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十还在这里呢!”青鸢拉扯不过他,气得直骂
娘。
小十站起来,眨巴着大眼睛,突然就抱起了木头小猫往他们二人身上丢,小身子也跟着扑了过来,欢呼:“小十……要……抱抱……”
她柔软的小身子直接压在高陵熠的脑袋上,肉乎乎的小巴掌在他的脸上摸来摸去,开心得像在玩多有趣的游戏。
青鸢趁机挣脱出来,抓起浆就往高陵熠的身上砸。
他连看都不看,直接飞起一脚,踹向了砸来的木浆。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抱着浆的青鸢和和浆一起被踹飞出去,重重地摔进了海水里。
她撒开手,沉进冰凉的海水里。他这一脚,把她足足踢出去了十多丈远!而她明显地感觉得到,他顶多用了几成的功力而已,难道他的功力又恢复了吗醣?
她从海水里钻出来,被海浪推得浮浮沉沉,气得牙痒痒。
高陵熠抱着小十站在船头,有些得意地看着她。
青鸢抹了把眼睛上的水,奋力往小船边滑。这该死的东西,既然好了,是不是准备要回去兴风作浪了?
他弯下腰,凤眸微眯,作势要把小十丢进海里。
“你说,要不要给生一个?若生,就起来。若不生,你们母女就在海里呆着吧。”
“呆着呆着呆着吧!”青鸢愤怒地瞪着他。
“好……”他手一松,把小十丢进了海水里。
青鸢的魂都快没了!尖叫声堵在喉咙里,慌忙去捞小十。但她离小十还远,拼命划拼命划,也只能眼睁睁看到小十沉进了暗
色
浪花里。
“高陵熠,你这遭天杀的!”青鸢的魂都被抽走了,一声凄厉尖叫。因为太紧张,小腿开始抽筋,没办法再挪动半寸。
扑通……
又是一声水响。
高陵熠跃进了海中,像一尾矫健的鱼儿游向小十。小十小小的身体被他捞起来,他仰躺着,让小十的小身子靠在他的胸前,两条小胖腿踢打蹬水,两个人居然游起了泳。
“小十……”青鸢叫了一声,水没过了头顶,吃了满满一口咸涩的水。
她挣扎几下,浮上来,又叫了声小十,又往水下沉去。
三次之后,她没力气了,一身衣裳沉甸甸的,像在身上套了上百斤的棉袄,压榨干净了身上最后一滴力气。
她闭上眼睛,疲惫地垂下了双手。
想像过好多种死去的那一幕,偏没想到,会在小十的面前淹死了……
哗啦啦的水声近了,一只大手抓住了她的肩,把她拽出了海面,咸咸的风涌进她的鼻子里,她张大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睁开涩痛的眼睛看高陵熠。
“没用的东西。”高陵熠嘲讽道。
青鸢咬牙,不顾一切地抱住了他的手臂,不肯再松开。
高陵熠面上的神情微微松动,随即拖着她往小船上划去。小十就在船舷边趴着,正试图再往海里面跳。
“明日回岸。”他把青鸢往小船上一丢,唇角噙上一朵狂傲的笑。
青鸢抖了一下,把小十搂入怀中,愕然地看着他。他真的练好了,准备回去了?那、那她不是可以去见焱殇了吗?
“想也别想,从明日起,小十跟我睡。”他跳上小船,长指捏着她的手腕,用力一掐。
青鸢痛得冷汗直冒,却还是不肯松手,“你休想把我和小十分开。”
“那就三个人一起。”他神色阴冷下来,手掌捧着她的脸,突然就松开,摸上了小十的脸蛋,迅速把一丸药塞进了小十的嘴里。
“你给她吃什么?”青鸢急了,摇着小十的小身子,让她把药吐出来。
“你敢离开半步,小十就成一堆可爱的小骨头,全看你自己怎么选。”高陵熠长眉一扬,张狂地说:“我大功已成,从今日起,你别想再逃开我的掌心,我让你躺着,你就不能站着,我让你站着,你就不能坐着。”
“你怎么不去死。”青鸢骂了一句,在小十的背上连连拍打,“乖宝贝,快吐出来。”
“小鱼干。”小十咂着嘴,意犹未尽地说:“还要,还要,小鱼干。”
“那是药啊……”青鸢头疼极了。
“爹,小鱼干。”小十拉着高陵熠的袍子,脆生生地唤他。
青鸢头更疼了。
小十这么小的东西,到底怎么知道爹是种什么生物的?难不成是这高陵熠故意的?她一个激灵,抬头看向高陵熠。
高陵熠把小十抱起来,猫腰钻进了船舱,没一会儿,里面传出了小十的笑声,还有甜糯的酒香飘了出来。
高陵熠一直很冷硬凶狠,但小十就是喜欢和他在一起玩,青鸢沮丧至极,小十到底什么眼光,要认贼作父!
