一个踉跄逃跑的女子哭喊道:“那是俺浑家,那是俺浑家……”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前头一个逃跑的女子可不正是苏大成的妻子马氏?她的衣服有些褴褛破烂,身上满是灰土,披头散发的,一只鞋子也跑掉了,哭喊道:“救我,救我……”
苏大成扶着女墙也向下面大喊大叫,然后回过身来冲着董策哭叫道:“大人,快开门啊!快放俺那浑家进来,要不然就要给鞑子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