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是习惯性动物。
当你做一件事情,也许最开始的时候,是因为好,是因为向往,或者是沉溺于执行一项使命所带来的荣耀,以及履行某种职责带来的心灵满足,但任何正面情绪都有消散的那一天,因此,很多时候,只靠兴趣或者理想,是不可能走的长远的。
而大部分领域的成,依靠也不是单纯是咬着牙的坚持...养成习惯,迈出的每一步都不需要很大,只要你知道自己一直像走在正确的道路。
赛丹.达索汉是这样一个人,在人生的前35年,他以一个王国忠诚而勇敢的士兵以及指挥官的形象出现,很快成为了人们口的英雄人物,那时的他笃信圣光的教义,将牺牲视为荣耀的教条,也愿意为了正确的事情付出自己的一切。
这种善行的忠于职守,最终为他赢得了难以想象的荣耀,他被自己的信仰选,成为了第一批圣骑士的一员,而在秉承圣光的意志而出现的白银之手骑士团,达索汉是一个领袖,和贵族出身的其他大骑士不同,达索汉更倾向于一种更淳朴的信仰观念。
对于他而言,圣光不只是信仰,还是推动他不断向前的动力,是他人生的终极意义的体现,而他个人的品性也非常高洁,哪怕在成为真正的大人物之后,他也没有将自己放入层社会的圈子,而是维持着过去的生活状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将圣光给予他的启示,传播给身边的每一个人。
像是一个老派的苦修者,像是一个为信仰献身的殉道者。
不求声望,不求地位,不求财富。
此时,在卡兹莫丹已经彻底崩溃的战场,达索汉半跪在被鲜血染红的积雪,在他眼前,躺着一个被亡灵杀死的圣骑士。
这死者他见过,那是一名来自斯坦索姆地区的年轻人,像极了年轻时的他,勇敢,狂热,追求个人的荣誉,内心也充满了对圣光的信仰,在训练非常刻苦,他还很年轻,他本该有更广阔的未来,而现在,他躺在这里,躺在离家万里的战场。
“兄弟,对不起,我来晚了。”
大骑士伸出手,将战死者愤怒的双眼合,这年轻的骑士倒下的地方,正是人类阵地的最前线,他的身边布满了被砸倒的骸骨亡灵,而他的盔甲也布满了亡灵的爪痕,死的非常英勇,哪怕在临死之时,他那已经失去光彩的双眼也不曾露出一丝的恐惧。
这不是战场唯一的尸体,大骑士抬起头,看着眼前积雪的人类阵地,到处都是被砍倒的亡灵,还有那些战死在阵地的士兵,在灾难到来的时候,总会有人会选择转身逃离,但最少在眼下这战场,还有很多人选择了留下战斗,不过达索汉是真正的老行伍了,他能分辨出溃逃和撤退的区别。
眼前这些死在阵地里的士兵,从他们死去的姿态能看出来,他们很显然是自愿留下断后的,人类的军队应该已经成功撤离了,这多少让大骑士感觉到了一丝欣慰。
“这简直是一场灾难。”
达索汉拄着战锤站起身,在他身后,差一点点能被攻破的亡灵堡垒还屹立在原本的地方,那堡垒前方的大地,还有一些孤独的死灵在徘徊,像是嘲笑人类和矮人的失败。
战局的失败非常让人惋惜,但亲眼看到了铁炉堡升腾起的烟雾和地面的震动,达索汉能猜出来矮人们突然撤退的原因,他无法责怪这些矮人,毕竟他们本身是为了保护家园而战,在家园遭受到可怕威胁的时候,你不能要求战士们抛下一切,只为了眼前的胜利。
但这场失败带来的不只是伤亡,对于达索汉这样对北疆局势有所了解的指挥者来说,他已经恍惚间看到了人类帝国会面临的未来,当亡灵的铁蹄跨过卡兹莫丹之后,今日在矮人的土地发生的一切,没准很快会在人类的国土重演。
“砰”
沉重的坠落声在达索汉身后响起,大骑士不需要回头,能感受到身后萦绕起的冰冷气息,那是一个锲而不舍的追逐者,是一个难缠的对手。
在银色的全覆式战盔之下,达索汉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一抹火焰,跳动的金色圣火在他手里的战锤两侧蔓延起来,将这沉重的武器又一次点亮,在战锤之下的雪地,锤面燃烧的灼热,让周围的积雪都开始融化。
“作为一个逃跑者,你应该更聪明一些,跑的越远越好,而不是停留在这里给自己找麻烦。”
在达索汉身后,从死神渡鸦跳下来的伊瑞尔向前走出几步,在她身后的雪地,留下了诡异的樱桃型蹄印,她将沉重的,散发着黑暗光晕的水晶战锤抵在手,在盔甲碰撞的响动,她暗红色的双眼盯着眼前的大骑士,寒冷的气息将周围的空气几乎都冻结了起来。
“我没有逃跑,死灵,你和你的邪恶同盟还不足以让我逃跑。”
达索汉转过身,双手握住武器,在战锤表面,那由锻造大师们精心铭刻的神圣咒和他身体里的灼热力量共振,让耀眼的圣光在他身缠绕的更加汹涌。
他一人站在残破的阵地前方,像是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死死的挡住了伊瑞尔的去路。
“我知道你想去做什么...”
