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新月秘辛
指击叩头桌面,声响格外清晰,沈榷解释道:“越就是指安南。”南安,就是现在越南的北部。
说起越字,有一段悠久的历史。
越之一字在中国古代曾经泛指浙江、福建、两广和越南等地与华夏截然不同的地区,泛称东越、闽越、南越,又称百越。
百越之地并入华夏是从周朝开始的。周朝之所以能和百越确立起隶属关系,并不是周文王、周武王、周公这些明君贤相,而是因为纣王的缘故。
纣王在登基以前,曾经率领一支军队东征,一直打到东海之滨,把华夏的声威带到东夷之地。纣王做商王以后,更是改变了战略,以经营东南、江南为主。正是因为他把重点放在东南地区,对西方的诸候周文王放松了警惕,才有文王立周,武王伐纣,牧野大战这样的历史大事发生。
商朝虽然灭亡了,但是纣王打下的东南基础仍在,周朝承袭他的遗策,和百越确立了隶属关系。然而,这种隶属关系非常非常松散,百越之地的部族高兴了送点祭祀用的茅草,不高兴了不理不睬,周朝也没办法。
春秋战国时代,楚国崛起,切断了中原与百越之地的联系,并且楚国把百越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楚国和百越部族也是一种类似于周朝确立的隶属关系,无法对百越之地进行有效的管理。
当时的百越之地被称为蛮荒之地,不开化,不受华夏文明的影响。当地的部族刀耕火种,以渔猎为生,几乎没有农业,极为野蛮。正是看到这种情况,楚国的历代君王制订了“北上,争霸中原”的战略,直到楚国灭亡了,也没有改变这一战略。
楚国对百越统治的几百年间,百越之地一点也没有获得进步,也许还在倒退,连周朝时播下的华夏文明火种都熄灭了。
真正让百越之地融入华夏,成为华夏一部分的,是伟大的秦始皇。秦始皇灭掉六国之后,决心平定百越,秦军修整两年之后,秦始皇一声令下,数十万大军越过五岭,进入岭南,开拓了现在的福建、两广、海南岛和越南北部这些广袤的领土。
秦始皇的统一大业不仅仅是灭掉六国,统一疆域,还在于建立起了统一的华夏文明,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度量衡,确立郡县制,这些措施很好的促进了华夏多民族的融合。而且,秦始皇把华夏文明推广到了天涯海角。
当秦军平定岭南之后,秦始皇根据岭南之地上千年孤立于华夏文明之外的严峻事实,果断的做出了融化岭南的决策。不仅在岭南驻扎了一支强悍的军队,威慑岭南各部,更在于派出大量的成军人口,让将士们的家人亲属进入岭南,数万成年而未成婚的女子跟着大军进入岭南,与将士成婚,使得岭南在短时间内增加了数十万中原人口。同时,还鼓励与地的土着人通婚,这些措施传播了华夏文明,很好的促进了岭南的融合。
正是因为这些得力的措施,使得岭南从秦代开始,一直是中国的领土。即使汉武帝击破南越,重新把岭南并入版土,也不过是秦始皇融合策略的延续。
随着百越之地的不断融合,接受华夏文明的程度越来越高,岭南的重要性日益突显,从秦汉时期的苦寒之地,逐步变成富饶之地。唐朝的名相张九龄就是出身岭南,杨贵妃爱吃荔枝广为人知。
相应的,这个越字所指的范围也发生了变化,到唐朝时已经不再泛指广袤的百越之地了,主要是指安南,也就是现在越南。
越南从秦朝开始就并入中国版图,秦汉之际称交趾,唐称安南。但是,这一地区又有其特殊性,那就是并未象福建两广这些地方深深融入华夏文明,而是闹独立的人不少。东汉初的贞则叛乱,唐朝的梅玄成叛乱,就是想独立。
正是越南有独立的浪潮,最终导致越南从中国分裂出去。越南现在还把从秦汉到唐朝作为中国领土的上千年时间称为“北属时期”。
陈晚荣的历史不好,自然是听得不明所以。直到沈榷一番讲解,陈晚荣恍然大悟,这个月字就是越,是指安南。新字是新生的意思,一句话“新生的越地”,也就是安南要闹独立。
“沈大人,可是在安南发现了蛛丝马迹?”陈晚荣立即问道。
沈榷点头道:“是呀!太子拆解出新月的含义之后,命令安南暗中留意动向,发现这些年安南聚积了不少财宝。至于主使之人,至今仍无法查清。”
既然要闹独立,就需要钱,秘密敛财就是必要的手段了。陈晚荣仍有一个疑问:“沈大人,刘思贤他们是安南人么?”
