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张泽春能够感受到荒原的敌意和愤恨,同样的,他也能从我和朱思远的身上感受到,但是他隐忍不发。
或许,他背后的神不允许他的义工团队全军覆没,所以面对我们的一再挑衅,他投鼠忌器,对我们只能小惩大诫。
“提起源界义工,说来话长。”张泽春端起随心随意,喝了一口,娓娓道来,“在很久很久以前,便有了‘源界义工’这个组织。刚开始,他们有九个人,他们的名字至今都是最高级别的秘密,没有解密日期。”
“他们分别是那个时代九个领域里的领军人物,六男三女,号称‘源界九子’。他们设立江州人性研究中心,旨在研究人性,试图窥见人类进化的密码。江州人性研究中心就是星际第一人性研究中心的前身。目前,所有的‘源界义工’都服务于星际第一人性研究中心。”
“起初,源界义工的招募,全凭个人意愿和兴趣,招来的义工良莠不齐,并且时常发生泄密事件。直接或间接引起了无数历史性大事件,其中最着名的要数智能大逃亡和新人类理论的诞生两大事件。关于智能大逃亡和新人类理论的诞生,回头你们可以查阅相关资料。”
“由于‘源界义工’的落后的招募方式招来了大批庸才,而招收不到有用的人才,导致人性研究中心各个研究项目进展缓慢或者停滞不前。尽管很多人看见了这个弊端,改革的呼声也一浪高过一浪,可是一个无比庞大的机构要做出改革,谈何容易。”
“有一天,我神诞生了,祂实施了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清零行动。首先暂停了星际第一人性研究中心的所有研究项目,将当时的义工成员进行细致筛选,可用的继续使用,不可用的坚决抹除。”
朱思远若有所悟,忽然开口说:“我知道了。智者纪年6599年12月初爆发了一场过劳死大潮,遍及整个星际社会,几十万人在那场大潮中在睡梦中悄然死去,史称‘猝死十二月’。随后,整个星际社会爆发了反加班反压榨抗议游行,反对资本对员工的体力、智力的过度压榨。我一直想不通,这种压榨其实存在了很多年,为什么偏偏在那一年爆发过劳死,之前没有过,之后也没有过。现在我忽然想通过了,是你背后的神在作祟,祂残忍杀害了几十万人。”
张泽春点头表示认可,并感慨地说:“你不愧是研究‘猝死十二月’的专家,你说得很对,是神果断而英明地促成了‘猝死十二月’。”
朱思远克制着激动情绪,尽量用正常的语气说:“可否告知我你背后的神的名字?”
“你目前还没有必要知道,或者说,你没资格知道,你的权限不够,如果你做出成绩,你的权限会得到相应提升的,没准将来有一天,你会获得权限,可以知道神的名字并且查阅相关资料。”张泽春断然拒绝了朱思远,然后又不加掩饰地诱惑说,“关于‘猝死十二月’,你肯定还有许多谜底没有解开,再没有任何岗位比做‘源界义工’更接近真相了。”
“我费尽心思搞研究,为了这项研究有资金支持,我开公司办实业。没想到所有的一切竟然是你的神的一个念头。这项研究到此为止,没有必要再搞了。”朱思远有些心灰意冷,苦笑着说,“还有一个问题。你选择我做‘源界义工’,是不是因为我研究‘猝死十二月’。”
张泽春说:“有这方面的因素,但不全是。建议你以后就研究人性了,人性是一个永无止境的课题。现在让我们继续正题。我神制定了选择‘源界义工’的新章程,核心很简单,对人性研究中心有用。你们被选择,就是因为根据神的判断,你们有用。”
“经过神初选的人,才能进入神使们的视野,各位神使将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加入自己团队的人。同一个人可能会被不同的神使选择,那么就要看谁出手快,先发出邀请函,并递交到被邀请人的手中。”
我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被选择。我是一个对神有用之人,过了神的法眼,又过了第九神使张泽春的法眼,又逃过了可能有的诡异死亡,然后成为一名“源界义工”。但是,我毫无被认可的喜悦,只是感到窒息,并且为自己朝不保夕的生命担忧。
于是,我冒着被惩戒的危险,强烈谴责说:“虽然我只是一个卖花的女人,我把我的鲜花行业发展到每一颗有人居住的星球,发展到各个星球上的每一座城市,人称鲜花女王,但是我从来没有把自己当一回事,从来没有将自己凌驾在众人之上,从来没有随意摆布操控他人。”
“我不试图操控别人的人生,同样,我也不希望别人操控我的人生。到现在为止,在我的人生中,发生过两件严重的事件,事先没有征求我的意见。”
“第一件,是我的出生,我的父母并没有询问我乐意不乐意,便把我生在了这个不怎么美好的世界上。既来之,则安之,他们是我的父母,我没有什么好哔哔的。”
“第二件,就是你们单方面选择我做‘源界义工’,没有问问我乐意不乐意,不允许抗拒反抗也就罢了,还命悬一线,说不定哪个时刻就‘boom’一声死翘翘了!”