船舱里,高陵熠正给小十换下干爽的衣裳,小十一边拉扯他的头发,一边抓他的耳朵,嘻嘻哈哈地笑个不停。
高陵熠的动作停了停,
拉开了小十抓头发的手,嘟囔了声含糊不清的词。
小十的手又抓了上去,这回是摸他的脸,摸到他布满了红色暗纹的脸颊。肉乎乎的小巴掌在脸颊上不停地摩挲,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高陵熠,疯够了,给她解药吧。我保证不跑。”青鸢钻进来,忍声吞气地求饶。
“你的保证没用,她吃了药才是保证。”高陵熠看也没看她一眼。
青鸢抿抿唇,又说:“那你给我吃,吃十颗八颗都行。”
“不如吃上一箩筐。”高陵熠冷笑,双腿蹬了蹬,开始脱自己身上湿透的衣裳。
青鸢赶紧扭开了头,放低姿态,“行,一箩筐就一箩筐,她还是个孩子。你看,她这么喜欢你,我们大人之间的恩怨,就不要牵扯到孩子身上了,好吗?”
“不好。”高陵熠轻飘飘地回她两个字。
青鸢顿时无计可施,想揍他,可揍不过!想跑,可没地方跑!
她瞪着高陵熠的背影,牙关痒痒。
“顾阿九你记着,从你上这个岛开始,这辈子就别想离开我了。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你的命是我给的,我就要攥在手心里,你哪里也不能去,也去不了。若你执意想逃去焱殇那里,也行,我会把你和小十的白骨送过去。”
高陵熠威胁十足的话语钻进她的耳朵,让她不寒而栗。
这人……只怕是疯了!天下美人数不胜数,霸着别人的老婆算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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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元皇宫。
卫长风放下一封折子,抬头看门口。许雪樱端着一蛊汤过来了,冷青他们看到她进了院子,立刻上前去行礼问安。
他眉头微微皱了皱,这假夫妻一做就是一年半,许雪樱毫无怨言,在这里一心一意地帮着焱殇和阿九守着这个家。他每次要走,许雪樱就会生死跟着,紧拽着他的衣角,一步不落。
一年了啊!
他在这里扮成焱殇过了足足一年。
阿九还在世上吗?
听说焱殇到了东海边上,不知道这回有没有收获?
“喝汤,刚煲好的。”许雪樱进来了,柔柔地说。
“谢谢。”他低下头,没看许雪樱。
“很累吧?”许雪樱抿抿唇,走到了他的身后,给他敲打肩膀。
卫长风赶紧避了避,小声说:“你不必这样。”
“没关系,我也不会做别的事。我向你承诺过,只要你在这里帮忙镇着,我就当你的丫头伺候你,反正你也不习惯宫女靠你太近。”许雪樱固执地靠近去,继续给他按捏背部。
卫长风的背有些僵硬,尴尬地说:“真不必如此。”
“要的要的,修运河的事,还有北边治沙,开矿,件件事都得你亲手督察。你又不熟悉,全都得一件一件地学着做。这都是我们欠你的,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许雪樱认真地说。
卫长风站起来,拉开她的手臂,眉头轻皱,“你这样也行啊,他们回来之后,你怎么办?”
