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二章 攻占怒江
望着积尸如山的江边,墀德祖赞心里很不是滋味,脸色阴沉似水,这可是吐蕃的禁军,吐蕃最精锐的军队,都拿唐军的营寨没办法,任谁心里也不好受。
唐军的营寨依然是程务挺当年使用的营寨,唐军凭借这营寨和突厥人周旋了这么多年,突厥人拿唐军的营寨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要唐军的营寨一成,哪怕只有很少的唐军,突厥人再多也没用,曾经就发生过五百唐军依靠营寨防守,三万突厥军队轮番进攻,打了三天三夜,突厥人在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之后,只有黯然撤退。
两天两夜过去了,若是再不把浮桥拿下,唐军的援军就会到达,到那时,一切都晚了。墀德祖赞忍无可忍,猛的拔出弯刀,大吼一声:“跟我冲!”一拍马背,朝着唐军的营寨疾驰而去。
吓得一干吐蕃将军心惊胆跳,忙冲上去,想把墀德祖赞给拦住,可是,墀德祖赞早就冲出老远了。没办法之下,一干将领只好挥着弯刀跟着杀了上去。
墀德祖赞是吐蕃一代雄主,雄毅过人,在军队中的威信很高,尤其是禁军对他更是崇拜,一见他亲自冲杀,无不是精神大振,齐声高呼:“赞普!赞普!”象潮水一般朝着唐军的营寨冲了过去。
有墀德祖赞的表率作用,大为不一样,吐蕃禁军无不是勇猛似虎,居然一口气冲到唐军营寨边上,就连唐军密集的箭雨也是拿他们没有办法。吐蕃兵士举起手中的弯刀,准备和唐军肉搏,然而,唐军营寨里突然冒出不少马槊,把他们捅翻在地。
眉头一皱,墀德祖赞立时有了主意,叫吐蕃兵士找来引火之物。吐蕃的牛羊不少,油脂之类多的是,一声令下,不多久就准备好了。墀德祖赞命令兵士带着油脂朝唐军营寨冲去,等到冲到近前,奋力把油脂扔进唐军营寨,再把火把扔进去,一时间,唐军营寨里一片火海。
唐军既要应付猛冲过来的吐蕃军队,又要闪避营寨里的火焰,不免几分混乱。墀德祖赞抓住时机,亲自带着禁军冲到营寨边,和唐军开始了肉搏战。
真正肉搏的话,唐军虽有营寨辅助,毕竟人数不多,面对数倍于己之敌,没多久就处于下风。只需要再过一阵子,就可以攻破唐军一座营寨,能破一座就给破另外四座,墀德祖赞信心大增,一边砍杀,一边指挥吐蕃军队猛攻。
眼看着唐军快抵挡不住了,就在这时,浮桥上一队唐军飞奔来,正是程晓天亲自率领的北岸援军赶到。
程晓天的眼光何等敏锐,一眼就认出墀德祖赞,大喜过望:“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若是把墀德祖赞击杀,这场战争基本上就结束了!”
主意一定,程晓天忙调集一百名神箭手,指着墀德祖赞道:“就是他!给我射!射死他!”
