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尽春来,时逢春正月。承隆虽然好了,每天也只能给他一碗小米熬饭,叫他喝粥。马承隆本是贪食之人,吃了就饿,饿了就吃。他叫伺候他的人给他拿好吃的,伺候他的人奉了张光泰之命,不准给他别的吃。那承隆问道:“外边厨房在哪里?你去快给我拿点吃的去。”那伺候的出去就不回来了。
承隆等得急了,自己扶了一根棍,到了外边闻着味,找到东院。厨房里头刀勺乱响,原来是光泰今天请兰秀亭吃春饼,预备好些个菜,先做得了好些个薄饼。承隆扶着拐杖,望里边进去,一瞧那边有好些个菜,把饼拿过来,连那边咸肉丝、炒黄芽韭等各样的蔬菜。他把饼一连五张放在桌上,把菜倒上一卷,拿过来两三棵大葱,用手扯碎,也卷在饼内。又拿过来一条新连儿绳,把那饼用绳捆上,底下自己拿起就吃。一旁的厨子瞧着,也不敢言语了,跑到花厅上找张光泰。
此时光泰尚未回来,今日操兵操完之时,在衙门内点名放银两。厨子正找大人,听得外面有人来报道:“大人回衙,在二堂点名。”正说之际,见张光泰进来换衣服,厨子把那话禀明白了。光泰进了东院,见承隆正吃得高兴。急忙过去把那饼夺过来,说道:“马大哥,不是小弟不给你吃,怕反复了病。你须得慢慢的养着,身体强健之时再吃也不晚。”
承隆说道:“三弟,我是真饿了,才吃二十多个菜饼。”光泰扶着他到了外边书房之内,他此时又觉得头眩眼晕,浑身发冷,躺在床上,病又反复了。光泰甚是着急,只见外边差官进来说道:“回禀大人,探得离独龙口四十里之遥,有五万天地会,杀奔西海岸而来,请大人急速调兵防守。”
张光泰慌忙来至外面掌号,调齐大队,撇下探马前去哨探。探马走后,有蒋羽从副将衙门来给光泰请安,说道:“婶母从衙门内挪出来了,搬在王统制的前院住,叫我来问是不是要把家眷接来这里,还是就在那里住?”光泰说道:“你先别说那事。眼下贼匪来抢独龙口,我这里就只有五百兵,河里还有王爷的五百只战船,是你张伯父承管。若要失了独龙口,那时王爷的战船就会被贼人抢去,把这里道路截住了。
王爷没了归路,那还了得!还有一件:你马伯父在这里伤寒病又反复了,不知何日才能好。倘若关城一失,乾坤会恨你马伯父入骨,必定要把他碎尸万段。我派四个人跟着你,把你马伯父搭在船上,然后把他送到苏州避兵,那时间你再打听我这里的吉凶。若要天子的洪福,我将贼人杀退,那时之间也算是一件奇功。倘若不祥,我死在此处,你将我的家眷送归河西务,连你马伯父一并在我家中度那太平的岁月就是了。此一时,你快去把你马伯父搭到船上,快回江苏去吧!”
蒋羽即带着四个人到了书房之内,只见承隆在床上躺着昏迷不醒,过去叫人把他扶起来。承隆惊醒,把眼一瞪,说道:“你是谁?”蒋羽说道:“马伯父,是我。”承隆一看,说道:“原来是蒋羽,你干什么来了?”蒋羽说道:“马伯父,外边有乾坤会带着五万人马来抢独龙口。我请马伯父跟我上船去,先逃奔苏州,然后有什么事再说吧。”
承隆说道:“拿着我的刀。”蒋羽一回头,见那四个人都已逃走。自己一人又搀扶不起来,马承隆又走不了。无可奈何之际,自己拿着成龙的大环金丝宝刀,说道:“马伯父,也不必逃走了,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两个,咱们死在一处就是了。”
正说之际,听得独龙口正西一片声喧,杀声不止。此时,张光泰带着兰统制等人,带领五百官兵,在独龙口正西列队。只见那正西尘头大起,土雨翻飞。少时,有无数的贼军杀奔前来,旌旗无数,遍地俱是贼队,左右是马队,当中是步队。内中有为首的头目,是老头领任山。
任山从会馆逃走后,来至峨嵋山通天宝灵观,奏明了苏州之事。后来武恩在江南势如破竹,任山管理粮台事务,前部正印先锋官李长荣。只因王爷在赣江口北岸扎队,贼人在南岸扎营,两下里相持两个多月。王爷暗渡江口,一直杀入贼营之内。武恩退归襄阳城内。
众人商议说到:“马楚带大兵已然过江,你我该早作准备才是道理。”有粮台头领任山说道:“总头领不必着急,我有一计,管保取下江南。必不费吹灰之力,管保垂手可得。”武恩问道:“你有何计?”任山说道:“臣请得精兵五万,进征独龙口,拿获张光泰,截住马楚的粮草,并断他归路。兵无粮自乱,那时总头领必然可以一阵成功。我绕道进取独龙口。”武恩说道:“甚好。正月初六日,你带五万大兵前去,兵伐独龙口就是。”
过了新年的一日,任山统带马步队大兵,绕道杀奔了独龙头。那一日,到了独龙口西村口,只见那张光泰带五百官兵前面列着队伍,任山传令扎队。前部先锋官铁锤将赫大雄,坐骑乌骓黑马,手挟浑铁八楞轧油锤,本领高强,艺业出众。催马来至阵前,大喊道:“张光泰出来,与我分个高低!”
张光泰骑着一匹花斑豹马,是苏州那边的朋友送的,拧枪就要出去。旁边兰统制说道:“大人不必着急,待我前去拿他就是。”说罢催马,一直奔两军阵前。见那赫大雄手擎一对镔铁轧油锤,面赛乌金,黑中透亮,环眉大眼,怪肉横生。一见兰秀亭,他把那锤一摆,说道:“来者可是张光泰?”
兰统制说道:“贼人要问,我乃独龙口统制,姓兰名秀亭。小辈通个名姓!”那赫大雄自通了名姓,抡锤就打,兰秀亭用枪分心就刺。二人大战十数个回合,赫大雄一锤把兰统制的大枪磕飞,又一锤把兰秀亭结果性命,死于马下。这一边有一个提辖吴永也被贼人所杀,周德凯出去也被贼人所杀。众官兵人人担惊,个个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