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任命统帅
“朕接获的情报,大食派人给默啜送去了大马士革刀和镔铁,还有一批工匠。朕估摸着,大食是想帮默啜造攻城器械,有了这些器械,默啜来年就会大举南下,拿下受降三城,把我军赶到黄河以南。”李隆基右手按在地图上,接着分析道:“突厥人缺铁,没有攻城器械,打野战还可以,说到攻城,那就无能为力了。不过,有了这些器械后,情况就有所不同了。受降三城的防备必须加强,朕打算利用默啜急于拿下受降三城的想法,把突厥人的锐气消耗在受降三城。
“等到把突厥人拖累拖疲之后,我大军侍机出击,围而歼之。当然,在和突厥人打消耗战的同时,我大军就应该大胆向突厥人的后方穿插,到达指定区域,隐蔽集结。受降三城一得手,马上发起攻击,从四面围堵突厥人。这就是朕的上策!”
受降三城对唐朝和突厥人都很重要,三城是唐朝在黄河北岸的立足之地。若是丧失的话,唐军只有退到黄河南岸了。丢掉这三城,唐朝在黄河北岸就没有了立足点,就不可能以此为跳板,向大漠深处进攻,从战略上来看,对突厥的威胁大减。
若是突厥拿下受降三城,那么突厥人就可以重返漠南,在这里有了立锥之地。并且,可以以此为跳板,向幽州附近发起进攻,这在战略上对唐朝的北方构成严重威胁。
幽州是唐朝在北地最为重要的战略基地,无论是北地,还是辽东,都得靠幽州进行补给。不要说打下幽州,就是威胁到幽州,就会让唐朝不宁,就是一个天大的胜利。
默啜征战一生,狡猾似狐,就是武则天那么精明的人都上了他的大当,不会连这点都看不出来。以前,后突厥屡次攻打受降三城都没有成功,最大的原因就在于后突厥人没有攻城器械。若是得到大食的支援,拥有攻城器械,默啜肯定要来打受降三城。
这,正是李隆基求之不得的大好事!
利用默啜这一心理,把后突厥的锐气、兵力消耗在受降三城,再发起决战,对唐朝有莫大的好处,李隆基这一构想非常好。
张守珪想了想道:“皇上的设想非常好,臣也赞同。只是有一样,穿插的大军补给是个大问题。深入草原不是问题,隐藏也不是问题,唯一的问题就是要如何让将士们吃饱?大漠里不缺草,不缺水,缺的就是粮食。”
不愧是长期在北方的将领,问到点子上了。姚崇点头赞同:“皇上,张将军所言极是。”
李隆基并没有回答,而是看着陈晚荣,问道:“你说要怎么解决呢?”
陈晚荣想了想道:“皇上,要解决也不难,多带些马匹,驮运粮食即可。在大草原上行军,骑兵非常迅捷,一天穿插个三两百里不是问题。光是骑兵的话,只需要三五天就能到达指定区域。再加上部署,歇息,大概需要七天时间。也就是说,在决战发起前的七八天时间出发就行了。
“这么大规模的战争,没有五七天是不可能打完的,一个人只需要备足半个月的口粮就差不多。实在不行,到时,还可以宰马维持。一个骑兵有三匹战马,一匹用来骑,一匹歇息待骑,一匹驮着口粮和装备,臣想完全可以解决这一问题了。”
和后突厥这一战不可避免,陈晚荣也在时常想对策。
话音一落点,李隆基、姚崇和张守珪一齐击掌赞同:“说得好!”
李隆基笑道:“你说的就是朕想的。朕是想,来年派出十万骑兵,兵分两路,抄到突厥人的后路去。给他们每人三匹马,吃喝全部驮运。突厥人的马奶子既解渴也解饥,还易于保存,在大漠上正好用得着。北地的将士们对马奶子也吃得惯,朕已下令,大量做。到时,一人带上几革囊,足够他们喝的了。再加上一些肉干,面馍,支持半个月不会有问题。”
马奶子游牧民族爱喝,是用马奶做成,既解渴又解饥,非常利于行军作战。有了这东西,唐军无异于如虎添翼。
姚崇点头道:“皇上,官马不够,需要带私马入军了。朝廷应该立即下旨,鼓励将士们带私马入军。”
“这是你这中书令的事。”李隆基居然撂挑子。
汉武帝之所以能组建那么大规模的骑兵,原因就在于西汉推行马政,西汉积蓄了大量的马匹。要是没有马政,也就是不可能有“单于夜遁逃”和“封狼居胥”这样的壮歌了。
唐朝充分吸收了西汉的马政,并且大力推广,使得唐朝拥有众多的马匹。全盛时期,唐朝朝廷控制的马匹近百万,拥有如此大量的马匹,唐军机动能力大为增加,来去如风。
要是没有如此大量的马匹,重装步兵虽然威力巨大,也不可能投入战场,行头实在是太重了,靠人哪里可能运到战场。
军队大量装备马匹的一个后果,就是唐朝的马球,也就是击鞫,高度发达。上自皇帝,下至平头百姓,都喜欢打上几手。军队中就更不用说了,原因在于,马球的玩法有助于兵士掌握高超的马术。
关于马政,这里得稍作说明。马政有两个部分,一个是官马,一个是私马。官马是指朝廷在水草丰美的地方设立马场,饲养战马。这样的马场,少则数万,多则十几二十万匹战马,规模很大。
西汉推行马政之时,除了朝廷养马外,还鼓励民间养马。百姓养马,可以得到优惠,比如赋税、徭役这些方面都有鼓励措施。这极大的提高了老百姓养马的积极性,西汉民间所养之马甚多,“漠北决战”时,汉武帝投入了近三十万匹战马,共中官马不过十四万匹。另外十六万匹,也是大多数是来自民间。
私马如何转变成官马?只要私马符合战马的标准,朝廷花钱买下就是。西汉的价钱我没有查到,唐朝的官方定价是两万五千文,也就是二十五贯,折合成二十五两白银。
马政在古代极为重要,说得夸张点,是马政铸就了中国古代历史的辉煌!
