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在她均匀的肢体上流连,坐在床沿上拿起被子盖好。
过了一小会儿,她一动,被子又滑落,他再盖,她再踢落,显然已经醒了,他扳过她的肩膀,她看着他,有一丝乖戾。
他耐心地说:“盖上被子,会着凉的。”
近距离直视他脸上的温柔,琉璃的心灵有异样的跳跃,她憎恨,恨所有的一切,连她自己也恨在里面,自从踏进这个宫廷,她在心里郁积了许多情愁。
他两天没有回来,一回来却是这般深情款款,在矛盾中,她的感情似一条河流中的冷暖气流相互冲撞着,横决了,她坐了起来,再次把被子踢掉,直跌落在床前的踏板上,她说:“我不要你管。”
他没料到她的蛮横,看着她的娇纵,在他的眼里她的顶撞也有一种*的美丽,他笑了,当她是被宠坏的孩子,温和地说:“朕不管你,谁管你呢?”说着俯身拿起锦被,盖在她的脚上。
“我不要你关心,只是因为我没有象其他人那样讨好你,你才会觉得新奇,才会看上我,是不是?”琉璃咄咄逼人,她抓着锦被,仿佛什么理智也没有了。
银冷冽的脸色沉了下来,琉璃很矛盾,但他以为她是明白自己的感情的,然而她竟会那样说,他站起,踱到妆台,从镜里看到琉璃消瘦的脸庞,他回过头来,十分忍耐地“璃儿,你应该明白朕是。。。”
琉璃打断他的话,“我说对了是不是?你无话可说了?我不想留在这里,不想看见你。”剧烈的冲动使她脸色惨白,口不择言。
“安琉璃。”银冷冽喝了一声,琉璃一震,似梦醒,茫然地看着他。
银冷冽全身沸腾,青筋暴起,他握住拳,如果是第二人,他会立即下诏废黜她,可是她是自己深爱的琉璃,他大步走了出去,他处于忿怒中,他再不能对爱的人发泄怒火,那夜已经足够了。
银冷冽站在廊下,洪公公、菊香众人紧张地看着他,都隐约听到里面的声音。
风吹落叶刷刷作响,琉璃似乎处在一种不可自拔的痛苦之中,他往回走,不管琉璃说了什么,他一律哄她就是了,他不能漠视自己爱的人啊!
琉璃原以为会看到一张怒不可遏的脸,对上的却是和煦,她撼动了,迷茫地想:“他喜欢我,不是他的错,而是我的错呀!”
“琉璃,你不舒服吗?”银冷冽担心的问道。
琉璃的泪流了下来,“你为什么要容忍我,我一无是处,甚至。。。”
他震动,琉璃流着泪,他搂住她,“不要哭呵,我的璃儿。”她挣扎,却遭到更有力的钳制,她没有哭出声,只是抽动着肩膀,于是他们在搂抱中沉默。
“无论什么样子,什么时候的你,我都爱。我就像是中了毒,已经毒入肺腑,没得救了。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我吗?”
这一次激越的冲突后,虚弱的琉璃再次病倒了,她发着高热,讲着呓语,五天五夜,她的话让陪伴她的银冷冽凝重深思。琉璃一直睡着,久到好象一直在做梦,有甜蜜的,有恐怖的,热退时,床边有菊香和翡翠。
她惘惘地问:“我怎么了?”
菊香用棉球沾了沾她干裂的唇,答非所问:“陛下刚刚睡下。”
她看见龙凤戏水的帐顶,看见不远处的锦榻上轻轻打鼾的银冷冽,眼泪从脸颊上淌下,她软弱地闭上眼,不管什么样的梦境,她宁愿还在其中。
她看见了诺儿,看见了银冷冽,他们一家三口幸福地生活在一个美丽的世外桃源中。他们日出而耕,日落而息,远离一切权谋冲突。过着幸福而平淡的日子。
病愈后的琉璃不但没有憔悴,反而因为想通了一些东西,变得鲜艳起来,柔和中混杂了几分骄横,使得她犹如蝶化般的美丽。
早上,天空飘着雪花,地上积起厚厚的一层,琉璃惊喜地走到殿口,伸出手,很多年没有见过这轻舞飞扬了,她从丹墀上跑下去,雪如柳絮,又似鹅毛,顷刻落满了身上,环望四周,白雪中这琼楼玉宇堆砌得洁白无暇,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东暖阁里檀香弥漫,银冷冽和夏清风、南不归商议开放边境互市。
忽的瞥见,脸顿时放松了,又皱眉,“洪公公,把那件雀霓猞猁披风给娘娘。”回过头,见夏清风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又把目光投向殿前广场上的琉璃,银红色的软袄衬得她粉妆玉琢,十分的妩媚,银冷冽咳了一声“收回你的眼睛,说正事。”
南不归呵呵地笑,银冷冽闪过一丝可疑的暗红,横了他一眼,夏清风拉住嘴角,呵呵,有人恼羞成怒,怕是要公报私仇。
“南不归,朕想让你去署理东北郡的节度使。”
哦,这么快就有报应,南不归心里一怔。暗恼不已!