“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我对你们有用你们就选择我,如果哪一天我没用了,是不是也给我来个‘猝死十二月’?现在小年轻谈个恋爱都讲究你情我愿双向奔赴,我不相信你堂堂第九神使和你背后的那个伟大的存在不明白这个道理?”
张泽春不以为忤,反而呵呵笑了起来,他说:“璎女士,你可真幽默,不愧是鲜花女王。常言说:‘富贵险中求’。加入了我们,你会得到很多,你在商业帝国版图将疯狂扩张,在现有的基础上,半年内扩展十倍,五年内三十倍,十年内一百倍。我就想问问,你害怕钱多烧手吗?”
我斜眼剜了张泽春一眼说:“钱再多有命花才行!再说,钱再多也只是数字,我是一个有情怀的人,没那么肤浅只追求钱。”
张泽春笑呵呵地说:“我重申一遍,当你们成为正式的‘源界义工’一员的时候,你们已经获得了最高级别的安全保障,星际大多数高级行政长官也达不到你们的安全级别,只有极少数和你们一样。这还是你们是初级义工的情况,当你们获得成绩,会晋升为一级义工、二级义工,你们的安全保障级别也会相应提升。以后死亡对于你们并不容易,就算你们自己想死,也未必能够杀死自己。”
“我当然知道了你们不是钻到钱眼里的人,不以追求钱的数目为目标,但是你们也不能否认钱多了,你们可以做很多有意义的事。比如璎女士,你可以把许多濒危品种的花卉人工培植成功,并推广到许多星球许多城市,让更多的人看到它的美丽。你可以赞助更多的女童读书上学,成为人格独立经济独立的新女性。”
“还比如荒老师,可以创建一个星际第一灯具研究所,让你的大光明产业,研究、生产、销售一条龙。尽管再亮的灯也不能照亮所有的阴影,但是你能尽可能地减少阴影的存在。你可以推动当年搁浅的夜晚亮起来计划,给城市里没有路灯的角落安装路灯。”
我看见荒原听着这些话眼睛是亮的,张泽春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还有远生,虽然说你不再研究‘猝死十二月’了,但是大千世界,有很多奥秘值得研究,你总会有新的研究课题。而研究是需要花费许多许多钱的。”
“确实,尽管大多数研究到了最后发现,全是无聊的噱头,但是研究的过程还是挺有意思的。”朱思远点头承认张泽春的话,“其实现在我就有了一个新想法,‘源界九子’研究起来应该非常有趣。”
张泽春说:“‘源界九子’作为研究课题应该说太难了,受限于与他们相关的资料处于永不解密的状态,你很难获得有效的研究资料。关于他们的传说倒是很多,可惜这些传说水分太多到干货几乎没有,用来做研究可能会累死你。”
刚有了一个初步选题,还没有开始研究,朱思远就被张泽春浇了一大桶凉水,不但没有使朱思远偃旗息鼓,反而激起了他昂扬的斗志,他铿锵有力地表决心说:“难才有意思,越难越有意思。就做这个研究了,‘源界九子’,就由我来揭开他们神秘的面纱。”
“行吧!祝你好运,心想事成!”张泽春举起杯说。
“嗨,璎女士,荒老师,你们两个也一起,祝我好运!”
“远生,好运!”我说。
“远生,好运!”荒原说。
朱思远举着杯子,与我们一一隔空碰杯。
大家共同喝了一口后,朱思远说:“这一切够无聊的,可是想一想,也就这样吧。”
其实,事情发展到此处,我认为再完美不过了。
有六个人差点儿成为我们的伙伴,但是死去了,让人想起命如草芥这句成语。
而我们活着的人,似乎变得更金贵了些,我们将来能够获得更多,无论权势还是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