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一颤,宛贵人惊恐地看着叶贵妃道:“臣妾也奇怪,她怎么能下得了手?”
“你…”
“贵妃娘娘莫急,事情还多着呢!”夏清风笑米米地打断两位娘娘的争吵,继续道:“如同宛贵人娘娘所说,两位宫女是因为传了信儿或者经手了下毒一事,后面才被灭的口,并且为了掩饰同为失踪的两位嬷嬷的去处,被埋在了后花园。两位嬷嬷则是被人暗地里带到凝香宫,在那一场大火里烧成了焦尸。”
“如此一来,两位嬷嬷被认为是失踪,没有人知道到底是谁人所使。这盘棋本来是极好,原先便有人计划着陷皇上太后于危机,以皇室血脉为由动摇民心,制造反叛的借口。然而却被拆穿,而后便对太后娘娘下毒手,除去了在慈宁宫的暗桩及凝香宫的信差后,主谋便会安然无恙。”
众人听得沉默。夏清风字字句句都在理,的确这样做符合主谋的动机和目的。
“甚至,为了不让人把那大火和两位嬷嬷失踪联系在一起,主谋还颇费心思,先将两位宫女杀害埋在了御花园处,再将两位嬷嬷弄晕烧死在凝香宫便一了百了了。”
“夏大人的推理很有想象力。”户部尚书开口道:“可是你有什么证据呢?焦尸是两位嬷嬷也是您推测出来的罢?”
夏清风看了他一眼,笑道:“大人知其一不知其二。宫内的宫女是有名册的,臣一一查过,四具尸体,少的恰好是凝香宫的两个宫女和慈宁宫里的两位嬷嬷,是同时失踪遇害的。这就坐实了推断。也就说明两位嬷嬷是被人故意杀害,而非其他原因。”
“至于死亡地点,因为是凝香宫,没有人比宛贵人娘娘更有立场说这件事。”
宛贵人闭了闭眼,脸色又苍白了几分:“本宫自认有罪,但是一切都是贵妃娘娘指使,本宫只是帮错了人,错了一次,以后就再没有回头路。”
叶紫烟面沉如水,看着夏清风道:“你所说的,还是只有人证,物证呢?凭什么就推到了本宫头上?”
夏清风点头道:“贵妃娘娘别急,总要一样一样地来。两个凝香宫的宫女因着是粗使,宛贵人给一点甜头,她们就敢做很大胆的事情。但是宛贵人娘娘又得了什么东西,才会这样帮助叶贵妃呢?”
宛贵人一愣,随即眼睛一亮,抬头道:“贵妃娘娘许我皇上的恩*,并且赐予了我很多首饰。”
叶贵妃冷哼一声,嘲讽地道:“宛贵人,本宫当初送你首饰是以为你当真与本宫情同姐妹。怎么现在倒和甜头扯到一起去了。再怎样忘恩负义,也不能到这个地步。”
“你…”宛贵人脸色一变,真恨不得扑过去撕碎了这蛇蝎女人。嘴上说得好听,她还不是为了她的外家,将皇上也背叛了么?
“娘娘莫激动,真相始终会大白于天下的。”夏清风始终从容微笑,看着叶贵妃道:“之前特意在宫中,传出皇上非皇室正统的流言之人是对皇上有不臣之心的人。自然主谋不可能那么容易承认。且现在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太后也已经仙逝,主谋一定觉得,自己已经高枕无忧了。”
“宫内宫外常有书信相通,后宫虽然禁止这种事情,但是还是有不少娘娘私下与家人通着信罢?”夏清风话锋一转,说到了书信的事情:“锦瑟宫也不例外,时常是看完家书立刻就焚毁,不留半分痕迹。”
叶紫烟冷冷地看着夏清风:“你想说什么?”
