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奶娃又睁开了一次眼睛,好像在看自己身边这长得很精致却睡着了的人。嘴里吐了一个泡泡,破了,口水都溅到了那好看的脸上。
琉璃愣了愣,抱起小不点儿看了看,呆呆地对方直道:“方直,你照顾这孩子这么久,有没有发现他的眼神特别机灵?”
方直瞥了一眼,抱过小不点儿,见怪不怪地道:“婴儿的眼睛本来就很黑溜机灵,这孩子这会儿估计是饿了。我带他去找奶娘,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
琉璃点头,看着方直出了主殿的门,门口的菊香翡翠顺手便将大殿给关上了。
对啊,今天,还是她的封后之日,按理说,也该是同银冷冽的大婚之日才对。
琉璃低头看了看帝王。他的伤口还隐隐有着红色,墨色的头发未束,散散地挡住了眉眼。呼吸很轻,但到底胸膛还是有起伏的。
琉璃静静地看着,脑海里闪现过很多的画面。
这人初见她时从马车上跳下,激动地拉住她。她要杀他时他那云淡风轻的神色,还笑着同她说话。哪怕受她一剑,眸子里还是清晰地映出她的样子,微笑着道:“你会爱上我一次,就会爱上我第二次。”
心里有些微恼,琉璃伸手拨弄着帝王的手掌,嘟囔道:“你又不是算命的,怎么知道我还会爱上你第二次。听着以前的事情,分明觉得你糟糕透了,现在还敢食言躺在这里,我为什么还要爱上你?”
抬头,紧闭着双眼的面容让琉璃心里微紧,忍不住轻轻靠近他,想吻一吻他的双眼。她记得他的黑眸里有星光,闪闪的,很好看。
帝王侧躺着,无声无息,寂静如冰。琉璃慢慢靠近,正要吻上去,却突然听见有规律的声音在右耳边响起。
“咚--咚--”
温热而有力的跳动声,听得琉璃一怔,忍不住将手放在他的左胸膛上,想触碰一下他的心跳。
可是,当手按上去的时候,琉璃微微皱眉,有些奇怪。
手下的起伏,不是那样强烈,或者说…她没有按对地方?她分明将手按在银冷冽的左胸口,却怎么感觉,心跳不是这个地方的。
心里有古怪的想法冒出来,琉璃沉了眉目,手从帝王的胸口划过,放在了右边。
“咚--咚--”体温透过白布传至手心,仿佛只隔了一层肌肤之下的心跳,清晰可闻。琉璃睁大了眼睛,正想将手缩回来,却突然被一只冰凉的手紧紧按住。
黑曜的眸子缓缓睁开,银冷冽看着面前这错愕的女子,有些困难地扯着唇角笑了笑,声音沙哑地道:“你这样…可让我怎么睡。”
竟然…醒了…
琉璃睁大了眼,错愕不已地看着他,一时间也忘记了该说什么。银冷冽的手冰凉冰凉,胸膛却无比炙热,这样按着她的手,竟像有什么东西从他心口蹿上她的手臂,然后猛地撞上了心间。她只能下意识地呢喃道:
“你…”
银冷冽试着动了一下身子,却发现痛得厉害。尽管避开了要害,那一箭还是太过凶残,若是当真射的是他的心脏,这会儿估计也醒不来了。
“你在担心我,我怎么可能就死了。”幽深的眸子里有着明亮的星光,帝王看着琉璃这一身装扮,忍不住挑眉:“这是看我要死了,所以打算与我冥婚么?”
许久许久,琉璃才回过神来,微眯了眼睛抽回自己的手,神色微冷地道:“谁会同你冥婚,你死了我便夺你江山,改了冷姓为安,看你如何在地下安眠!”
好狠的女子,银冷冽笑了,苍白的脸终于生动了些,伸手扯下琉璃,抱了她在怀里,然后低头,轻轻吻上她的唇。
“刚才,是想吻我么?”
低低的声音在唇齿间溢出来,琉璃脸一红,闷哼一声便想推开他。可是念及帝王身上伤口未好,也没忍心下狠手,只是抵着他的胸口,怒道:“放开我。”
银冷冽眼里愉悦之色满溢,哪里舍得放开,只是拥紧了她,笑道:“我还以为是做梦,结果睁开眼睛,你当真穿了一身凤袍,坐在我的面前。这一身衣裳极美,我还以为有生之年,无法看你穿上了。”
琉璃一顿,僵硬着身子任他抱着,冷哼道:“那样的圣旨都写下了,还有什么无法看见穿上的。虽然我不记得你以前是怎么对我的,但是想来也是霸道极了才会伤到我。既然已经那么霸道,又何苦留着这一点温柔。”
肩上的手微微一僵,琉璃抬眸,便看见帝王微微抿紧的唇。两人一阵沉默,直到琉璃起身离开了他的怀抱。
银冷冽抬了抬自己睡得麻木了的手臂,揉着眉心道:“不管失忆没失忆,安琉璃还是安琉璃,半分情调都没有。我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终于醒来,难道不是该看见你终于爱上我,热泪盈眶地扑进我的怀里么?为什么还是这个样子?”