两汉、隋唐都极为重视。到了宋朝,马政名存实亡,中原缺马,宋王朝不能大量组建骑兵,不能有效对付北方的威胁。有人为宋王朝辩护说,那是因为把养马的地方丢光了,这一说法站不住脚。
西汉同样没有河套之地,照样拥有那么多的战马,在骊山脚下,西汉就有一个大型养马场。更不用说,还可以在民间养马,以宋朝积蓄的财力,完全可以购买私马,而宋王朝却缺马,措施无力,不配套,只能说腐朽了。
“请问皇上,下策为何种打法?”张守珪很是急切。
李隆基哈哈一笑,道:“下策当然是不入流了。若是打烂了,没有完成上策的目标,没有把突厥人消耗在受降三城之下,或者默啜察觉了我们的布署,提前撤退,使得我们的计划落空,自然就成了下策。”
姚崇想了想,猜测道:“皇上是说,真要如此的话,大唐只有派出大军追击,追到漠北,象当年汉武帝一样,来个漠北决战?”
“正是!”李隆基脱口而答。
若是默啜不上当,要想永靖北边,只有如此了。这样做比起上策来说,弊端在于困难会增加很多。
从漠南到漠南,路程太远不说,由于没有很好的道路,光这补给就是一个大问题了。汉武帝当年的“漠北决战”虽然大获成功,代价却是极大。出关时的十四万匹战马,回来的不到三万匹,这且不说。光是给大军运送粮草而死的民夫、步卒就不计其数,是以这一仗“天下骚动”。
不过,这也显示了李隆基的决心,陈晚荣他们大受感染。张守珪很是兴奋:“皇上,真要如此的话,这一仗的困难固然增大很多,以大唐雄厚的国力,还支撑得起。”
唐朝雄厚的国力千古有名,支撑这样的大战,多了不敢说,三两场还没问题。
李隆基右手一握拳,铿锵有力的道:“朕的设想是,以上策为目标,以下策准备。尽最大可能实现上策,把默啜的大军消灭在漠南。准备,就要以下策为目标了,要做好横绝大漠的准备。一旦没有实现上策,马上调整部署,追击到漠北去!”
“遵旨!”李隆基下了很大决心,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突厥人再猖狂了,陈晚荣他们大是振奋,这两个字说得特别高昂!
李隆基看着张守珪道:“来年这一仗,就你来指挥。”
得到沈榷的提醒,张守珪仍是有些意外,忙道:“皇上,臣太年轻,怕有辱皇命,还请皇上另择贤将。”
李隆基眉头一轩道:“年轻又怎么了?霍去病十八岁出征,不是功冠全军么?就说陈晚荣,十八岁不是率领炮兵打到逻些城去了?朕用人,不看年龄,不重资历,重的是才干。北地的将领里面,朕思虑再三,就你最适合。你的长处在于打仗机敏灵活,不守常规。胆气足,不畏艰险,这样的人,朕不用作统帅,那朕就是瞎了眼!”
“皇上圣明!”陈晚荣对张守珪的事迹有所耳闻,和他见面,方才知道他远过传闻,对李隆基的这一任命大是赞同。
张守珪感激无已,眼里噙着热泪:“皇上厚爱,臣愿效死沙场!”
李隆基接着道:“军队、战马、粮草、器械、被服正从全国各处向北地调集。你这统帅,本应该早点赶到北地去。幽州有沈榷,你可以晚些时间去。朕手里还有一把利器,你没有见过,那就是陈晚荣统领的炮兵,来年肯定会投入战场。你就跟陈晚荣去,好好了解一番,不要到了来年,不会使用炮兵!”