神箭手们领命,弯弓搭箭,直朝墀德祖赞射去。破空之声大作,箭矢如雨,墀德祖赞在苦战,无论如何是躲不掉的。
眼看着墀德祖赞就要成为箭下亡魂,就在这要命的关头,墀德祖赞身边的禁军突然高叫一声:“赞普小心!”一把把地墀德祖赞推倒在地,几个禁军兵士扑在他身上。等到箭雨过后,这几个禁军兵士给射成了刺猬。
“再射!”程晓天跺足不已。
墀德祖赞刚毅不屈之人,明知凶险万状,仍是不肯退去。不过,禁军不管三七二十一,硬是护着墀德祖赞退了开去。
“可惜!可惜!”程晓天惋惜不已,可是墀德祖赞已经退远了,也是无可如何了。
经过墀德祖赞亲自率军苦战,唐军的营寨已经有几处不稳,墀德祖赞哪会错过这等良机,指挥禁军继续进攻。当然,这一次,一干将领无如何不放他冲杀了。
禁军好象不要命似的,潮水一般的涌向唐军营寨,前面的倒下,后面的踩着前面的尸体继续进攻。在吐蕃禁军不计代价的进攻面前,小半个时辰后,唐军的箭矢用光了。没有了箭矢,唐军就失去了最有力的利器,禁军趁机攻破营寨,准备和唐军大杀一番。
程晓天见这座营寨已经守不住了,死战已经失去了意义,命令唐军撤向北岸。
墀德祖赞很是兴奋,深知夺回这座浮桥的意义,那时,可以把吐蕃军队调往北岸,从背后进攻唐军,另外四座浮桥将会很快给夺回。
夺回四座浮桥,也就重新控制了怒江,必要时只需要一把火,把浮桥烧掉,唐军就没法渡过怒江。
这种良机,谁也不会错过,墀德祖赞指挥禁军咬住唐军,从后追去。两军在浮桥上打得不可开交。程晓天亲自断后,唐军边打边撤,等到唐军到了北岸,立即点燃引火之物,这座浮桥很快就被烧断。
“可恶!可恶!”墀德祖赞看着为熊熊火焰包围的浮桥,不住跺脚。
可惜的念头在墀德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马上就率领禁军投入攻打唐军另一个座营寨的战斗中。仍是老办法,先扔油脂,后扔火把,经过一番血战,又攻破了唐军一座营寨。
这次,为了不让唐军把浮桥烧了,墀德祖赞率领吐蕃禁军冲杀过来。只过惜的是,程晓天比他想象的还要狠,在离北岸还有十几丈时,程晓天就下令烧桥。火势一起,程晓天带着唐军跳进波涛翻滚的怒江,游向北岸。
不是每一个唐军都会水,再加上身有数十斤重的甲胄,要游水很困难,唐军一路急沉,一直沉到江底,摸着石头上岸。尽管如此,仍有十几个唐军给江水卷走了。
火势一起,墀德祖就知道不可能从后面包抄唐军,只得命令吐蕃军队后撤。
如法施为,吐蕃又攻下唐军第三座营寨,迫使程晓天再烧掉一座浮桥。现在,只剩下两座浮桥了,即使不能夺回,迫使程晓天烧掉还是没问题。只要浮桥不复存在,怒江防线也就稳固了,墀德祖赞的目的也就算达到了。
连破三座营寨,墀德祖赞的信心大增,吐蕃军队的士气高昂,无不是摩拳擦掌,准备给唐军一个狠狠的教训。
然而,当墀德祖赞风风火火开始强攻第四座营寨时,他方才醒悟他错了。他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他一个个的强攻唐军营寨,虽然给他一连攻破三座,却使得唐军的兵力集中,守得跟铁桶似的。
一万兵力防守五座浮桥,兵力太过分散,用来守两座浮桥,兵力集中,战力陡然增强,墀德祖赞无论如何努力,都不能撼动唐军营寨分毫。
墀德祖赞很是郁闷,后悔得要命“真是打糊涂了!该同时向五座营寨发起进攻,而不是一座一座的拿下。”
作为吐蕃的一代雄主,墀德祖赞的才智真不是别人所能比的,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立时下令禁军停止进攻。
把一众将领召集到一起,墀德祖赞扫视他们一眼,道:“夺回浮桥,我已经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给你们一顿饭时间,装好一万袋沙子!”
“赞普,装沙子有何用?”一个将军很是不解的问道。
“照做就是!”墀德祖赞并没有回答他的意思。
见问不出来,一众将领虽是好奇,也没有人再问,立即召集军队去装沙子。这是怒江边,沙子多的是,一顿饭功夫装好一万袋子是太容易了。
望着在江边装沙子的吐蕃军队,唐军看得不明所以,指指点点,讥嘲不已。
程晓天的脸色更阴沉了,他是绝对没有想到墀德祖赞居然会来这一狠手。望着高挂天空的太阳,程晓天有点绝望了“大帅,您怎么还不派援军来?难道真的要让浮桥全部化为灰烬?大帅,您这是怎么了?”
