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天,骄阳居然烈过炎夏,正午时分,火辣辣的阳光灼得人大汗淋漓。
青鸢站在战车上,手搭在额前,朝远处的瞳木溪城门看。热汗濡
湿了她额前的发,顺着脸颊和下巴,大颗大颗地往下砸。
“王后,安胎汤。”冷暮捧着一碗药过来了,看了一眼站在前面的南月,压低了声音,“他还没回来?”
青鸢焦虑地点头,从这里去佳烟那里需要两个时辰,难产是件难办的事,也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了呙。
“王后。”一群将军快步过来了,向她抱拳问安。
“各位将军,有事吗?”青鸢慢慢喝了药汤,这才转头看向众人。
“王后,为何不见王?”众人好奇地问。
“他办事去了。”青鸢把手递给冷暮,让他扶她下了战车醣。
“奇怪,王为何还不拿出攻城之策?”将军们互相看看,疑惑地问。
“王自有安排。”南月大步过来了,锐利的眼神扫过众人,朗声说:“都回去吧,等待命令。”
“南月将军,云罗战事吃紧,我们这里也僵持了数日了,已有十多日没有下过一滴雨,大家都热得难受。”
“是啊,这天真奇怪,怎么才五月就热得像酷暑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汗臭味儿让青鸢觉得恶心。她忍了忍,挤出一丝微笑,大声说:“王一定会带给你们好消息的,大家等着进城好好喝上几碗冰镇美酒。”
“是吗?”大家一听就兴奋起来,摩拳擦掌地欢呼。
此时人群里传来一声幽幽问话,“南月将军,听说将军夫人难产,现在情况如何了?”
青鸢的心咯噔一沉,立刻往那边看去,人群里有人低着头,看不清脸。
“难产?南月将军,夫人情况如何了?”有人关切地问。
“啊?难产,什么时候的事?”南月满脸震惊,转头看向青鸢,很快就明白浮灯的去处。他俊脸一沉,大步跳下战车,压低声音说:“王后请借一步说话。”
青鸢深深地看了一眼人群中的人,跟上了南月的脚步。
“吴统领,你话太多了吧。”冷暮愤怒地瞪了一眼问话的人,把药碗往随行侍卫手里一塞,快步往青鸢和南月的身边跑去。
大家把吴统领围在中间,打听事情的始末,喧闹声久久不停。
“南月将军,请听我解释……”青鸢知道此事是她自私,她理亏,强忍着快落出的眼泪,低声央求,“请不要离开这里,浮灯会解决好的,他医术……”
“可是,王后不应该瞒着我啊。佳烟她是难产……若有个好歹……”南月双拳一握,眼睛都鼓了起来。
“南月!”冷幕一声低斥,挡到了青鸢的身前。
“南月将军,是我的错,若有好歹……我……”青鸢哪会不知他的心情?换成任何一个深爱妻子的男人,都无法原谅她吧?
“南月将军,你去吧。”她退了两步,轻轻点头,抿紧了唇。
南月深深吸气,再重重吐出,用力挥了一下拳头,颓然地跌坐在地上。
黄土乱飞,迷了青鸢的眼睛,她揉了揉眼睛,突然间心里空白一片,仿佛成了一叶掉进了漩涡里的小舟,找不到靠岸的地方。
“南月,你去吧,我镇着这里。”冷暮左右看看,也是为难至极。南月夫妻感情非常好,佳烟是个妻子,这更是南月的第一个孩子,换成是他,他也会想去陪在妻子身边。
南月跳起来,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青鸢。
她的肩紧紧缩着,看得出在强忍着情绪,不过半月,她已剧烈地削瘦下去,哪里像个孕
妇呢?被他喂得胖胖的佳烟,可以装进两个这样的青鸢。
“哎……”他又是一声长叹,随即拔出了腰上的弯刀,冲着一边的木桩狠狠劈去。
随着一声剧响,木桩成了两半,轰然倒向两边,拴在旁边的战马惊得高仰前蹄,大声嘶鸣起来。
青鸢退了两步,给南月跪了下去。
“将军大仁大义,我替焱殇给你磕头。”
“王后请起。”南月赶紧跪下,红着眼眶说:“王带着我们打回家园,属下怎么能让王一人承担这些重任?我们都是大元儿女,自然应当同甘共苦……佳烟那里,希望上天保佑……”
“老天保佑。”青鸢双手合十,仰头看着蓝天,把泪水统统吞回肚里。
不要哭,不能哭,还有硬仗要打,就算看在南月他们这些热血忠肠的人的面子上,她也不能哭,不能慌,不能后退半步。
“王后,花泠萱带到。”冷青和冷衫带着花泠萱赶到了。见主仆二人跪在这里,不由得怔住。
“这是怎么了?”
