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英想道:他一家三口如何都被毒死?又有牲礼,必是敬神,其中蹊跷。待我且回林内,明日再来看是何故。
镇上有一光棍,叫做黄虎,父子六人,行凶撒泼,镇上的人无不怕他。只到月色正明,这黄虎只因昨日不见了一只狗,所以今日起早到四处寻狗。
他走到麻家门口,见洞内伏着一只黄狗,黄虎认得是自家的狗,便唤了几声不应,他伸手在内拖出,却是死的了。
黄虎见狗死了,便骂道:“我把你麻家奶奶的,因何把爷爷的狗毒死了。”
他即便用手打门,又不开,遂转身回家,叫儿子出来说道:“麻仑这野人,把我家黄狗毒死了,我去寻这狗头。”
这五个儿子整衣携棍,各执兵器,一路骂到麻家门口。那些人劝的劝,拦的拦,这五个儿子如凶神一般,把麻仑大门打下,往里一顿乱跑。
黄虎见麻仑死于地下,便往外要走,被人拦住道:“那里走?你们打死麻仑,还想往那里走?”
黄虎是个光棍,便上前扯住了众人,说道:“你们且到隔壁土地祠去,我有话说,你们讲我只是不赖便了。”
众人说道:“料想里面还有死尸。”
内中有人说道:“地下还打碎许多家伙。”
到得厨房中,见老儿身带重伤,跌倒在地,那边房内有一妇人,也服毒而死。地方人说道:“我们且将边门带上,我们到庙内有话说。”
众人俱拥着黄家父子齐到庙内,黄虎对众人说道:“虽是我父子快嘴屡屡恼人,非我与人不和,只因我性直情粗,好抱个不平,所以恼人。但今日之事,这麻家真不是我父子打的,其中恐有别故,望众位想想看。”
那地方说道:“今是你父子六人骂过几次,劝你不肯罢休,回家各人带了兵器,进他家门去乱打一顿,可是有的?”
黄虎道:“才进他的门,就看见他死在地下。”
有人说道:“无论先死后死,你是打到他家,就是你打死的了。把你父子先锁来再作道理。”
众人要锁黄虎父子。
那冯小姐已被一个都察院马太爷买了去做妾,因见了老夫人,细细的说道:“小女子本是太常寺冯祝之女,因被奸人所害,又遇拐子麻仑将我拐卖,我是有婆家的。”
老夫人听了此言,忙叫家丁快将此女送到麻家,身价银子也不要还了,叫他送此女回家,与他父母团圆。
家丁领命,雇轿子送到麻家去了。有一个家丁先到镇市上找问麻家住处。这些众人与黄虎理论,见来了十二个家丁,又来了一乘轿子,黄虎低声说道:“列位,看这轿子跟着了许多家丁来问麻家,其中必有缘故。列位放我父子罢,把他们拿住,还有个财发;倘若不能,还是我们父子抵偿。”
众人道:“这个如何使得?”
黄虎道:“包管代你们作法。”
众人依了黄虎之言,道:“你们这些人怎把麻家人打死?”
正说之间,后面又来了多少乡民人等,七嘴八舌,马府家丁那里招架得来获看轿子?内中有一个家丁说道:“列位不要认错了人,我等是都察院马府家丁,并不曾打伤人。”
黄虎道:“你们打死人,就拿都察院压势我们不成?”
那些家丁正在喧闹,只见大路上来了一人,身长九尺,头扎花手巾,身穿元色箭衣,足下登皮靴,腰带宝剑。
正是马英。因他在林内睡着,太过辛苦,方才睡醒,只听得喧闹之声,不知何事?便走到跟前,叫道:“何事吵闹?”
众人见马英异相凶暴,便说道:“我这里有个姓麻的,被这般人也不知为何事,把他一家三个人都打死了。”
马英道:“只恐不是打死了的,只怕是服药毒死了的。”
马英便走到轿边问道:“你们是那里来的?因何打死麻家呢?”
众家丁道:“我们是都察院马太爷家丁,只因老爷买妾,有张三、李四拐了一个女子卖与我老爷为妾,前日抬到府中,见了夫人,就问他姓甚名谁?他说是太常寺正卿冯祝之女。夫人听了此言,叫我们雇轿抬来,送还麻家。今见麻家一人都无。有个姓黄的,同了地保人等拦阻,说道是我们大家打死了的。”
马英听说这轿中乃是抬的冯小姐,忙说道:“谢天谢地,今日才见了弟妇。”
马英忙到轿边问道:“轿内可是冯落霞弟妇?”
小姐听得有人叫他名字,便道:“小女子正是。不知外面是谁?”
马英道:“孙培贤弟与陆大哥俺都拜过的。”
马英又低低说道:“我是马英,曾杀了王余。今日来取宝剑,幸喜遇着弟妇。”
冯小姐道:“求伯伯救我。”
马英道:“等我打发众人,领你回山。”
马英对众人说道:“麻家现有许多银子,麻家是他自己吃了毒药死的,与他们无干,你等可拿他银子买几口棺材掩埋罢,余的银子你们分用。”
那黄虎道:“你是那里来的无名无姓的野人?好大脸面。”
马英道:“问俺姓名,你且站稳脚步,听俺说来:俺姓马名英。曾在开封府烧监牢,杀了王余、包能、知县,携了人头,反监劫狱,救了孙培。今日又到汴梁来。这段情由,你可知道。”
黄虎与众人听了马英之言,都吓得往后退了几步,连马府家丁听得此言也打寒噤。马英道:“抬轿的,代俺抬了走,与你五两银子。”
马英又对家丁说道:“列位请回,冯小姐是俺的弟妇,俺要请他上山与他丈夫父母相会,日后自当重谢。”
家丁道:“冯小姐到也罢了,但是那帮人不肯放我们。”
马英在腰间掣出宝剑:“谁敢上来阻拦,着我一剑,分为两段。”
那几个家丁上前去了,无人敢上来阻挡。马英拦着,马府家丁叩别而去了。那坊甲与众人等,内中有的说:“如今到处捕获马英,我们何不擒马英到官去领赏银子?”
内中有人说道:“他的武功高强,又会杀人,又会放火,拿的住他便好,拿不住他,他到夜里来放火烧我们,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