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泰说道:“天下的英雄,我也见过无数,能是我的对手甚少。我就知道一个人,但是没有见过面,大概也死了。除此人之外,天下就是我侯泰一人。再有比我脚程快的,我就改姓!我能日行一千一百里。”
张光泰说道:“这脚程,天下确实真少!”侯泰说道:“也就我一人,要再有比我快的,我改了姓!”正说到这里,忽听那后面的窗户外有人说道:“侯泰,你先别吹牛,你这可要改了姓啦!”侯泰听见这话,一纵身出去。张光泰瞧着真快,果然名不虚传,心中佩服不已。光泰出了书房,往外一看,但见各处房上没人。
不多时,侯泰回来说道:“张大人,这后院中有什么人住着?”张光泰说道:“没有。”二人回至书房,方才落座,侯泰说道:“这不是人,要是人,怎么连个影都没看见?”张光泰也劝他。正在此时,只听窗外又有人说道:“侯泰,你先别吹,我明明是人,哪里有鬼?你快改姓吧!”
侯泰面红耳赤,蹿至院中上房去找。在各处找不见有一人,心想道:“怪道!人说‘强中更有强中手,能人背后有能人’,我侯泰阅历四方,各处不少英雄,不想今日在独龙口遭这样戏耍,我必要找着他才是。”他便在各处寻找,并不见一人。无奈回到书房,又羞又气。
侯泰暗想道:“我都因爱说大话,才惹出这样的是非。人生丧家亡身,言语占了八分。我要不说,焉有这样的事情呢!”越想越悔。张光泰说道:“老侠不必忧疑,这是过往游神也未可定。天色不早了,你喝两碗茶吧。”去叫渔童烹茶,樵叟去请李桂大哥、周二爷、高杰、蒋羽等人。
众人来到书房,全都见礼。侯泰见众人恭敬他,又和张光泰谈论武艺,说些闲话。那侯泰说到得意之处,想要吹嘘一番,又怕窗外有人。张光泰派人伺候他在书房安歇,众人各自去了。侯化泰乃当时人物,怕睡着了被人耍笑,暗想到:“张光泰不认识别人,就便是有能人,我追不上的也少,这是我一生爱说之报应。大江大浪经过无数,来此现眼!”他千思万想,一夜无眠。
次日起来,无面在这里住,便要告辞而去。张光泰说道:“不可。我知道老侠无事,还要领教领教。今日吃完早饭,愿意哪里逛请去逛,我今日有事。老义士要奏,是怕昨夜窗外说话之人?”侯泰道:“既蒙见爱,不必‘侠’称呼,我也脱俗。兄弟,你要依我之言,我就多住几日;你要不依我之言,我就告辞去了。”
张光泰说道:“如此很好!兄长言之有理。”派人摆饭,二人同桌共饮,各吐肺腑。吃完饭,侯泰要去访访这个窗外之人是谁。信步出了衙门,看见那街市之上人烟甚密,知道这窗外说话之人,断不能在街市之上闲游。或在幽雅之处,或在寺院之内,也未可定。
他信步往西,方一出城,在闲乡尽处,只见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在那树上拴套,旁边有三个藤圈、一个铜锣。那老头儿身高五尺,五短身材,面皮透白,四方脸,一部银髯。在那里直叫道:“苍天哪,苍天!不想我死在这里。我七十六岁的人,死在这独龙口,家中也无人知道。我作了他乡怨鬼,异地孤魂了。哎!猴儿呀,你抛开的我好苦!”
侯泰一听,看见这人甚惨,过去问道:“你为什么哭啊?”那老头说道:“我是远方人,来在这里,以耍猴儿为业。我自幼儿买了一个猴儿,其性最灵,我教他练各种玩艺,无不精通。又会拳脚,又练十八般兵刃。昨日我来这大街玩耍,一时间得了五吊钱。那张大人的从人看我耍得好,叫我去衙门耍。那内宅人也有看见的,都给我那猴儿果子吃。
我那猴儿贪图着吃果子,他不肯跟我出来。好容易的我把猴儿带出来,不想他扭断绳儿跑了,我随后追着,到了那衙门,他跑进去不出来了。我和他们要,那门上人不讲理,竟把我猴儿留下。我这样大年岁,不想我被人欺负。我别无能为,就指望着这一个猴儿,他若是走了,我就饿死了。只得上吊一死!”
侯泰说道:“不可,你跟我走吧,咱们到了衙门,我给你把那猴要出来就是。”那老头儿跟随在后,走了不远,那老头把锣与藤圈都拾起来,追上侯泰,望他脖子上一套,他手打铜锣,说道:“瞧耍猴的,来看耍猴的!”侯泰气往上冲,伸手要抓那个老头。那老头一闪身躲过去,说道:“你要动手,你如何成?”
侯泰见老头把眼一瞪,二目如电,心中一动,说道:“老英雄,是我错了,你莫非是钻云神吼朱飞兄长?”那老头说道:“然也,我正是朱飞。要不然,我也不耍笑你。我看你昨日与那蒋羽等动手,你也太无容人之量!你说那些大话算什么?”说得侯泰一语不发。
侯泰愣了半晌,说道:“兄长,我昨日也说过,只有一个人他是我对手,我早就知道。兄台保镖,不能在此。兄长这是从哪里来?”朱飞见侯泰这样,自己倒有些后悔,说道:“师弟,你我道艺相交。”把藤圈儿给摘下来,“我收你作个师弟。”侯泰听见,连忙请安,说道:“师兄,你如何来至此处?”
朱飞说道:“贤弟要问,这话可就长了。我自幼父母双亡,留了我姐弟二人。我在外保镖,来家之时,我姐丈已经故去了,留下一子名蒋羽,我也教他跟我练些拳脚。他在家度日,我时常给捎带银两。只因我在楚雄府卧病一年之久,未能回家,及至病好,又保镖上了昭通府,住了一年,才回来。我看我姐姐家中无人,一问邻右人等,说我姐姐故去,我外甥跟一个张光泰的去了,我也不知道张光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