许雪樱笑了笑,小声说:“就这么办,阿九是王后,我只是替她在这里看着。我答应过她,若她不在,我就得替她照应这里的一切。做人就得这样,要信守承诺,要对得住自己的心。他们回来之后,我就可以去办粹银号的事了。”
“那黎夷呢?”卫长风忍不住问。
黎夷在京中逗留了大半年了,数回进宫求见,其实都是想见许雪樱。
许雪樱脸色微红,沉默了会儿,轻声说:“我心里只有家人,别的事都不愿意想。而且……”
她看了看卫长风,把话吞回去,小声说:“别说我了。过几日你得南下,去看看那边运河的事。你们幻尘宫的人在那里办得很好,你也能和他们聚聚。”
这也是个痴人。
卫长风眉头微展,点头说道:“你呢?要不要回去拜祭你母亲?”
许雪樱微微一笑,小声说:“难为你还记得,我当然想去,还以为你不愿意带着我这碍眼的人。”
“哪有……”卫长风一阵窘迫,赶紧说。
“你都不愿意喝我给你煲的汤,昨天的汤是倒掉了吧?”许雪樱指雪白的汤蛊,笑着问。
卫长风越加尴尬,拳抵在唇边,含糊地说:“可能是有些咸。”
“那你尝尝看,看今天的咸不咸。你病了那么久,现在应该要好好补补身子才对。”许雪樱揭开了汤盅盖子,温柔地说:“这是阿九告诉我的,你喜欢喝金银菜杏仁猪肺汤。”
卫长风只好拿起了汤勺,舀了一口抿入唇中。
汤煲得确实很好,很鲜美,不过和阿九做出来的味道还是有点距离。
“你喝吧,我先回去了。”许雪樱抿唇笑,小声说:“还有,泠涧说,你身上的毒素还未完全
清去,不要喝太浓的茶。我都交待冷青他们了,可是他们说你总爱喝。别这么固执,身子是自己的,你也想好好地等阿九回来,不是吗?”
卫长风突然有些恍惚,觉得这不是许雪樱,而是阿九站在面前。
但阿九不会这么温柔地说话,她总是脆嘣嘣的,能让这里的风都热闹起来。
“大皇子?”
冷青的声音传出耳朵中,让他惊醒过来,往前看,许雪樱已经走远了。
“南下的事怎么办?”冷青看看汤盅,低声问他。
“我也不懂,让大家议着办吧。”他把汤盅推开,低声说:“你们拿去喝吧。”
冷青不解地看着他说:“属下不明白,王后特地炖给大皇子喝,情深意重,大皇子怎么就不领情呢?”
“你也知道她是王后。”卫长风平静地说。
冷青挠挠脸,奇怪地问:“这有什么不同吗?”
“我毕竟不是他,若阿九……不回来,她就一直是王后,而我却不可能一直是他,保持距离为妙。”
卫长风坐下去,拿起折子看。这些东西很复杂,疆土纷争,人情世故,势力平衡,确实不容易。他假扮焱殇这么久,已经有些吃不消了。
“那南下的事,我就交给他们去办了。”冷青抱拳,退了出去。
卫长风抿了抿唇,朱砂笔在折子上画了个圈,盯着上面的一个地名喃喃低语,“曼海,曼海,当初若没出曼海,今日我们在何方?”
扑嗖嗖,一只画眉落在了窗子上,叽叽喳喳地歪动脑袋。
“没消息吗?”他失望地摇了摇头,用朱砂笔去点画眉的眉心,“世上的鸟数以千万计,哪个角落去不了?为何没有一只看到她的踪影,难道是真的不在了吗?”
画眉飞起来,盘旋数圈,远离视线。
他苦笑几声,继续埋头看折子。他总是心软,不够坚定,所以只能一步一步地离青鸢远了,现在连亲自去找她都没办法办到。
所以,他这一辈子注定要与她生生错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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焱殇这是到的第一百一十九个小镇了。
高陵熠可能来的地方,他都用脚一寸寸地丈量过,找寻青鸢走过的痕迹。这里是查出来的高陵熠出现过的最后一个地方,若这里还没有,他真的要绝望了。
他跳下马,大步走向了路边的茶棚。
“客倌请坐。”卖茶的老大爷用布帕掸了掸长凳上的灰尘,笑眯眯地请他坐下。
他把弯刀往桌上一放,扭头看向不远处的小镇入口上的牌坊。
“这里最近有生人来吗?”他端起茶碗,低声问老大爷。
“这里是海鱼贩子们最爱来的地方,生人可多了去了。”老大爷笑着打量他,“客倌找人啊?”
