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晚荣在这个家的威望与日俱增,陈老实夫妇对他是越来越关注,时时刻刻都在留心他。离家还有老大一段路程,就见陈老实夫妇站在屋檐下冲他招手,陈老实“快点”的都声音远远传来。
陈晚荣轻喝一声:“快!”手里的绳子一抖,小黑加快脚步跑了过去。
还没有到家,就见陈老实夫妇迎了上来,笑呵呵的道:“晚荣,你回来啦!”亲切得紧。虽是一下午没有见面,仿佛数月分别似的。
两夫妇一左一右的抓住小黑头上的绳子,轻喝一声“慢点”,手上微一用力,小黑立时停下来。小黑的牛头不停的在两夫妇身上蹭,很是欢悦,逗得两夫妇嘴都合不拢了。
陈老实一边抚着小黑的头,一边道:“晚荣,我们都看了你好久一阵了呢,现在才回来。”
这话词义模糊,容易引人误解,不明究里的人还以为他是在埋怨陈晚荣回来得太迟了,陈王氏白了他一眼,这才对陈晚荣道:“晚荣,别听你爹的,他那猴子德性,你前脚才走,他就在说晚荣还不回来。叨咕了一下午,耳朵都给磨起茧了。”
陈老实不依,揭发起来:“你还说我,你一会儿出屋看一趟,一会瞅一眼,一下午瞅了多少次?”
这虽是两夫妇的相互揭发之词,但听在陈晚荣耳里却无比亲切,跳下车道:“爹,娘,我买了些东西,时间担搁得久了。”
二老这才注意到车上堆满了东西,尤其是堆得象山一样的猪油格外显眼,二老哪里还有心情去埋怨对方,又是一脸的笑容,陈老实牵着小黑往屋子奔去。
陈王氏放开小黑,未语先笑,一个劲的夸陈晚荣:“晚荣,你真顾家,买这么多猪油回来,这要吃到甚时间去了?就是吃到生虫也吃不完呢!晚荣,以后少买点,够吃就行了。”
油脂遇到碱就会发生皂化反应,正是利用这一化学反应才制得出香皂、肥皂这些洗涤用品。陈晚荣买猪油是做香皂,她却以为是陈晚荣顾家,买这么多猪油回来给家里吃用。如此多的猪油,就是吃到来年也不是问题,陈晚荣如此顾家,陈王氏这个当娘的哪里还能不高兴呢?笑得眼睛只余一道小缝了,心情太好急欲找个人诉说,这个人就是陈老实:“老头子,你看看晚荣多出息呢,今天买的猪油比你一辈子买的猪油还多。”
这话太夸张,陈老实明明想反驳几句,一想到这是能干的陈晚荣做的大好事,只得不吱声了,来个闷声发大财。
陈晚荣笑着解释道:“娘,留一部分给家里吃,其余的我要用来做香皂。”
在陈王氏眼里猪油和香皂是两种不同的东西,根本就不扯不到一块,呵呵一笑道:“老头子,你听,晚荣说笑都这么逗人,猪油哪里能做香皂呢。晚荣,你怎么没有拿废水?我们把火碱溶液都给你准备好了,只等着废水呢。”
陈老实也是不信猪油可以做香皂:“你才晓得晚荣说笑话好听么?没废水,这香皂还咋做呢?”香皂可是个好东西,要是不能做太可惜,言来颇多惋惜。
陈晚荣简单的给他们解释起来:“爹,娘,废水里不是有油么?油一遇到火碱就生成皂基了,再进一步处理就可以得到香皂。猪油经过处理之后,也可以得到香皂,道理都是一样。”
用皮革废水和用猪油生产香皂,都是利用油脂和碱的皂化反应,原理是一样的,只是在生产过程中的处理有些不同罢了。要是二老具有化学知识的话,就好理解了。问题是他们没有化学常识,在他们的印象中猪油和皮革废水没有必然的联系,那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东西,要他们在短时间内明白过来很难,只是随口哦了几声,并未深信。
陈晚荣知道要他们转过这个弯有点难度,也就不多说,车一停稳,就开始搬东西了。陈老实夫妇帮着搬,搬完东西,陈王氏下了牛车,陈老实把小黑赶到牛棚里去,扔些草料这才回转屋里。陈晚荣把车推到屋檐下放好,这才和陈王氏一道回到屋里。
一回到屋里,陈老实就不得空了,忙着去翻捡东西。陈王氏很是不满意的白了他一眼,忙着给陈晚荣倒了一碗热水,递到陈晚荣跟前道:“晚荣,累了半天了,喝口热水润润喉。”
喝了那么多酒,又折腾了这半天,还真是有点渴了。陈晚荣接过,大口大口的喝起来。
看着陈晚荣喝得香甜的样子,陈王氏很是欣喜,笑得脸上绽出一朵花儿:“你累了这半天,喝碗水歇会。有些人,就忙着翻东西,连碗水都不晓得倒。”
陈老实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是有些孟浪了,脸一红,没有底气回话。他是有名的厚脸皮,居然脸红,很是难得,陈王氏这才怨气尽消,卟哧一声笑出来,开始翻捡起东西。
陈晚荣喝着热水,看着二老翻捡东西的幸福模样,心里宛如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麻诸味杂陈。这个赤贫之家过得异常艰辛,有几个时候见过这么多的东西呢?
“晚荣,香皂呢?你真卖掉了?”陈老实翻捡完,首先发现香皂没了。
经他一提醒,陈王氏也发现了,也想了解情况:“老头子,你以为晚荣是你啊,晚荣说能卖肯定能卖。哪象你,把桶背到镇上,又背回来,不背个十回八回,你是卖不掉。”
为了帖补家用,陈老实做些木桶、犁,背到镇上去卖。这些东西不一定都能卖出去,卖不掉背回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居然给她拿来数落陈老实。
要是在平时,陈老实肯定不依,现在不同了。家里一下子拥有这么多的东西,陈老实心里正高兴呢,哪有心情和她顶嘴,把衣服在手里抖抖,放到胸前一试,赞道:“挺合身的。”
“又不是给你买的,你试甚试?”陈王氏明知这是给陈老实买的,借故打击他。
陈晚荣从怀里取出银子放在桌子上,道:“香皂全卖了,这是卖香皂的钱。娘,您收着。”
总共卖了六十六贯,买东西花掉了三贯多一点,还有六十二贯多。李清泉为了方便陈晚荣,给的是银子,望着桌子上银光闪闪的银锭,陈老实眼睛越瞪越大,手越来越僵硬,连手中的袍子滑到地上都不知道。
陈晚荣忙弯腰捡起来。
这个赤贫之家,一年到头能有个两三贯钱的收入已经很不错了,一下子见到这么多的银子,那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不要说想,做梦也未必梦得到。不仅陈老实变傻了,就是陈王氏也不知道说什么话好,唯有眼睛瞪得老大,傻傻的看着银子,好象雕像一般没有了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