“没事,我们进去吧。”青鸢抿抿唇,勉强笑笑,抬眸看向跟在二人身后的花泠萱。
她一身青衣布帽,一头青丝绞得只到耳下,凌乱地披着,脸色腊黄,双唇
干得起了皮。
“多谢花皇后相助。”青鸢向她微微一笑。
花泠萱惨笑,扶住她的手,小声说:“你们大难之时,不离不弃,再看我们……”
她说着,转头看向了瞳木溪,轻轻地说:“我们大难之时,已成了死敌……上天有眼,谁能放过谁?”
“以后路长,泠萱你还能慢慢走。”青鸢和她手握着手,慢步走进了大帐。
两个国家的皇后,在这样的境遇里牵手,让人又心酸,又感概。外面的大男人们互相看了看,快步跟了进来。
“我花家也算对天烬鞠躬尽瘁了,如今花家只剩下我一人……生与死,也没什么区别了。”花泠萱吸了吸鼻子,转头看青鸢,眼里流露出浓浓的羡慕。
“顾青鸢,我真羡慕你啊,你能找到焱殇这样真爱你的男人。”
“是啊,我很幸运。”青鸢扭头看向榻边。
“他怎么样了?”花泠萱慢步过去,弯腰看了看。
“不好。”青鸢摸了摸焱殇的脸,小声说:“我天天等他醒,他总让我失望,真不听话啊。”
花泠萱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会听话的,他这么爱你。”
青鸢捧起焱殇的手,在脸上贴紧,喃喃地说:“对啊,他其实一直很听我的话……”
“老爷子和太后来了。”冷衫在外面小声说。
青鸢拧眉,这事还是惊动他们了,也不知道还能捂多久。许家人就是这样,非要搅得天下大乱不成?
她扭头往外看,只见倾心太后和老爷子正一前一后地进来,许雪樱跟在最后面。
“他怎么样了?”倾心太后眼圈一红,往焱殇身上扑来。
青鸢不出声,松开手走到一边。
“阿九,还有什么办法?”倾心太后已经乱了方寸,扭过头,哽咽着问她。
青鸢还是沉默。
“我的儿子……”倾心太后跌坐下去,俯在榻边,抽泣不停。
老爷子苍老的身躯佝偻着,长满了老年斑的手在脸上用力抹,但眼泪还是抹不干净。
“别哭了。”青鸢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
“王后……”老爷子抬头看来,浑浊的眼睛红红的。
青鸢以为他又要责备,于是无力地笑了笑,等着他的下文。
“你带着他走吧,遍访天下名医,一定要治好他。我把几大银庄的印章给你带来了,你拿着。”老爷子颤微微地过来,把一只小铁盒放到她的掌心。
青鸢怔住,让她走?