墀德祖赞这一狠手一出,两座营寨立破,程晓天一万军队面对十几万吐蕃军队,再打下去已经没有必要,只有撤回北岸,烧掉浮桥,方能自保,他能不心急么?
程晓天的担心很快就变成了现实,等到沙袋装好,墀德祖赞命令吐蕃军队再次发起进攻。这次,不再是禁军进攻,而是一般的吐蕃军队,他们扛着袋子,冲到近前,把沙袋朝唐军营前扔来。
一袋又一袋的沙袋扔过来,只一口气功夫,地上不知道有多少沙袋,地面高了许多。
吐蕃军队手持盾牌防护,不与唐军接战,只管扔沙袋。一顿饭时间过去了,营寨外面的地面一下子与营寨等高。营寨的优势已经完全失去了,唐军个个心里惊讶不已。
这可是一代名将程务挺的遗法,固若金汤的营寨,在北地用了数十年,突厥人束手无策,没想到今天居然给墀德祖赞毫不费力的就给破了。
墀德祖赞骑在高头大马上,目光似剑,大手一挥,命令道:“杀上去!杀光唐人!不留一个活口!”
禁军排着整齐的战斗队形,端着长矛,呐喊着冲了上去。
为了不增加更大的伤亡,唐军现在只有放弃一途了。程晓天万分不甘心,正要下达撤退的命令,只听一个唐军兵士尖叫道:“快看!我们的援军!”
“援军?”程晓天时时刻刻盼望着援军到来,乍听这话,又有些难以置信,哪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朝北岸一瞧,只见漫天的尘土,把天空都遮住了,阳光都透不过。
不是援军到了,是大批的援军到了!
在这一刻,程晓天无比激动,大叫一声:“大帅,您终于来了!”虎目中的热泪再也忍不住了,刷的流了下来。
血战几天,为的就是保住浮桥。眼见着功亏一篑,却又出现了逆转,大批援军赶到,这是幸福,每一个唐军兵士都为幸福所包围,如程晓天一般,一边兴奋的大吼,一边流泪。
北岸的异样已经惊动了吐蕃军队,光瞧这声势就知道唐军大批援军到达,无不是倒抽一口凉气。
墀德祖赞心里很不是滋味“老天这是怎么了?在最后关头,唐军的援军居然赶到了!”大手一挥,命令禁军立即进攻,一刻也不要停留。
只要趁唐朝援军渡过怒江之前把浮桥毁掉,也算胜利,虽然不完美,毕竟让怒江稳固,这也不错了。
禁军得到命令,毫不犹豫的冲了上去。现在的程晓天,打死也不会退,宁愿把一万先头部队打光,也要为援军过江争取到时间,大手一挥,喝道:“弟兄们:我们的援军到了!守住!为弟兄们过江争取时间!”
不用他提醒,唐军兵士也是明白这个理,无不是精神大振,与吐蕃禁军在沙滩上展开了惨烈的肉搏战。
吐蕃禁军是吐蕃最精锐的部队,不过,唐军绝对不比禁军弱,两军是棋逢对手,杀得难分难解,一时间,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还等什么?都给我冲上去!”墀德祖赞深知,这是他的最后一次机会,只有一拥而上,凭着人数优势,把唐军推下怒江。
十几万吐蕃军队呐喊着,铺天盖地的涌了上去,把唐军围了一层又一层,不知道围了多少层。
只是有一点,唐军绝对没有退缩,哪怕是一小步。唐军摆开一个半圆形的阵势,守住浮桥,任凭脚下踩着自己弟兄的尸身,这些倒下的唐军有些只不过是受了伤,还没有死,可是,唐军哪里管得过来,踩在谁身上就是谁。不少没有断气的唐军和吐蕃兵士就这样给活活踩死。
墀德祖赞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唐军援军的身影出现在了浮桥上,一个接一个,好象一条长龙,从浮桥上冲了过来。
这还不是最坏的情况,最坏的情况是墀德祖赞发现,从浮桥上冲过来的不是唐朝的轻步兵,也不唐朝强悍的骑兵,而是重装步兵。