“东北有最大的马场,粮米集散,船队、马帮规模不小,特别是商清涛。开放互市,朕的用意是不但要从各国赚钱,获得好的工艺,而且要掌握主控,把各国的物流垄断在我手,但马匹、船工还有最重要的火械一定要严厉控制,一有发现必得斩草除根,近来因为互市扩大,锦衣卫奏报都护府力有不逮,各国蠢蠢欲动,都有探子潜入,锦衣卫虽抓了一批,朕想他们是不肯死心的,田纪年不能担这个重任,你去,你再兼理东北军营,全面整肃,朕放心些。”
“皇上给我这么大的权力,就不怕我结党营私,图谋不轨?”南不归开玩笑,总有几个大臣对他时时警惕,三五八节地上书,说银冷冽对他这个刚为京官的南不归太大的权利了。很多人眼红得紧呢!
“你会吗?”银冷冽丝毫不怀疑自己的眼光。
“我不会。”南不归难得老老实实地回答,银冷冽给了他一个无聊的冷光,他叫屈:“皇上,我是为你着想好不好!”
“胡扯。”银冷冽转过身来看向广场,广场上多了几条身影,拿着扫帚花锄,不禁咦了一声。
夏清风顺着他的目光,嘴角不由轻扬,“陛下,不如去看看皇后在做什么?”
他话还未说完,银冷冽早已走出了御书房。
“到膳房拿两颗煤球来,要小的,圆一些。”一根纤纤手指指向银冷冽,头也不回。银冷冽握住她的玉手,冰冷的,放进手心里揉着,“冷不冷?”拢住娇躯,琉璃抬头娇媚地横了他一眼,挣脱不开,拍打他的手,“啊呀,别捣乱,我堆个雪人给你瞧瞧,你去办你的正事。”
银冷冽果然放开了手,南不归和琉璃打过几次照面,虽然琉璃还没有恢复记忆,所以也没有过多接触。只道是平常见面打打招呼罢了。
众人也知道银冷冽一向疼爱琉璃,但亲眼目睹,还是吃惊非小。在庄严肃穆的乾清门广场堆个雪人,南不归再次笑出声,惹得帝妃都看向他。
“臣拜见皇后娘娘。”他深施了一礼。
琉璃有些羞意,银冷冽瞪着他,他只好收敛笑容。
重阳之夜,南不归不在京城,奉命到渤海郡督造新型的舰船去了,并秘密制造了一批枪械,前几日才回京,听人含糊提起过,皇后重病,梅家查抄,穆氏父子暴毙,穆嫔幽禁,天子一怒为红颜。
看银冷冽脸上的落寂,皇帝也爱得如此辛苦,真是要掬一把泪。
这时,青风见驾,一身盔甲虎虎生威。
银冷冽对他赞不绝口!直说派他领兵出战才不算是埋没了他的才能。一习在旁也点头称是。
“青风,你也老大不小了,回头我让内务府给你特色一些名门闺秀,让你过过眼。早日成家,也好收收心。好好替朕打理好这天下。”银冷冽笑得得瑟。
青风不可置信,他的陛下居然在调侃他。
一习看他一脸痴呆,窃笑几声。
原以为青风会满口应下,没想到他却跪下正色的道:“让陛下笑话了。属下已经有意中人了。所以就不麻烦陛下操劳了。”
“哦!?”这下子换一习吃了一惊了,连带着银冷冽也意想不到。
“青风,你这个毛头小子什么时候开窍了!?朕怎么就没发现!?”银冷冽的话更让青风羞恼得把头压得更低。
“陛下就别调侃青风了。等到合适的时候,青风还得请陛下作个主,好让青风如愿以偿呢!?”
“哦!?看样子那丫头还不一定答应嫁给你?”银冷冽这回真真开了眼界,不是也不好再调侃青风了。再说,他那脑瓜子都快压到地板上了。
“好了,好了……你的事容后再说。自己处理好了再来请旨就是了。”银冷冽愉悦地挥了挥手。
一习见状,见告了退,将还不在状态的青风一步步推出了门口。
良久,银冷冽看向广场上的琉璃,不舍剥夺她的快乐,可是大臣门已经在乾清门外等叫起了,“洪公公,请皇后到西暖阁,叫大臣们进来。”
“遵旨。”洪公公喏了一声。
过年的时候,宫廷上下都忙碌起来。
和民间一样,除了洒扫一新,东西两内布置得喜气洋洋,祭财神、拜祖先除夕辞岁,爆竹声声,好不热闹,这宫中是喜欢也罢,嫉恨也好,或是无奈,都各怀心事,热热闹闹地过新年了。
从初一到十五,大大小小的赐宴,接受朝贺,命妇穿梭,各宫的家眷都可进宫拜年,一时宫中纷至沓来,闹个不亦乐乎。琉璃是新奇,也是思念,尽管繁琐的祭拜、不断地有人求见请安拜年分散了她的愁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