夏清风耸了耸肩,无奈地道:“臣不想说什么,但是锦瑟宫的书信未免太多,整个火盆里都全是灰烬。上次倒出来,可吓了臣一跳。臣冒失地去看了看,就看见细心如贵妃娘娘也会有这样的遗漏。”
说着,夏清风从怀里拿出了一片碎纸,看起来像是没烧干净的,上面有着极小的字。
叶紫烟脸色终于变了,看着夏清风,咬牙道:“夏大人未免太过可疑。后宫是什么地方,你也可以来去自如不成?说这是本宫的家书,就凭这么小的一块儿么?该不是随意什么地方捡来的,也说是本宫宫里的。”
夏清风也不着急解释,只挥手让门口等着的小宫女进来:“你来回答贵妃娘娘的疑问。”
“是…”怯怯的小宫女踏门而入,跪在帝王面前磕头道:“奴婢锦瑟宫粗使宫女阿宁,叩见皇上。”
锦瑟宫的宫女?帝王微微挑眉,淡淡地道:“平身,你有什么话要说?”
宫女阿宁低着头,许是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人,颤声道:“奴婢每天在锦瑟宫后院烧水劈柴,后院有一处活水,是连通到御花园的池子里的。也就常常用来倒一些灰烬。夏大人求证于奴婢,奴婢只是作证…的确每隔几天碧玉姑姑都会亲自将主殿里的灰盆端出来倒,里面灰烬挺多,还时常有些烧剩了的纸条儿。”
叶贵妃铁青着脸看着阿宁,呵斥道:“谁给你灌的*汤,竟然连主子也出卖,你是本宫的粗使宫女没错,但是本宫可不记得有亏待于你,你为何要陷害本宫?”
夏清风敛了笑意,看着叶紫烟道:“正是因为您没有亏待她,所以她才不可能说谎。阿宁之言足可以证明臣手里纸条的来历。”
不等叶贵妃辩解,夏清风又道:“无论您上面写的是什么,这种私传家信的行为已经违反了宫规。对不对?贵妃娘娘?”
宫里女子大多都是有家世背景的人,所以私传家书几乎已经成了后宫默认的事情。只是竟然被这人揪住不放了。
“家书有错,那么后宫人人有罪,不止本宫一人。”叶紫烟硬声道:“哪怕是红鸾宫那位,敢说没有传过家书么?宫里女子寂寞,问候一声家里,有何不可?”
“您的问候太过频繁,并且…”夏清风将那一片碎纸递给帝王:“内容也太过古怪,竟是用江湖上流传的密文写的,字极小,一张纸应该写了很多。臣捡到的这一张,上面的密文翻译一下,恰好便是‘昔日静妃,所怀非子’,这一句,臣没有记错,便是后宫流言里的一句话吧!”
叶紫烟脸色白了,有些惊讶地看着夏清风,他竟然认识那密文。不,那不是重点。夏清风这个人出现得莫名其妙,一双眼睛仿佛看透了一切一般。若不是她强压着心里的慌张,一定早就败了。
“而且,还有另外这一张,碎片上两样的字迹,相同的密文写着已灭口几字。。。。。。”
“叶贵妃有什么要解释的?”银冷冽捏着那纸条看了看,竟是当初南巡之时银巽发现邻国密探通信的那一类密文。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叶紫烟捏紧了手帕,垂眸道:“臣妾没做过就是没有做过。皇上若是真要置臣妾于死地,臣妾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大殿里一阵安静,几个重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心思不一。安大人捻着胡须看着叶紫烟,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老臣倒是相信,不是贵妃娘娘所为。”
银冷冽一愣,侧头看着安大人,挑眉道:“安大人有何证据?”
安大人一笑,上前一步道:“叶贵妃身在皇家,且倾心于皇上,自然是不可能随便萌生这种损坏皇室名誉的念头的,这于娘娘来说有害无益。但是臣听闻贵妃娘娘进宫以来,直到小产,都一直没有召见叶相和夫人,想来感情不是太好的样子。小产那天,司徒夫妇却是极为紧张地进宫了。老臣愚昧,不会夏大人那样严密地分析,但是老臣以为,贵妃娘娘定然也是受他人指使,并非自己想害皇上。”
一语点破,银冷冽轻笑了一声,看着地上额头上渐渐出了冷汗的叶紫烟,勾了嘴唇道:“安大人的意思是,叶家有谋反之意么?”