琉璃冷哼一声,别过头道:“想让我爱上你,下一世再说好了。你这种言而无信惯会折腾人的人,我才不要再爱上。”
言罢,转身往门外走,边走边喊:“菊香、翡翠,告诉方直和楚立他们,皇上他…”
“琉璃。”一声叹息从身后传来,琉璃步子一顿,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看着床上那人。
帝王撑着身子,剑眉朗目,眼神深邃地看着她道:“你戴凤冠的样子,真的很美。”
心里一跳,琉璃沉了脸色,别过头去道:“多谢夸奖,不过你既然醒了,我也就没有戴着它的必要,等会儿便取了去。”
菊香翡翠打开门,看见自家主子神色古怪地走出来,忍不住好奇地往里面看了看。
“皇上醒了!”翡翠睁大了眼睛,看着内室里坐起来的身影,情不自禁地低喊了一声,然后转头对旁边的菊香道:“快去告诉惠妃和楚立他们,还有洪公公。”
菊香点头,提起裙子便往侧殿跑。琉璃还没来得及走出主殿,便看见方直抱着小不点儿回来了。听见那一声喊,讶异地道:“怎么可能就醒了?”
“我也想问你。”琉璃直直地看着方直,面无表情地道:“他的心脏,应该是在右边,这一点我都能发现,你怎么会发现不了?”
方直干咳一声,望天道:“我没有说没有发现啊!陛下这情况虽然罕见,但是也是存在的。他的心的确是在右边。这个,连爷也是一直都知道的。”
周身有微微的凉意蔓延,琉璃走近方直一步,眼睛微眯地看着他:“既然没有伤中心脏,怎么可能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什么少则一月多则永久。方直,你逗我?”
怀里的小不点好像感觉到了自己娘亲的不满,朝抱着他的方直撇了撇嘴。方直一低头就刚好看见,忍不住睁大了眼睛:“琉璃你看他…”
“不要同我说其他事情。”琉璃恼了,一边解着头上的凤冠,一边怒道:“楚立蒙我也就算了,他是银冷冽的人,连你也帮着他们骗我,简直是枉费我这样相信你。”
“不是,琉璃,你看诺儿…”方直指着怀里的小奶娃,想同琉璃解释。这孩子当真有些古怪,先前太小的时候还没有发觉,如今看着,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了。
“皇后娘娘!”惠妃从侧殿飞快地跑过来,打断了方直的话,拉着琉璃便回头往主殿走,声音激动得微微颤抖:“不愧是皇上,竟然就这么快醒了,定然是看你终于成了他的皇后,所以高兴得醒过来了。你当去守着他才是,怎么能在外面站着。”
琉璃被惠妃拉得一个趔趄,头上半松的凤冠差点落下来。偏生惠妃正开心,也没顾其他,拖着琉璃就又回到了她刚刚才离开的床榻前。
楚立等人也接二连三地来了,看着龙榻上靠着的银冷冽,都松了一口气。楚立笑嘻嘻地道:“还以为你至少也要睡个三五天,这才一天就醒了,果真不愧是陛下。”
银冷冽挑眉,目光落在琉璃的脸上,看着她恼怒的神情,淡淡地道:“你们谁惹恼了皇后娘娘?”
楚立一顿,这才反应过来琉璃还在旁边,当下捂住自己的嘴便往后退。眼睛一扫方直,后者也是一脸无奈认栽的表情。
穿帮了…
帝王的心脏与常人不同,这是楚立早就知道的事情。所以其实那天琉璃将银冷冽送回来,他便知道他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看着琉璃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紧张的神色,想着帝王也不容易,顺水推舟想让琉璃明白她自己的心意究竟如何也好,便将伤势说得严重了些。
琉璃冷哼一声,甩开惠妃的手就想往外走。可恶之极!竟然联合起来骗她!当真觉得她好欺负吗?
“哎--”楚立和青风飞快地堵住了门,方直和惠妃挡住了琉璃去路。
惠妃又在身后拉住她的衣袖,整个人便被这群人给拦得死死的。不拦不行啊!如今琉璃可是个会武功的人啊!该死的竟然轻功还不弱。
菊香翡翠在门外吐了吐舌头,飞快地将门合上。静兰姑姑和洪公公也在外面守着,眼观鼻,鼻观心,只是嘴角带了一丝欣慰的笑意。
银冷冽强撑着身子下了龙榻,一步一步慢慢朝琉璃走过来,背后的白布又濡湿了一些,他却丝毫不在意。只走到她面前,将她头上的凤冠正了正,细致地重新戴好。
“如果我眼前的不是幻像,那么你已经是我的皇后了。”帝王浅浅一笑,拉过琉璃的手道:“在其位谋其事,今夜是龙凤和鸣之夜,你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
琉璃沉默,眼里的神色满是不满和恼怒。他人多势众,她众叛亲离,不知道为何这些人都要帮着他,就没有人想她为什么怒么?
看见他雨里那样跌下去的样子,听见方直那么严肃地说他有可能不会醒来的话。
她心里的波澜起伏,禁不住就为他担心,替他着想,像是本能一样。然而现在,她却发现全部是他们的一场骗局,白费她那么多的担心,白费她傻乎乎地替他上朝,也白费她竟然想坐这后位来守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