达索汉的身体微微下垂,让自己站立的更稳,他沉声说:
“但在打倒我之前,你哪里都别想去!”
面对眼前大骑士熊熊燃烧的战意,死亡领主伊瑞尔并没有选择嘲笑他,着来自域外的强大死灵抓起自己的战锤,身体微微前倾,死亡能量如潮水一样从她身体里翻滚出来,缠绕在她黑色的盔甲之外,像是一层晃动的极地风暴,入眼之处,地面的积雪被卷起,将伊瑞尔笼罩在了这落雪与寒霜的攻势。
“你不该说别人是邪恶的坏人,赛丹.达索汉,否则,他们真的会当个坏人给你看...像,这样!”
伊瑞尔发出了一声战吼,她脚下的积雪与冻土爆炸开来,强大的力量推动着她冲向眼前的圣骑士,她双手握持的水晶战锤表面萦绕着暗红色的光晕,这是一记势大力沉的湮灭攻击,是目前死亡骑士们掌握的最强大的单次攻击招术,将巨量的死亡能量汇聚于一击之间,以死亡领主的力量,这可怕的一击足以将活人的战士砸成肉糜。
伊瑞尔不是走敏捷路线的骑士,她是格洛库什一手教出的弟子,走的是最正统,最古板的战士之道。
而面对进攻,在伊瑞尔冲过来的那一刻,冰寒刺骨的寒风呼啸着砸在大骑士的躯体,甚至有冰锥混杂在寒风,但面对大骑士身体之外的灼热光幕,这黑暗的力量无法侵蚀他。
在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下3米不到的时候,沉稳迎敌的大骑士眼光芒一闪,他向前跨出一步,弯腰,双手的战锤狠狠提,几乎是擦着死亡骑士砸下的武器,在间不容发之间,将自己的战锤先一步砸在了伊瑞尔的胸口,灼热的圣光伴随着他的攻势,如一把金色的利剑出鞘,那滚动的灼热光芒如重拳一样砸在死亡领主的身体。
伊瑞尔挥下的战锤擦着达索汉的身体砸在地面,圣骑士身后的大地像是被炮弹撞击一样碎裂开,在冻土和积雪的飞舞,伊瑞尔身体表面的反魔法护盾被激活,但在圣光的涌动,这薄薄的护盾好像随时都会破碎,被打断了攻击的伊瑞尔踉跄着后退,对于一名老于战阵的老兵而言,达索汉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沉重的战锤在他手恍如无物一般轻松,左闪右击之间,伊瑞尔感觉自己像是训练用的人偶,被无情的击打着,她试图反击,倔强的死亡领主咬着牙伸出手臂,像是盾牌一样挡在身前,硬吃了一击神圣审判,在身体被点燃的同时,她另一只手挥起战锤,砸向达索汉的脑袋。
“砰”
一金一黑,两把长柄战锤在空碰撞在一起,达索汉发出了一声低沉的笑声,他胸前的神圣圣契闪耀着星点一样璀璨的光芒,在这光芒闪耀之间,大骑士的手腕翻转,伊瑞尔的战锤被死死的压在了地面,在纯粹的力量较量,这是伊瑞尔第一次被彻底压制。
“邪恶!退散!”
达索汉怒吼一声,空着的左手握成拳头,毫不怜惜的一拳轰在了伊瑞尔的下巴,墨绿色的反魔法护盾被这最后一击击破,死亡领主纤细的身体像是抛物线一样被砸向了空,狼狈的翻转着,最终砸在了冰冷的雪地里。
“铿”
黑色的水晶战锤被达索汉抓起,一把扔向了远方的雪松林间,他提着战锤,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渍,强行压制死亡领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神圣圣契的爆发给了他足够的力量,但他的身体虽然坚韧,但却依然有极限,在力量的反震之间,大骑士也不是毫发无伤。
“你的陛下有没有告诉你,你战斗起来像是个典型的年轻人,鲁莽,勇猛,但来的快,去的更快!”