重装步兵身着重铠,手端陌刀,人挨人的从浮桥上冲过来,陌刀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无数把陌刀反射的光芒尉为奇观。
要是过来的是唐朝的轻步兵,甚至骑兵,墀德祖赞的心底也不会发凉,唯独这重装步兵却是让从来不知畏惧为何物的墀德祖赞背皮一阵阵发麻。
在江边搏杀,骑兵没有多大的用处,一是沙滩松软,不利于骑兵作战。二是空间不够,骑兵展不开。有此两点,就足以限死骑兵。
轻步兵就不说了,吐蕃的禁军不怕。
唯有这重装步兵,在这种情况下作战最是有利。唐朝的重装步兵浑身给铁铠护住,禁军即使善战,遇到重装步兵,不过是狗咬乌龟,无处下口。更别说,重装步兵手里的陌刀,那就是死亡的代名词。
唐朝重装步兵的威力太大,可以说无坚不摧,骑兵、步兵在重装步兵面前不堪一击,很大程度就在于陌刀。吐蕃也想仿效唐朝,打造一支能征善战的重装步兵,可是吐蕃缺铁,根本就不可能。
现在,还有一个机会,最后的机会了,墀德祖赞大声下令:“快,不能让重装步兵结成阵势!要他们各自为战!”
几百、上千、数千、上万重装步兵排着整齐的战斗队形,手端陌刀,一齐发力,无坚不摧!不让重装步兵结成阵势,其威力就会大减,墀德祖赞的想法很好,只是,注定不能实现。
他没有发现冲在头里的是一个大汉,不是别人,正是哥舒翰。
还在离江边五丈处,哥舒翰卟嗵一下,跳进江里,一边向岸边行来,一边挥着大手,吼道:“快,结阵!五人一组!”
重装步兵来到近处,一个接一个的跳进江水里,五人一组,端着陌刀,冲向沙滩。
第一拨上岸的重装步兵就有上百人之多,他们在哥舒翰的指挥下,五人一组,一下子就有二十来个小组,齐头并进。
五人一齐举起陌刀,再一齐砍下,挡者辟易,手下难有一合之将。
渐渐的,上百人排成一个横队,手里的陌刀齐起齐落,开始了收割吐蕃兵士性命的预演。
第一拨重装步兵投入战斗,人数虽然不多,吐蕃军队却是挡不住,就是禁军也是给逼得不住后退。
后面赶到的重装步兵五人一组,一路砍杀过来,与第一拨重装步兵汇合,展开成直线。不断有重装步兵赶来汇合,重装步兵的阵势慢慢成形。先是一百多人,后来是两百人,两百多人,就这样一点一点的增加,到后来,就成了数百人的阵势。
几百重装步兵一旦排开阵势,其威力也是不可阻挡,他们一发威,所过之处,地上必然是一地的碎肉,肠肠肚肚都会给劈成数段。
地上流的不仅仅是鲜血,还有胃里的食物,肠子里还没有来得及排泄出来的粪便,简直就是修罗屠场。
原本处境极为不利的唐军先头部队,情势因为重装步兵的投入,很快就逆转了。
哥舒翰道:“程将军,弟兄们辛苦了,先歇会!”
重装步兵发威,先头部队上去也帮不上忙,程晓天也不多说,指挥先头部队敲敲边鼓,为重装步兵加油。
看着战场的逆转,墀德祖赞叹息一声“天不助大吐蕃”。
渡过江来的重装步兵越来越多,阵势赶来越雄壮,先是数百人,后是上千人,再后来是数千人。
墀德祖赞知道,唐朝的重装步兵马上就要横扫战场了。
就在这时,墀德祖赞看见哥舒翰手里的令旗猛的挥下,重装步兵踩着整齐的步伐,好象移动的长城似的,朝着吐蕃军队压了上来。
他们手里的陌刀在太阳的照射下,反射出一片耀眼的光芒,好象一面硕大的镜子在反光似的。
重装步兵的脚步声好象炸雷似的,每一步下去,地面都在颤抖!每一下脚步声响起,吐蕃兵士的心都要跟着跳动一下!
墀德祖赞的瞳孔陡地的缩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