“遵旨!”张守珪很是振奋:“皇上,您就是不给臣炮兵,臣也要厚着脸皮向您要呢。臣在北方,早就听说炮兵的大名了,终于有机会可以见识了。”
吐蕃一战,炮兵实在是太露脸了,大名早就传遍军中,无不是以一窥究竟而自豪。
“来年对炮兵的运用与在吐蕃大不相同。”李隆基提醒他一句:“吐蕃一战,炮兵数量少,只能用作攻坚。来年,火炮会有千门上下,可以正面对抗了,你要善加使用。”
他的看法和陈晚荣的想法不谋而合。李隆基精通兵法,对炮兵也在时常揣摩,能有此看法,实属正常。
“朕的上下两策,你们也要放在心上,看有没有问题。若是有,一定要说出来,这可是打仗,一个出错,就会死很多人。”李隆基最后道:“张守珪,你跟着陈晚荣去看看炮兵吧。”
领命之后,张守珪跟着陈晚荣离了鸾翔阁,出了大明宫,张守珪很是迫不及待:“陈将军,你快带我去看火炮,我可是急得不急了呢。没给你说,我们北地的将士们只是听过其名,未见过真正的火炮,都想象成一层楼高,十丈长短了。是不是这样?”
“那不成怪物了?”陈晚荣取笑一句,摇头道:“火炮没那么大,也没那么长,小得太多了。张将军,我说也不够形象,还是你见见就知道了。”
张守珪说的那种炮,现代社会才有,二战时期,苏军有一种超大型的加农炮,光是这门炮就需要一个师的炮队来守。虽然笨重到极点,其威力却是极大,德军坚固的工事给这门加农炮摧毁了不少。
当然,这种炮不是唐朝能造出来的。至少不是现在的唐朝能造出来的!
“哎!你不会是吊我胃口吧?”张守珪仍是有些不甘心。
“是真的!”陈晚荣肯定一句,道:“我们这就赶去。”一拍马背,青花加快了速度。
两人赶到龙武军大营,直去炮兵的训练场地。此时的炮兵正在进行开炮训练,张守珪远远看见火炮,大是惊奇:“这就是火炮?这么小?比我们想象的小得太多了!这有用么?”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不容陈晚荣回答,一拍马背,飞也似的冲了上去。冲到近前,飞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眼睛放光,就要去摸火炮,却给一个炸雷似的声音喝住:“站住!你是谁?谁让你进来的?这可是重地!来啊,给我拿下了!”
不是别人,正是葛福顺发现张守珪,以为是私自闯进来的外人。不能怪葛福顺,是张守珪没有穿铠甲,一身便衣。
龙武军的动作非常快,葛福顺一声令下,刷的就围上来七八个,把张守珪围在中间。
“葛将军,你胆子也太大了吧?居然要抓张将军!”陈晚荣赶到近前,手一挥,喝道:“退下!”龙武军兵士迟疑起来,不由得盯着葛福顺。
葛福顺自然是相信陈晚荣,挥挥手,兵士退了下去。盯着张守珪,问道:“请问阁下高姓大名,在下葛福顺,有些眼拙,不识尊驾。”
张守珪久在北地,虽是名扬军中,却很少到长安,和葛福顺还没有见过面,是以不识。
陈晚荣跳下马来,引介道:“张将军,这位是葛将军,龙武军的将军,为人品德好,专门为我们炮兵挑兵的。”
“你得了便宜还卖乖!”葛福顺很是不爽。
陈晚荣接着道:“葛将军,这位是张守珪张将军。”
“哎呀!原来是张将军!葛福顺是久闻大名,如雷贯耳,早就盼着见见你,却一直不能如愿。适才多有冒犯,还请张将军恕罪。”人的名,树的影,葛顺福一听是大名鼎鼎的张守珪,不由得大喜过望,顾不得礼节,一个熊抱把张守珪拥在怀里,好象老朋友见面似的,在他背上不住捶打。
都是将领,喜欢的就是直筒子,张守珪对葛福顺的举动一点也不见怪,在他肩上拍拍道:“葛将军言重了。龙武军大名,我是天天听到,早就想见识了,今日一见,果是不凡。至少,拿我这个冒失之人没问题。”
“哈哈!”葛福顺大笑不已:“张将军要是不解气,我请客!”
张守珪的名头着实响亮,杨思勖忙过来相见。等二人见过礼,王少华一抱拳:“张将军,还认得我么?”
“王将军!哈哈!我们又见面了。”张守珪大喜,一把拥住王少华笑道:“北地的弟兄们谁个不知道那个敢杀上司的王将军呢?”
王少华笑道:“当年,要不是将军助我,我早就给人杀了!”
“杀得好!那家伙太讨人厌了。你不杀他,我也要杀他!”张守珪的军队军纪严明,对那种杀百姓冒军功之事是很看不惯。
陈晚荣在葛福顺肩头一拍,笑道:“葛将军,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么?炮兵的训练场,你是从来不踏足的,为何今天赖在这里不走了?我给你说,你赖在这里也没用,他们还是炮兵,不会是龙武军。”
老是从龙武军挑兵,这事着实让葛福顺不爽得紧。心里有气,凡是有炮兵的地方,都不来,眼不见为净。自从陈晚荣出了那个把龙武军分批派上战场的主意之后,他对炮兵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一有空就跑来看看。
“炮兵也是我们龙武军,我爱来就来!你管得着么?”葛福顺眼睛一翻,很是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