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天熊眼快,一见翻身就闪,便大喝道:“常立方休得无礼,曲天熊在此。”
常立方问道:“你是曲教师?别人怕你,我是不怕你的,我若用桌脚打胜了你,也算不得好汉,我与你手对手、拳对拳来斗输赢方算好汉。”
立方说完将棹脚丢在一边。曲天熊本是要来解劝的,今见常立方要打他,他一时大怒,也要与他见个高低,各人立一门户,你一拳我一拳,你一脚我一脚,两人在大厅上厮打了约有三五十合,未分胜败。
那常立方起先打了华洪能,又打了这些家人,又将厅上物件畅打一回,此时又与曲天熊对敌,这一回虽然力微尚不怕他,还敌得过。
谁知厅上被他打坏的桌椅七横八直满地俱是,那常立方的脚被这些椅桌脚缠绊,一时移动不得,被曲天熊两手按住,飞起一脚把常立方踢倒在地,随用脚踏住背心。
华洪能在屏风后看见曲天熊打倒了常立方,遂大声叫道:“众家人,你们快快将这个小狗奴才捆缚起来。”
这些家人慌忙挪索向前围住,将常立方紧紧捆缚了。曲天熊呵呵大笑道:“常立方,如今才晓我的利害么?”
此时常立方若肯认输了,叫声:“曲教师,方才是我不是,今已知罪矣,放我回去感恩不尽,自当厚报。”
曲天熊也就放了他回去。谁知常立方是硬性的人,死也不肯服输。而且又非真输,不过被椅桌脚绊住跌此一倒,故被他拿住,如何肯服?反大喝道:“曲天熊,我的儿,大爷非是真输了尔,不过被椅脚害了,被你侥幸成功,谁肯服你这狗瘟的门客?呢的本事想来有限,非可夸言,若华家势败,我大爷要你来我书房倒尿,还不中我意。”
曲天熊听了一发大怒,骂道:“这无知的狗匹夫,而今被我拿住还敢无礼么?”
那常立方又转看华洪能,大骂道:‘华洪能,你这狗奴才,敢拿你大爷么?教你死无葬身之地,你的子女将来为盗为娼。”
常立方骂不绝口。华洪能被他一骂气得乱跳,叫家人:“快将这贼囚吊在梧桐树上,等到三更时候架起松柴将他活活烧死。”
这些家人答应一声道:“晓得。”
家丁蜂拥上前,将常立方拖拖扯扯拿到花园内吊在梧桐树上。华洪能又吩咐道:“你们大家须要小心看守,休得使他逃走了,明日领赏。”
又叫人道:“尔们去架起松柴,端正松香、硫磺。此物件大家须要小心,早备其便,明日一齐领赏。”
众家人各各前去办理。
再说华洪能、曲天熊来到书房坐下,又吩咐华荣道:“你去吩咐管门的,说少爷吩咐:若常立方家中有人来问,只说他并不曾来,不许漏风。如若漏了风声,也是拿来一样烧死。”
华荣应道:“不必吩咐,小人晓得。”
华家这些松柴、硫磺,都是平时备办的,若有人得罪了他,便拿来就是放火烧死,不知烧了多少人。
华洪能吩咐厨房备酒与曲教师贺功,不一时家人将酒席安排,请少爷与教师入席,华洪能与曲天熊分东西而坐,对面而饮。华洪能说道:“方才若不是教师拿住了这狗奴才,我们家里物件定要被他一尽打完了。”
曲天熊道:“少爷说那里话。我想常立方的本事只好欺着少爷,小可的拳,他怎么便宜得去?”
华洪能道:“果然好个天生的铁金刚,今日让常立方晓得了教师的利害,今日是他拨草寻蛇惹出来,并非是我无端与他作对。这个若不害死他,使其逃回。譬如放虎归山,终有后患,不如早将他烧死除了祸根。”
曲天熊道:“方才少爷说的石彩霞之事,小可尚未明白,其中到底是怎样的还要请教说个明白。”
华洪能道:“若说石彩霞的面貌果然是妙不可言,他是边关统制之女,要到宁波去寻他的亲人,谁知到此母亲死了,兄长又病,他卖身葬母,被我见了,接到家中以做小妾。那知常立方敢来我家争夺,强要此人。今日若不是教师将他拿住,还不知要怎么样的打了。此时他乃笼中之鸟,到今夜三更便是落火的鬼了。”
曲天熊道:“少爷,这是常立方自来送命的。”
华洪能应道:“这叫死而无怨。”
曲天熊道:“少爷,那石彩霞既是少爷心爱的人,何不择一吉日以成亲,也是一件正事。”
华洪能叹了一声口气道:“不要说起,可恨这个贱人心性强硬,执意不从,反把我一连三倒。”
曲天熊道:“吓,他一个女子,怎敢如此无礼么?”
华洪能道:“我也看不出他有此本事。”
曲天熊道:“任他有通天的本事,到了此地好似鼠入瓶中出路难。”
华洪能道:“就是为此,我所以任他倔强,我心无怨,不怕他鲤鱼不上金钩钓。”
不说他二人饮酒谈叙,且说这丫头都说:“可惜了长大爷,为着石小姐一人,却自己身体将以陷入火坑,死在目前。不知他做了多少好事,救了多少的人,今日却叫谁人来救他,我们大家来看烧人。”
内中有一个道:“甚么好看?前日我曾看过了,臭气难闻,大家早睡的好。”
众人齐道:“不错,早睡的好。”
这些丫头说话之时被一人听见了,就是一个丫头,这个丫头名唤如画,是华洪能妹子华赛锦的丫头,因到厨房取热水与小姐洗面,听得此话吓了一跳,双脚一软,手中一松,跌了一倒,把一盆水泼倒在地,满身是水。
如画连忙抓了起来,再到厨房取水。回至房中换了衣服,心中想道:“可怜恩公子有难在花园,无人搭救,想我父母与他为邻,家中贫苦难以度日,母亲常到他家与太太告借,或借钱或借米,幸得夫人宽洪大度,周济穷人,常将柴米钱银或将穿过旧衣裳以及吃完的荤菜都拿到我家来,故此我母子三人得以度命。
母亲受夫人恩惠无以为报,所以将奴送到夫人府中当为使女服侍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