“这倒不是。”沈榷知道陈晚荣的想法,笑道:“晚荣兄请想,既然要生事,何必非要安南人呢?只要对他有利,不管什么样的人都可以用。”
可怜哦!刘思贤兄弟二人给人利用了,还不知道。虽然他们不是好人,是骗子,也未必有闹独立的想法,陈晚荣叹息一声:“如此说来,新月派中人安南人不多。”
“应该不会太多,不过,这些安南人才是大人物。”沈榷点头赞同陈晚荣的分析。
陈晚荣提议道:“既然找到方向就好办了,可以从安南着手。”
沈榷摇手道:“晚荣所言,太子何尝不是如此想。只是自从太子监国开始,一直到现在,除了知道安南的财货有所增加以外,别无讯息。要不然,沈某也不会在这里了。”
睿宗去年才复位,李隆基监国不过一年多时间,难有所成。毕竟在这之前经历了那么多年的乱政,要想拨乱反正也没那么容易,更别说李隆基只是监国,而睿宗会掣他的肘。
万未想到,无意中居然和独立势力对上了,陈晚荣有点难以理解,世事之奇,真是难以预料,提议道:“沈大人,可以派人查江丙楚,只要找到江丙楚,多少也会得到一些有用的讯息。”
“太子派人在查,只是还没有找到他的人。就连云中观和云清观也开始监视了。”沈榷回答。
李隆基的动作真够快的,什么事都做到头里去了,陈晚荣无话可说。既然能为维护统一大业出点力,陈晚荣自觉责无旁贷:“沈大人,你说,要我怎么做?”
“晚荣兄,你还是按照平时一样,该干嘛干嘛,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你。要是新月派想对你不利,我可是求之不得呢,一网成擒,逼问讯息。”沈榷信心十足的道。
陈晚荣眉头一皱道:“沈大人,我的家人可也要花点心思。”万一拿陈晚荣没办法,就去对府陈晚荣的家人,不能不防。
沈榷点头道:“晚荣兄放心,这事已经安排好了。宁县的老宅和郑府,已经保护起来了。长安的郑府也有人暗中看守。”
“谢沈大人!”郑晴盈盈一福。
沈榷摆手笑道:“千万不要谢,我是受之有愧,这都是太子的意思。”
李隆基做事滴水漏,陈晚荣叹服,笑道:“沈大人,我也不相瞒了。我这里有燕威镖局,还有道长的高足,府里不会有事,你只需要把人手安排在暗中就成了。”
“道长的高足?太好了!”沈榷向司马承祯施礼:“多谢道长援手。”
司马承祯还礼道:“沈大人不必言谢!贫道虽是修道之人,可也不能听任国家分裂,新月派这事贫道一定尽力而为!”
统一是大势所趋,一小撮人也成不了事,陈晚荣大是放心。沈榷盛赞道:“道长如此胸怀,沈榷感佩!”
当下,四人商议一阵,沈榷这才告辞而去。陈晚荣把沈榷送走,正要去做精华油,燕兴带着燕威镖局的人手来了。陈晚荣一瞧,二十来号人,个个精壮,走起路来虎虎生风,绝对是好手。
陈晚荣忙请燕兴进屋奉茶,燕兴也不推辞,来到屋里。牛尚新叫人送来茶水,搬来椅子,一众人各自落座。
“燕总镖头,你的高情厚意,我感激不尽,这里谢过了。”陈晚荣于燕兴的高效力很是赞赏,看得出,燕兴是下了血本的。这些镖师比起石大柱他们强了不少。
燕光还礼道:“陈掌柜言重了,帮你也是帮我们,不敢当一个谢字。陈掌柜,这位是邵大贵邵镖头。”
陈晚荣还没有说话,司马承祯眉头一轩,眼里精光四射,盯着邵大贵问道:“可是拳劈南山猛虎的邵镖头?”
以司马承祯的眼光,等闲人等哪会放在眼里,见他如此神色,陈晚荣心知有异。打量起邵大贵,四十多年纪,身材高大结实,一件衫子也不能掩饰其强壮的肌肉,鼓起如石块。邵大贵呵呵一笑道:“那都是多年前的往事了。”
“贫道司马承祯见过邵镖头!”司马承祯施礼。
人的名,树的影,司马承祯的名头太响亮了,镖师们齐声惊呼,打量着司马承祯,眼里满是惊喜之色。
邵大贵原本是静静的坐着,一听这话,猛的站起,把司马承祯打量一阵,抱拳施礼道:“见过道长。哈哈,道长大名如雷贯耳,邵大贵一直在想甚时间能见道长一面,没想到在这里见面,实在是喜人啊!”也顾不得礼节,张开双臂,给司马承祯一个熊抱。
司马承祯这一刻完全没有了出家人的矜持,笑呵呵的抱着邵大贵,在他背上拍拍,很是亲热:“邵镖头当年南山打虎,威名远播,贫道心仪不已,早想见您一面,终是悭缘一见,今日方才得睹尊颜,快慰生平!快慰生平!”