“走吧,这消息瞒不下去的,他的病也拖不得。你们走,我这把老骨头还能镇得住这些妖魔鬼怪,我在这里镇着。”老爷子用力拍了拍她的肩,扭头走向一边。
青鸢低头看怀中的盒子,不知如何是好。
“我回来了。”泠涧从外面冲进来,手里捧着一只乌黑的东西。
“可有办法了?”大家欣喜若狂,往他面前扑去。
“应该能让他好转。”
泠涧来不及擦汗,来不及喝水,声音哑得像久渴的老鸦,衣裳也脏得不成样子。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手连连往脸上扇风。
青鸢定睛看,这是一朵黑色的花,花瓣很厚,有点像田七。
“这是什么?”大家好奇地问。
冷暮递了碗水过去,泠涧一口气喝光了,一抹嘴,哑声说:“是单牙草,你们先出去,我喂他吃下。”
“不好了,前面又在叫阵了。”一名侍卫大步进来,焦急地说:“南月将军,冷暮将军你们最好出来看看。”
见他神色凝重,青鸢心一紧,不好的预感在心里冲起来。几人匆匆冲到前面,只见城门上吊起了数个人,其中一个衣裙上全是血,还在顺着腿往下淌。
“是佳烟……佳烟……”青鸢失声,掩着嘴尖叫。
“肚子呢?我的佳烟……”南月眼睛一黑,差点没栽倒下去。
“君博奕,你这个狗
娘
养的,你居然对女人下这样的毒手。”冷暮气极,抓起刀就往前冲。
“回来。”青鸢唤回他,轻吸一口气,扭头看花泠萱,“我们去吧。”
“好。”花泠萱慢步过来,把手伸给她,“我和你去。”
“王后……”众人拦过来,不安地说:“不行啊,王后你不能去,你这肚子里可还有王的孩子。”
“他若好了,能有别人给他生孩子,若他不能好……”青鸢扭头看了一眼,小声说:“我一定要与他同生共死的。而且,现在只有我能接近君博奕,你们放心,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他。”
“不行……”众人还想阻拦,青鸢从脖子里拉出一根红绳,这是焱殇的扳指,她放到唇前吻了吻,高举起来,小声说:“如王在此,诸卿退开。”
她的小脸上全是汗,憔悴、苍白,但又是如此的坚毅、充满了威严。
“你们都是大元的臣民,我是王的女人,就要代替他庇佑你们,我能力有限,只能尽力而为。佳烟之事,因我自私,让南月将军痛苦,我要换回佳烟。她不仅是南月将军的妻子,更是我的妹妹。我没忘记,我以前对佳烟承诺过,只要我在,就会带她回到曼海,我已经失约一次,不能失约两次。”
她松开手,扒开了众人,用力抓住马的缰绳,爬了上去。
“王后……”大家又围了过来。
“退开。”青鸢一声厉斥,视线最后落在大帐的帘子上,薄薄的帘子,隔住了她和焱殇。
泠涧的药,能治好他吗?
“驾……”
她双腿一夹马肚子,往前飞奔而去。
花泠萱上了马,紧随其后。
“快、快、快……”
冷暮等人立刻上马,数十骑铁血精骑紧追上前。
“阿九,小心哪……”
许雪樱飞奔着,追出了数百步,黄沙迷了她的眼睛,让她忍不住地落泪。
战鼓擂得震天地响,青鸢抬眸看,瞳木溪城楼上的旌旗仿佛也成了血色,她一勒缰绳,马蹄高仰起来。她定了定心神,用马鞭指着城楼上,放声大骂。
“君博奕,你这个小人,你弑君枉上,矫诏登基,暗算花皇后和耀王,卑劣小人,何德何能成为天烬皇帝?”
“你胡说八道什么?”城楼上有人伸长脑袋大吼,利箭嗖嗖地往她身边落。
马儿受惊了,转了好几个圈才停下来。
青鸢的脑袋有些发晕,胃里也难受,强行镇定了一下,看向花泠萱。
“君博奕,你连我都暗算,你还是人吗?”花泠萱从马上跳下来,仰头看着城楼上大喊,“各位天烬子民,我是天烬花泠萱,当朝丞相之女。我的两位哥哥与你们一起浴血奋战,我的父亲,为了天烬国鞠躬尽瘁,却被君博奕暗算,如今都已命赴黄泉。这样的人,不配当我们天烬的皇帝。”
“花皇后?”城楼上乱了一会儿,安静下来。
君博奕戴着面具,出现在城砖之后。阴冷冷地看了一眼花泠萱,视线落到青鸢的脸上,嘴里还不慌不忙说:
“花泠萱,你通
敌卖
国,和焱殇早有私
通之事,朕一直被你欺骗,你还有脸回来?”