“皇上英明。”
几个大臣有些按捺不住了,纷纷道:“叶相为凤栖尽职尽责,现在仍旧在边关抗敌,对陛下之心,天地可表,又怎会有不臣之心。安大人说这话,未免让人心寒。”
安大人慢慢从袖子里拿出一份极厚的折子,呈到了帝王面前,脸上一派正气,跪下道:“臣已将叶家之罪行陈列于奏折之上,请皇上明断。”
叶紫烟紧紧盯着那折子,寒声道:“家父远驻边关,定是万万也想不到会被小人在背后捅刀子。安大人,你所说之罪行,无论是什么,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安大人淡淡地笑了,花白的胡子轻轻抖动:“是真是假,自有旁人认清。贵妃娘娘不必如此作态。老夫可不是能只手遮天的人。”
银冷冽刚想打开奏折,便听得银巽道:“叶家的事情关系重大,陛下可以在前朝公之于众,慢慢地审。但是贵妃娘娘本身有罪,是应该依法判决的。”
叶贵妃一愣,回头看了银巽一眼,嗤笑道:“你们目前给本宫定的罪名都不清不楚。除了私传家书一条,其余的都是没有切实证据的。就凭一条私传家书,本宫至多罚已三月例银。”
这罪名太轻巧,不痛不痒,叶紫烟自然也就认了。罚例银当真是没有半点作用的。
“臣要说的贵妃娘娘的罪名,自然不是私传家书,也不是杀害宫女,更加不是制造流言。”银巽微微一笑,看着众人望过来的疑惑神色,转头看向大殿外。
琉璃一身淡黄色宫装,轻巧地走了进来。玉面含笑,眉眼间全是动人心魂的颜色。
“臣妾参见皇上。”刚要行礼,身子便被帝王托住,琉璃微笑,看了一旁跪着的叶紫烟一眼,道:“臣妾好像没有来迟。”
“你怎么来了?”银冷冽眉头皱得死紧,将手里的折子丢给一旁的洪公公,扶着琉璃的腰站着:“往日这个时候,你该是在熟睡的,今日不困了么?”
琉璃点头,扫了众人一眼,道:“是啊,若是平日,臣妾一定还在熟睡,且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最后再也不用起来。”
帝王心里一惊,皱眉看着琉璃,沉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银巽上前一步,朝帝王行礼道:“德贵妃娘娘近来贪睡,臣一直觉得古怪,于是就多检查了一番。却发现德贵妃惯常用的膳食里混了不少不该有的东西。且方式极为隐蔽,是将进膳时的碗碟用药水煮过。这样用银针检查膳食根本不会发现有问题,但是那毒,的确又会进入德贵妃的身体,日积月累,不到怀孕六月,娘娘必然一尸两命。”
银冷冽脸色一变,捏紧了琉璃的腰,琉璃微微觉得疼,便笑着安抚帝王道:“没有大碍,六爷发现得早,已经清过毒了。只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臣妾就装作中毒的样子,陪他们玩了玩。”
“现在真的没事了么?”帝王沉声问。
“没事了。”琉璃答了一句,看向地上跪着的叶紫烟,身子又微微靠近了帝王一些,笑着问:“贵妃娘娘,臣妾可有哪儿做了对不起您的事情,您才会下如此狠手?臣妾腹中的,好歹也是皇上的龙嗣,您身为贵妃,不但不保,反而要害么?”
叶紫烟冷哼了一声,看着琉璃那摸样,指甲都捏得陷入了肉里。这女人是有备而来,想不到她竟心思深沉如此,还以为要么被发现,要么就得手了呢!本想带这母子陪葬,看样子也是不行了。
“德贵妃中毒,又要推到本宫头上来,巽王爷,请拿出证据。”
银巽守在一旁,早就想到叶贵妃会说这句话,当即朝帝王行了一礼,走出御书房去。过了一会儿,带回来两个人。