一向沉默的大骑士罕见的点评了伊瑞尔的攻击,下一刻,他抓起战锤,快步冲向眼前小半个身体被圣光点燃,还试图爬起来的死亡领主,但在他冲到伊瑞尔身边的那一刻,一道幽绿色的身影猛地从伊瑞尔的身体里窜了出来,那是一个穿着术士长袍的德莱尼女妖,在冲出来的时候,女妖萨玛若张开嘴,像是歌唱一样。
下一刻,刺耳的尖啸声以女妖为圆心,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周围的雪地和松林像是被风暴袭击一样,疯狂的摇晃着,但这并不是声音,而是一种死亡能量的高阶使用形式,直接作用于灵魂,像是针刺一样的能量攻击,能够无视掉大部分物理和魔法的防御。
但它同样很难被弱小的幽魂掌握,伊瑞尔私下里给萨玛若的这种攻击方式起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名字...女妖之嚎。
这是德莱尼女妖第一次在战斗用这个能力,效果简直可怕。
战意熊熊的大骑士在这一刻感觉自己的脑壳被千万根烧红的针疯狂的戳刺,哪怕意志坚如钢铁,哪怕灵魂异常强大,那精神的所有防御也都在这一记疯狂的女妖之嚎被攻破,他手的战锤从手心滑落,抱着脑袋半跪在了地,发出了痛苦如野兽一样的吼叫声。
而另一边,刚爬起来的伊瑞尔同样不好受,女妖之嚎可不止会影响到对手,她的灵魂同样像是被扔进了火炉一样疯狂的捶打,但死灵的优势在这里,和活人相,死人的灵魂对痛苦的忍受能力更强,伊瑞尔踉踉跄跄的起身,她一把抽出腰间的符长剑,双眼,耳朵和鼻孔都因为灵魂的痛苦留下了冰冷的血。
“呀!!”
她憋着一口气,冲向眼前的大骑士,而在这最危急的时刻,达索汉也似乎若有所感,他咬着牙抬起头,五官和伊瑞尔差不多,同样被鲜血染红了双眼,眼看着死亡领主摇摇晃晃的冲过来,大骑士左手扣起了胸口的神圣圣契,在圣光涌动之间,一股灼热的火焰在空汇聚成战锤的样子,狠狠的从背后砸向毫无防备的伊瑞尔。
“休想伤害她!”
因为释放了最大威力的女妖之嚎,而变得极其虚弱的女妖萨玛若的身影一闪之间,出现在了伊瑞尔的背后,用她虚幻的躯体为伊瑞尔挡下了大骑士凶狠的反击,在萨玛若痛苦的尖叫声,伊瑞尔手里的长剑,也从从而下,刺穿了达索汉的盔甲与躯体。
“萨玛若,回来!快回来!”
伊瑞尔回头看着大半个身体都被圣光吞噬的女妖,她在地面艰难向前爬动,尖叫着扑向自己的朋友,死亡能量喷涌而出,将已经失去意识的女妖拉回了自己的躯体里,但纠缠在女妖躯体的圣光之火却也点燃了她千疮百孔的盔甲,像是火柱一样燃烧的死亡领主无力的靠坐在了雪地里,她身体里空荡荡的,连扑灭火焰的力量都没有了。
伊瑞尔艰难的回过头,看到地面显眼的血痕。
被刺穿了身体的达索汉艰难的爬到了阵地里,他伸出手,抓住了一面摔落于大地的白银之手战旗,用它的旗杆拄着身体,朝着人类帝国的方向,用最后一口气,以跪姿,艰难的将自己濒死的躯体撑了起来。
“我...失败了...”
“圣光...赐予我们...永生...”
鲜血顺着他的手染红了旗杆,一阵寒风吹过,那面和达索汉一样全身浴血的破碎战旗飘荡了起来,而撑起它的骑士低着头,鲜血从他的战盔一点点的滴下,他的身体被长剑刺穿,在这离家远地的战场,一个信仰诚挚的殉道者此凋零。
他本有机会活下来,但他却没有选择逃离,伊瑞尔看着那飘荡的战旗缓缓的落在那失去生命的躯体,将那身体包裹起来,在灵魂的剧痛稍减的片刻,她几乎是立刻陷入了强烈的既视感。
她想起了泰瑞昂曾经无意之间说出的一句话:
殉道者的唯一结局,是全身淌血,在血泊,孤独一人的...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