说得很是诚恳,邵大贵大笑,拉着司马承祯的手道:“司马道长,走,我们去切磋切磋。”
司马承祯还没有说话,燕兴清咳一声,邵大贵立时明白过来,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有点不好意。司马承祯为他解围道:“邵镖头请放心,贫道定要领教领教你的铁拳。”领教一词本有挑战意味,他却说得非常真诚,是真心讨教。
邵大贵大笑道:“道长,邵某一定要讨教你的内力剑术。”放开司马承祯,坐了下来。司马承祯坐回座位上。
“见过邵镖头。”陈晚荣见礼。对英雄人物,陈晚荣打从心里钦佩,已经从司马承祯嘴里知道邵大贵的英雄事迹,陈晚荣非常真诚。
邵大贵忙回礼:“邵大贵见过陈掌柜。”
燕兴指着一个五十来岁的镖头介绍道:“这位是吴天星吴镖头。”
“可是七星手?”司马承祯抢先问道,眼睛打量着吴天星,虽是赞赏有加,却少了对邵大贵的那份发自内心的热情。
吴天星站起身施礼:“区区薄名,不敢有辱道长清听。”
“贫道有礼了。”司马承祯还礼。见礼毕,二人各自回座。
依司马承祯的态度看来,这个吴天星远不如邵大贵。不过,陈晚荣不管那些,只要是来帮忙的,都是客,一样热情,和吴天星见过礼。
燕兴不再引介道:“陈掌柜,你若有事的话,可以找邵镖头和吴镖头,他们一定会尽力。”
陈晚荣笑着应一声。燕兴接着道:“陈掌柜,麻烦你安排一下食宿,这费用该怎么算就怎么算。”
“燕总镖头,你这说哪去了。你们帮我这么大的忙,我哪能要你们的钱呢,这吃住就算我的。”陈晚荣态度很坚决。
生活上的事都是些小事,燕兴从赵啸天嘴里知道陈晚荣为人爽快,也不坚持:“那就有劳陈掌柜了。陈掌柜,我先回去了。”
陈晚荣把他送走,叫牛尚新安排住宿。他们来得太突然,一点准备都没有,住宿用品不够,只得再去买。好在这是在长安,花不了多少时间就搞定了。
安排好这些事,陈晚荣正要去看做精华油,却给一声叫好声吸引住了,回头一瞧,只见司马承祯正和邵大贵切磋。也不知道二人对练了多少时间,额头上都冒出汗了,在日光下晶莹透明。
邵大贵的拳头势大力沉,每一拳击出都是呼呼风响,而司马承祯掌势飘逸灵动,掌影翻飞,总是在间不容发之际把邵大贵的拳势化解。
两人同时大喝一声,拳掌相交,发出砰的一声响,邵大贵不住后退,而司马承祯如木桩一般站在当地,吐出一浊气,抹着额头上的汗水,大笑道:“好力气!好拳劲!”
邵大贵也是抹着汗水赞道:“道长内外兼修,刚柔相济,力道远在我之上。我已出全力了,要是道长想伤我,实在是太简单了。”
司马承祯大笑道:“邵镖头过奖了,我已出了七分力,这可是近十年来的第一次。”
“那我荣幸之至了!”邵大贵对这话很是受用。司马承祯名满下,作为他十年中最强的对手,比任何褒奖之词更能让人欢喜的了,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二人并肩而去,一边走一边说笑,说到高兴处哈哈大笑,开心得很。司马承祯的武艺陈晚荣见识过,高得吓人。这个邵大贵能逼他使出七分力气,,其武艺之高可想而知,燕兴这次是真的急了,要和新月派拼命,才派出这等高手。
高手越多越好!陈晚荣心中高兴,去看做精华油,做得不少了,明天就可以叫郑晴试着配。当然,在这之前,还需要一种东西,就是酒精。去宁县搬,犯不着,因为长安就有酒精,陈晚荣叫过肖尚荣,要他去郑府弄十斤酒精过来。肖尚荣应一声,自去办理。
当天晚上,陈晚荣大摆宴席,为邵大贵等一干镖头镖师接风洗尘,有司马承祯这个重量级人物,再有吴道子这个新近出名的天才作陪,更有王翰的妙语穿插,一餐饭异常开心,尽欢而散。
陈晚荣酒喝得不少,和司马承祯一众人闲谈一阵,就去歇着了。明天早上,我要溜马,趁机诱敌,看敌人会不会来?念着明天的大事,陈晚荣头一着枕就见到周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