“嗯。”他从背上拿下包袱,从里面摸青鸢和高陵熠的画像。但手伸进去之后,立刻变了脸色。
画像不见了!
他飞快地扯开了布包,在几件换洗衣裳里翻找装着画的木匣子。
“客倌掉东西了?”见他神情慌乱,老大爷赶紧过来,弯腰往桌下看。
“嗯。”他拍拍额头,有些沮丧,或者是掉到上一个落脚的地方了。晚上拿出来看阿九的画像才能睡着,也许就在枕头下放着呢。
“罢了,你这里有笔墨吗?我重画一张。”他伸手往怀里掏银子,又楞住。
银子也没了!
“该死。”他拧眉,把包袱推开,从手指上取下了扳指给老大爷。
“老先生,我的银子丢了,这个可抵茶钱,并请你拿笔墨来用吗?”
“哎,不要了,出门在外,谁没有个难处。一碗茶水而已,你喝吧。笔墨么,我得去找人借借。”老大爷推回他的扳指,向几个喝茶的人赔了个不是,大步往前面的面摊跑去。
他闭了闭眼睛,深深吐气。这一年多走下来,心力交瘁,相思折磨得他每日如处冰窖之中。
“客倌,这是笔墨,这是面。”老大爷回来了,端着一只大木盘,里面有墨砚和纸笔,还有一碗牛肉面。
“我没叫面啊。”焱殇奇怪地问。
“是那边的姑娘请你吃的。”老大爷指了指对面的面摊。
他顺着老大爷的手指看过去,面摊前停着两辆马车,上面挂着戏班的旗子。二十多人围坐在面摊前,其中一桌坐的都是年轻姑娘,有一个正扭头看向他这边。见他看过去,于是向他微微笑着点头。
他拧拧眉,把面推开,低声说:“不必了,替我谢过那位姑娘。”
老大爷乐呵呵地说:“那位姑娘说了,这是感谢公子去年的一饭之恩。”
去年?他不解地朝那女子看过去。
女子已经低下了头,和身边的
人小声说笑去了。
他去年给过谁一碗饭?
他收回视线,磨墨画像,这些杂事统统被他抛到了脑后。
“哟,可真漂亮。”老太爷在一边看着,捋着白须,连连点头。
“这是我夫人。”他眼中流露出一线柔光,沉声说。
“真漂亮,她和你走散了吗?”老太爷同情地看着他。
焱殇沉默地点了点头,细心地勾勒着青鸢的衣裳。她的样子深镌在心里,每一笔都用情在画。
“哎,真是可怜人。”老太爷帮他磨墨,招呼身边的人都来看,“你们看看,是不是见过这位夫人。”
人们围拢过来,对着画像指指点点,无非是好漂亮之类的画。
“我好像见过这位夫人。”温柔的声音从他的身后响起来。
他身躯一震,猛地扭头看。只见那位请他吃面的女子正微蹙蛾眉,指着画像说:“去年在哪里见过,她好像……好像有身孕!这里,好像有个小小的痣。我去唱曲,她就在窗边坐着,我一时惊艳,就多看了几眼。”
“对、对……她在哪里?你在哪里见到的?她和谁在一起?”焱殇激动地一跃而起,一年多了,头一回听人说见过她。
“哎,若我知道你是在找她,去年见到你的时候就能告诉你了。”女子同情地看着他说。
“你是?”焱殇疑惑地看着她问。
“去年在客栈里,你赏了我十枚铜钱,若不是你,我真熬不下去了。”女子脸一红,小声说。
焱殇没什么印象,摇了摇头,指着画像说:“你是在哪里见到她的?”
“在南城。”女子想了想,坚定地说:“从这个小镇过去,曼海的南城。”
“南城!”焱殇抓起了弯刀和包裹,拿着画就走。
“喂,现在去不了。”女子紧追了几步,拦在了马前。
“请让开。”焱殇客套地说。
“南城那里的路被山洪冲垮了,你现在过不去。”女子小声说:“我们也是去南城唱戏的,正是因为路垮了,所以在这里停下了,在这里已经等了两日了,今日是出城来玩玩的。如果你不嫌弃,我们明日一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