“我有先帝密旨。”花泠萱举起了手里的明黄小包,大声说:“你不是早就想要这东西吗?把顾佳烟和这些无辜的人放下来,自己下来取密旨。”
“密旨?什么密旨?”君博奕眼神一凉,脑袋伸得更长了。
嗖……
南月射出一支利箭,贴着他的耳朵飞过,面具的带子断掉,从他的脸上滑落,露出了一张可怕的脸。
四周顿时传来了抽气时,大家惊惧地看着如同魔鬼一样的脸,大声惊呼。
“该死的。”他夺过了身边人的刀,用力砍向了一根绳子。
悬在城楼上的一个女子立刻往城楼下摔去,下面全是利刃,女子被扎成了刺猬。
南月双手发抖,再也不敢射出第二箭。
“君博奕,让我换她。”青鸢慌得大叫。
“好啊。”君博奕挑了挑眉,指花泠萱,“杀了她,把密旨带来。”
“你……”青鸢气得咬牙,握紧了马鞭,愤怒地说:“我不杀,你有种自己杀。”
“朕不想脏了手。”君博奕戴好面具,手掩在断裂处,盯着青鸢说:“只要你杀,我就放了顾佳烟,让你进城。”
“杀了我吧。”花泠萱转身走到青鸢的马前,悲哀地说:“我活着也是痛苦,不如当着我们天烬子民的面前死去,也让大家看清他的狠心毒肠。”
“为什么要杀你,男人越无情,女人就要越活得好。”青鸢咬牙,仰头看着君博奕说:“君博奕,放顾佳烟下来,让我进城。你一个大男人,还怕我跑了吗?她毕竟是你的皇后,你堂堂天子,这么点肚量也没有?别让我看扁你。”
君博奕负在身后的右拳握了握,向身边人使了个眼色。
“放下吊篮,让顾青鸢进来。”
“皇上,你不怕这女人使手段?她可是会让鸟儿放火的。”罗素有些犹豫。
“让你放就放。”君博奕怒斥一声。
罗素只好挥挥手,让人放下了吊篮。
“顾青鸢。”
“王后。”
众人都围了过来,不让她往前半步。
“让我去吧。”青鸢推开众人的肩,小声说:“相信我,我一定能办到的。”
“不行啊……”冷衫顾不上男女、尊卑,一把抱住了她的腿。
“可以的。”青鸢强行笑笑,“你们不要小看我,我一定会提着他的头回来,让你们看看,我顾阿九的威风。这是我夫君,我儿子的江山,谁也别想夺。”
“喂,再不上来,我就收回来了,。”城墙上的人大喊
。
“都等我消息,只要看到小珍珠飞出城,就是我得手之时。”青鸢坚定地迈向了吊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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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的情况比她想像中的糟糕得多。
他们僵持了很久了,粮饷也跟不上,之前一直败,伤兵太多。城中无人开铺,百姓们都躲在家里,男人都抓到了城墙边修工事,做苦力。还有被强行套上盔甲,前去迎战的。
百姓家里大都已被搜刮得干干净净,目之所及,全是惊恐不安的面孔,比起泗水城的安定,那真是天壤之别。
有一顶小轿在城楼不远处等着,君博奕已经先行回府了。
青鸢坐上小轿,手往袖中捏了捏,她的短刀就藏在这里,她在脑补了数个出手的时机,是一见他就把刀扎过去,还是趁他不备之时……
凝神间,小轿已经到了君博奕的行宫前。
瞳木溪有猎场,贵族们常常秋季来此狩猎,皇族在这里建了一个恢弘的行宫,君博奕的马就拴在行宫门口的石狮前,有侍卫正给马喂草料。
小轿没停,直接抬进了行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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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姑娘提意见,说我更得太晚,熬不住,等不到猜题的时候。所以,下一回我会在出题的前一天就会通知大家,大家可以某一天一起守题目。
我们的更新系统就是这样的,凌晨二十分之前,都有可能算成前一天的更新,当天就算断更了,很坑
爹,所以只能控制在凌晨二十分后更新,再加上延迟显示,起码是凌晨三十分之后才会显示。
平常的时候,小夜猫子们可以等等,要上班和带宝宝的最好早早睡。
第一位获奖的姑娘,三千乐文币已经送出,我们等着第二波活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