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楚一打听,还真打听出一个英雄。此人姓陆名冉,字乘风。其父曾任将军,不过父母早已亡故,也无兄弟姐妹。这陆冉生得面如重枣,两道浓眉,身长七尺有余,肩宽背阔,勇力过人。若论诗词歌赋,可以成篇,武艺刀枪,件件皆精。
他父母所遗下万金家资产业,怎经得起他结交天下豪杰,而且济困扶危,挥金如土。不过几年,家资被他用尽。不意房屋意外遭遇火焚,家人奴仆各自散去,只有一个老家人相随。他想重新造房,无奈家内无资。有几个相好助他的银子,陆冉却不肯受人分文。只得与家人住在祠堂之中,每日演习拳棒而已。
光阴迅速,不觉一年有余。时至隆冬天气,大雪纷纷。有朋友请他至城中,饮酒赏雪,至晚方回。出城归来,那雪更大,风狂迷眼,房舍如银装砌的一般。陆冉冒雪而回。走到一座桥边,正走上桥时,只听得有人连声叫道:“卖剑。”
那陆冉听得“卖剑”二字,便住了脚。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道者,身穿道袍,手捧着两把剑。
陆冉走到道者跟前,将手一拱说道:“道长手内宝剑,可借与弟子观看否?”
那道者把陆冉上下一看,便说道:“壮士,你要看贫道的宝剑么?”
陆冉说道:“正是。”
道者说道:“这等大雪纷纷,却怎好看?可去背雪之处,方才好看。”
陆冉道:“此处离弟子舍下不远,请道长到舍下去何如?”
道者道:“怎敢造府?”
彼此二人走到家中,见礼坐下。陆冉问道:“老师仙居何处?宝剑何名?”
道者笑道:“贫道游于四方,遍访天下的好汉。贫道姓马,名湘,号君山。壮士可是陆冉么?”
原来这个道长就是马楚,他乔装改名,不过是不愿别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如果他说是马楚,赫赫有名的南楚王,谁人不知?
陆冉闻言大惊,说道:“弟子有眼无珠,多有得罪。”
陆冉与道马楚重又见礼,坐下。马楚道:“公子要看贫道的宝剑么?”
便双手捧着,递与陆冉。陆冉接过剑来,掣出剑鞘,只见那剑光华夺目,霞彩惊人。遂摘一根头发,放在剑口上,便吹一口气,那发即两段。真乃吹毛利刃之宝。两把宝剑郝鸾一一看过,爱之不尽。说道:“弟子不识宝剑何名,请问道长指教。”
马楚道:“公子不必相问,只看剑靶上三个字,便知其名。”
陆冉又将剑掣出来,看上写着三字,甚是明白,一名“飞霞剑”,一名“飞霄剑”。陆冉看完,道:“请教道长,每把价银多少?”
马楚道:“每把要金一千两,也不为多。”
陆冉说道:“弟子可买不起,真正得罪,望道长恕罪。”
马楚说道:“公子此言差矣。大丈夫志在四方,怎么说‘买不起’三字?贫道看公子不是等闲之辈,日后必有大富大贵之兆。古人说得好:‘宝剑赠烈士,红粉赠佳人。’若公子有爱剑之心,贫道的宝剑,都送与公子何如?”
陆冉说道:“道长说笑了。”
马楚说道:“贫道怎会说笑?但公子终身富贵,都在此剑。只是公子只用一把,那另一把,自有英雄用他。贫道烦公子访寻好汉,若有比公子强的,便可赠他,日后做一番事业。”
陆冉道:“蒙仙道长指教,又赠宝剑与弟子,但不知英雄出于何处?”
马楚说道:“此处也许无人,可到京城汴梁去寻访,自然有机会遇见奇异义气之人。贫道理当奉陪前去才是,奈何贫道还有些正事。”
言毕,起身就走。陆冉谢之不尽,又留他不住。马楚临别之时,说道:“公子千万莫负贫道这剑。”
陆冉点头相应,说道:“弟子谨命。”
两人就拱手而别。陆冉只知道马楚是个高人,不敢违他吩咐,就与老家人商议道:“此地到汴梁,路途遥远,盘费全无,怎生去得?”
老家人道:“大爷虑得极是。且把今岁过了,到明岁开春时节,再做区处。那时待老奴慢慢设法。”
陆冉依言。光阴似箭,不觉除夕已过。
陆冉过了元宵佳节,又对老家人说:“正月将终,我要行走动身出门,你还是怎样替我设法。”
老家人道:“为今之计,只得与那些受过大爷恩惠的,与他们借些盘费行李衣服才好。”
陆冉道:“怎好与他们开口?”
老家人道:“相公不必开言,我与他们说便了。”
陆冉道:“你可就去请他们来。”
老家人去不多时,请了四十多位人来到家中,与陆冉见礼已毕,依次坐下。只见众人齐道:“大爷呼唤,有何吩咐?”
陆冉只不开口。老家人在旁说道:“我家大爷请列位到此,并无别事,只因要去汴梁,有一亲眷,几年未曾望看。前月有信到此,请大爷前去走走。奈路途过远,欠缺盘费行李衣服,思来想去,并无别法,老奴这才想到列位身上。大家量力帮助,日后加利奉还。所以请列位来一同商议。”
那众人道:“我等蒙大爷天高地厚之恩,尚且无以可报。”
内有一人说道:“我的父母承了大爷多少恩情。”
又有一人说道:“我有了官司,是大爷救出来的。”
众人说道:“我们的家私情愿与大爷分用。”
陆冉道:“列位若说此言,我就当受不起,连帮我的盘费分文都不敢领了。”
众人见陆冉如此说话,便道:“我们一时唐突,大爷休怪。”
小弟们又说道:“我们等大爷动身之时,我等量力而行便了。”
陆冉说道:“承列位雅爱,容日自当并谢。”
众人告辞,说道:“小弟们权且告退,明日即当送上。”
陆冉送众人出门,长揖而别。
且说众人到一个僻静所在,说道:“这陆兄是个大丈夫。他要出门,况且没有向人开口说过借贷的话。今日我等大家开了名字,一一凑出。”
有二两的,也有送他一两五钱的,多少不等。写了六十多两银子起来。还有些人未曾开写。众人各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