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无梅也将外衣脱去,只见她脚穿多耳麻鞋,一个飞脚打在这平方一亩梅花桩中间站住,将手四面一拱说道:“老尼献丑,诸公见谅。”无梅随将生平所学的一百零八路拳法工夫,施展出来。起初还见她一拳一脚,到后来只见她一团滚来滚去,看的人齐声喝彩。无梅使完,跳下桩来,神色自若。
黎八山暗暗吃惊,不料她也精此法,比我更强,事已到此,难道罢手不成?只得硬着头皮,嘱咐晓嬛道:“若为父敌她不过,你可将我用的雌雄鞭,暗中抛去,助我一鞭便了。”晓嬛答应,预备去了。八山道:“你敢上桩,与我一分胜负么?”
无梅见他与女儿附耳,谅必有诈,口中便一面答应:“使得!”一面吩咐田氏母子二人,小心在桩旁照应,提防晓嬛暗算。田氏母子答应:“晓得。”随分头留心照应。
当下黎八山和无梅同飞步上桩。二人交上手,一场恶战,好不厉害,战到将近一百回合,黎八山有些抵挡不住,只因无梅今日并不存情,拳拳对他致命处打。晓嬛见父亲有些不济,急忙拿出双鞭,欲向无梅打去,孝宇眼快,早已被他看见,即举起铁尺,兜头就盖将下来。晓嬛急忙架住,一见是杀夫仇人,更加气愤,二人就在桩旁大杀起来。
黎八山看见女儿被孝宇绊住不能接应,心下一急,脚步一乱,一失足陷落梅花桩内,早被无梅照头一脚,将颈踢断,一命呜呼。晓嬛见父死在无梅之手,五内皆崩,便拼命把孝宇杀败,举鞭直奔无梅。无梅手无寸铁,难以招架,只得将身躲过,幸而杏花赶上敌住。
无梅就取了禅杖,喝退杏花,对晓嬛道:“你好不见机,若再行凶,也叫你死在目前。”晓嬛并不回言,只将双鞭望着无梅头上乱打。无梅大怒,将禅杖急架相迎,战了三十多个回合,晓嬛哪里是无梅的敌手,被她照头一禅杖,打的脑浆迸出,死于非命。此时,晓嬛手下各门徒,见她父女同死,各人正欲逃命。
无梅看见便高声道:“你们不必惊怕,你们亲眼看见,我苦苦劝他不从,反欲伤我,故万不得已,结果了他父女性命。与你们何干?可好好将他二人尸首收殓,那擂台也快快拆去。”说罢,随即与杏花等一行人同返会馆查点。始知来宏有一子名唤达朋,约有十余岁,送往终南山封守得道士处学习技艺,家中尚有亲人照料。
无梅因将他父女打死,心中过意不去,此时也无可奈何了。随即收拾行装,别了各人,起身回山。田氏夫妻及孝宇挽留不住,成书送上白银三百两,以作酬劳,无梅执意不受。成书道:“此是馆中公费及晚生们一片诚敬,送予宝庵,作为佛前香油之费,务乞赏面收下。”无梅却情不过,只得收了,别了众人,再三嘱咐孝宇留心学习武艺,将来效力皇家,以图出身。田氏母子远送一程,挥泪而别。
房仁也就带了妻儿,别了各乡亲,令房安雇了船只,由来路回到金陵,将生意一概料理清楚,交与老伙计料理,随即收拾一切物件,雇了一只快船,望家乡一路回来。在路无话,行程将近二十日已到家门。忠宇节宇两个孩子接见父亲,当下杏花带领孝宇叩见主母,又拜见两位嫂嫂,一家团聚,十分喜悦。
因田氏要去拜访智善禅师,将孝宇等三人求他教习工夫。所以房仁与老妻言明,带了田氏及三个孩子,出了房家村,将行李杂物落了渡船。到城里,就租屋在湖边街,安顿了杂物,兄弟三人齐到广晓寺,拜访智善禅师。住持道:“现在他在西门外西边寺教习。”三人闻言,即往西边寺而来。正走到西门第六铺,忽见一个后生,年约二十一二岁,身高八尺,面白唇红,眉目清秀,一表人才,一群人围着他痛打,连喊救命,并无一人上前解救。
孝宇暗间过路之人,方知被打的名叫扈会坤,打的是作坊中人,旁人怕作坊人多,故不敢相劝。孝宇兄弟三人道:“岂有此理!”孝宇就将两手一分,那些人,一连跌倒十多个人,他本不欲多招事,救了这人出来就罢了。不料作坊中人,见他只得三人,推跌了他们,又将仇人救了,均各大怒,一齐拿出短兵器,上前四面围住,将铁钳乱打上来。孝宇勃然大怒,顺手拿住一人,夺了兵器,忠宇兄弟也帮着动手,早打得作坊中人,没命地飞跑,逃走去了。幸亏忠宇怕事拦住才不致伤人性命。若孝宇认真动手,不知今日要伤多少人呢?
孝宇见那人受伤甚重,难以行走,就将那人背上,同奔西边寺而来。到了寺中,拜见智善禅师。呈上田氏禀帖,其中云:“一则请安,二则拜恳念父亲田显面上,教授他兄弟三人的武艺。”智善一见三人,十分欢喜,一口应承。随后谈及在杭州打死来老虎之事,智善便问孝宇道:“你背的是什么人,为何被打得这样厉害?”
孝宇道:“我们在路上,遇见他被作坊中人打坏,无人敢救,因将那班人赶散,救他到此,望师公赏些妙药救他性命。”智善赞道:“你们兄弟如此义侠,倒是难得。”随即取出跌打还魂丹、补血生肌止痛散,与他敷服,不一时,肿痛渐消,这人睁开了眼,口中吐了几口瘀血,方才转醒,心中感激,便叩谢他兄弟活命之恩、老师父医治之德。智善乃问道:“你因何与机作坊中人争斗?你姓甚名谁,何方人氏?”
那人答道:“小可姓扈名会坤乾,现年二十二岁,家中还有母亲木氏,妻子秋氏,儿子又道。先父在日,向在作坊边,开设小店,历来被这伙人欺负,因他人多,不敢与他们争论。前数年这班人,因我年轻貌美,都来羞辱我。父亲恐怕生事,打发我上外雇工。前月回来,才知我父亲两年前被他们推跌,因此中风而死。店中伙计只得将尸收殓,运回家乡,也因受欺不过,立脚不住将店闭歇。母亲恐我闯祸,不肯予我知道。昨日始知详细,故此来与他们理论,不料反被他串合同行中人,将我痛打至此,若不遇恩人兄弟相救,定遭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