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方见此情形,大怒,骂道:“奴才欺我太甚,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难道我没船钱与你么,想你活得不耐烦了。”船户说道:“小人怎敢欺负公子,只是他二位昨日已定下小人的船,今日不敢另接他人。”说完跪在地上叩头认罪。柴方圆睁怪眼喝令手下,“先将船拆了,并与我痛打这奴才。”这些从人,向来情势霸道,欺压平人。一闻公子下令,就如狼虎一般。七八个大汉,抢上船来。一面拆舟,一面揪着船家。
正欲乱打,吓得众水手魂不附体,叩头如捣蒜一般,呼:“公子救命!”马楚忍耐不住,良辰更是怒火冲天,齐喝道:“休得动手!”这一喝如霹雳一般,抢上前抢拳就打,这班人哪里挡得住,早打得个个头破面青,东倒西歪。柴公子看势头不妙,正要逃走,却被良辰赶上,按倒在地,想起他昨日无故羞辱,更加可恼。也顾不得招灾惹祸,奉承了他一顿拳头。那柴公子乃酒色之徒,娇生惯养,如何经打?不消几拳就口吐鲜血。
此时马楚已将众奴打散,恐良辰打死柴方,虽与地方除害,终不免多生一事,遂赶上前阻止,早见柴方血流满面,叫喊无声。船户见此光景,料其父柴又伍知道必不肯干休,恐怕累及,也有将船往别处躲避的,也有搬了物件,弃舟逃生的。所以旁岸的许多绣艇,顷刻间一艘无存。
那兵马总监柴又伍,正在衙中与姬妾作乐。忽见一班家人,背了柴方回来。柴方满身血污,大声叫道:“爹爹快与孩儿报仇!”柴又伍吓得浑身发抖,急上前抱着儿子问道:“什么事,被谁打到这般厉害?为父与你报仇。”柴方哭倒怀中,把上项事细说一番。柴又伍听了,无名火起三千丈,拔下令箭,着人立刻飞调部下五营四哨,大小兵丁。自己先带一百多名亲军,飞奔码头而来,各店铺立即闭户,路少行人,沿途再令中军到江口,调集水师巡船,带了打伤家人作为引线,恐此人逃走。不得违误。中军领命而去。
当下柴又伍来到码头,不见一人,只见一只空花船,忙吩咐各兵沿途跟缉,行里许,见前有两人慢行,被伤家人指道:“打公子就是这两个。”各人闻言,忙举钩枪上前乱搭,马楚良辰正在闲行,出其不意,手无寸铁。良辰向能游水,随望江内一跳去了,马楚方欲对敌,不料钩枪太多,已被钩住衣服,各人蜂拥上前。因柴又伍要亲自审问,于是带领入城。
途遇丹徒县令程翔,为官清正,百姓爱如父母。今见柴又伍带许多亲兵,弓上弦、刀出鞘,如狼如虎,带一汉子入城。再看此人相貌堂堂,似正人君子,今被他拿着,定要吃亏,莫若要此人口行审问,若果冤枉,也可设法。随即下轿,迎将前来,只见一队队兵丁排开队伍,押着这人过去,后面武弁官员,护着柴又伍而来,果然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坐在马上。
程翔不慌不忙,怀中取出手本呈上道:“卑职丹徒知县,禀见大人,愿大人稍停,卑职有禀。”柴又伍素与程知县不甚相得,因他为官清正,极得民心,虽欲害他,无从下手,兼之文武不管束,奈同做一城之官,见面却情不过,只得跳下马来,吩咐随员站立,随勉强笑道:“贵县如有要事,请至敝行酌议,何必急迫如是。”知县答道:“无事不敢冒读,适才偶见大人亲督兵弁,拥带一人,不知此人所得何罪?乞示原委,俾得带回衙中审办详细禀复。”
柴又伍冷笑一声道:“岂敢劳动。这人胆敢在花艇逞强,横行霸道,还有帮凶之人,赴水逃走。将小儿蔡芳打得吐血不止,死而复生,随行家人,也被他二人打伤数名,我今捉他回行,追穷主使。”程翔说道:“此人是本处百姓,或是过往商人,应该本县审办。既然打伤公子,朝廷自有法律,百姓岂无公论,谁是谁非,应照大典,还请大人三思,卑县就即告退。”
柴又伍见知县忽然作色,回想自己作事任性,必招物议,莫若交县带去,即差心腹人会审,谅他也不敢放松。因说道:“仁兄方才所言极当,请即带回贵署,容再差员会审,小儿及各家人受伤轻重,烦即到街一验,望务严究,实为公便。”知县忙即拱手答道:“卑职自当秉公办理。”彼此一揖,各回衙署。
到了次日,柴又伍差人前去,请老爷赴署验伤,明日午堂,再委本城守府连陛到县会审,县令只得答允,打拱告退回行。因前日自己儿子与探花游江回来,已将诗社中得通高天高良辰,及后被柴方当面相欺,与良辰口角等情,早已说明。所以案情,县令已略知底细。更兼平时早晓蔡公子恃势欺人,专管闲事。他自己向来最肯替人伸冤理枉,怎肯将儿子的好友屈办,奉承柴又伍?既回衙后,查明高天起事缘由,意欲想一善法,怎奈无可借词。
程公子在旁,再三要父亲化解。肖鸿道:“小侄出京之日,适与巡按使白大人,一同起程,昨闻他已到大境,莫若姑丈推说办理供给,无暇提审,延迟数天,待他伤口平复再审,便能减轻。”程语希说道:“表兄这话虽然有理,无奈已经验过,填明伤格。”县主点头说道:“也只可如此,碰机缘罢了。”当即唤那门上家人道:“这几天连老爷到来办会审案,你回说本县因办巡按使白大人公务,绝早出行去了,请大爷迟几天再来会审。”
家人接连回复连守备几次,把柴又伍激得暴跳如雷,大骂道:“这是程翔主使来打吾儿的,待我申详上司,看你做得官成否?”即与幕宾诬造虚言,说伊子程语希与己子柴方不睦,胆敢暗嘱别人将柴方毒打,吐血儿死,家人亦被打伤,今已捉获,督同该县验伤在案。岂意该县胆敢包庇,并不审办,欲行私放。此词造得干真万确,飞禀节度使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